身上有了暖意,困意自然而然就来了。
宋韫玉的眼睛一眨一眨地,打了一个哈欠,正欲睡觉。
门外就传开爹的声音。
“怀瑾。”
“师傅,怀瑾在。”沈怀瑾应了一声,便起身去迎接宋伯。
书房门被打开,被被子包裹严严实实的宋韫玉倒是感受不到冷风了。
“师傅。”
“嗯,咱们坐下来,为师有话要对你说。”
宋伯走到里屋,就看见躺在塌上的宋韫玉,看了一眼窗外的雪,伸手往宋韫玉被子底下的脚探了探,有热意,那便好。
他转身看着沈怀瑾:“怎么不给自己拿一个手炉暖着?”
“怀瑾尚且还用不到这些东西。”
“那行,冷着了就使唤下人给你拿汤婆子来,就当这里是自己家别拘束着。”
“是!”沈怀瑾同宋伯坐下,再给宋伯沏了一壶茶,问起:“师傅要跟怀瑾说什么?”
宋伯不紧不慢的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暖暖身子,才说道:“你可知近日京城发生的怪事。”
“怀瑾知,所以特让阿玉在府中待着。”
宋韫玉起身问着:“是什么事,我怎么不知道?”
宋伯白了一眼宋韫玉,没好气的出声:“就你那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怎可知道。”
宋韫玉又猫回自己被窝,爹又凶他。
沈怀瑾出声说:“师傅,怎么了?”
宋伯斟酌开了口:“前几日还是一日消失一位女子,现在一日连消失三位女子,甚至不是在街上消失,而是在自己府中,即使床榻处有婢女候着,也能当着别人的面消失,整个京城足足消失了二十位女子!这件事也搞得京城人心惶惶,而京城新上岸的县令探案不足,皇上下令让大理寺少卿侯文年彻查此事。”
一连说了这么多话,宋伯喝了一口茶又继续说来:“那侯文年探案有力,京城大大小小的案子都是他探破的,于是我擅作主张替你去求了一个情,让你暂且跟着他学习如何探案,也对日后有所帮助。”
“师傅的心意怀瑾明白,明日我就启程到大理寺拜访侯文年侯大人。”
“嗯,那便好,侯文年不喜送礼之风,却爱吃甜食,我明早叫人给你备下糕点你且带去。”
沈怀瑾从椅子上起身,朝宋伯行礼:“怀瑾谨记师傅用意,必不会辜负师傅。”
本来就有点困意的宋韫玉听到沈怀瑾要去大理寺,瞬间不困了,大理寺从来都是有热闹可看的地方,于是他大喊着:“我也要去!”
爹的回答也在他的意料之外:“你去什么去,就在家好好给我待着。”
但这可难不倒宋韫玉,他掀开被子起身,但掀开那一刻他反悔了,好冷,但掀都掀了,还能怎么办,只能硬扛着。
他朝坐在主座上的爹撒娇:“爹,你就让我去嘛,沈怀瑾一走,孩儿在家肯定会闷出病的。”
宋伯不为所动,他端着茶杯吹着茶汤,这茶有点烫,得吹吹。
“爹~爹!你倒是回我一句话啊。”宋韫玉推搡着自家爹爹的手臂。
刚吹好的茶汤差点点就要被这小子给推到了。
“爹!沈怀瑾能到大理寺学习,我也可以啊!”
“爹~我到底是不是你亲生孩子啊,你对待沈怀瑾都比对我好。”
沈怀瑾站在宋韫玉身后,看着他未穿着锦袜的脚,此时已被冻得通红。
沈怀瑾不忍开口给宋韫玉求情:“师傅,就让阿玉跟在我后头吧,有我在一定不会让他出事。”
宋韫玉听到沈怀瑾的话,更起劲了,他使劲摇晃爹的手臂:“爹!你看你那疑似私生子的沈怀瑾都替我求情了,你就让我去吧,我保证乖乖不惹事。”
宋伯将茶碗碰的一声放在桌上,看着自己的孩子:“胡说八道什么?怀瑾什么时候成我私生子了?”
不是私生子就不是嘛,凶什么凶。
宋伯眼一横,转头不去看宋韫玉:“去,去,都给我去,正好我这几日休沐,要是你在府中我指不定头疼。”
宋韫玉得到宋伯同意,刷得跑回塌上,躲在被窝里瑟瑟发抖,冷死他了。
宋伯起身对沈怀瑾说:“你今日先好好歇息,不必温书了,为师先走了。”
“是,师傅慢走。”沈怀瑾送宋伯出门,而后又迅速关上大门,见床榻之人没有发抖,便安心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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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清晨,京城未下雪。
宋韫玉和沈怀瑾站在马车前听着宋伯的唠叨。
“阿玉就拜托你照顾了。”
“怀瑾知道了。”
“嗯,上车吧,别误了时辰让人家等着。”
“好,师傅怀瑾先告辞了。”
宋韫玉捧着手炉在一旁说:“晚上又不是不回来。”
宋伯剜了一眼宋韫玉,宋韫玉将头缩的跟鹌鹑似的。
“你少在外面给我惹事,老夫的脸快丢不起了。”宋伯指着宋韫玉。
“知道了,我这次肯定不惹事。”
“最好是。”
“阿玉快上车吧,外头冷,别着凉了。”沈怀瑾出声阻拦他们的说话,再说下去又得吵一架了。
宋韫玉踩着马凳,右手握着沈怀瑾的手上了马车。
沈怀瑾命人将马凳撤下,他将宋韫玉刚才握着他的那只手放在背后摩擦,即使抱着手炉宋韫玉的手还是那么冰。
沈怀瑾在进马车前,又对宋伯告了一次别:“师傅我先走了。”
宋伯挥挥手,让他们快走。
马车行驶一小段路,宋韫玉就将头伸出马窗外:“爹!晚上孩儿想吃城南那家芋头鸡。”
“吃吃吃,就知道吃!你要是惹了事跑回家,看我怎么收拾你。”
宋韫玉还想与宋伯争辩什么,头就被沈怀瑾拉了回来关上车窗。
“外头风大,小心着凉。”
“哦。”
宋韫玉调整好坐姿,又拢紧衣物,五分的马车被宋韫玉占了四分,可怜沈怀瑾守着那一分的位置看着手里的书。
早上起太早,宋韫玉刚坐上马车就犯困,他让沈怀瑾靠近一点,他则靠在沈怀瑾肩上睡着了。
去大理寺的路上,京城又飘雪了。
等沈怀瑾喊宋韫玉醒来时,地上已经铺满厚厚的白雪,天空中还飘着鹅毛大雪。
沈怀瑾先下了马车撑着油纸伞接宋韫玉下车,他们来的尚早,大理寺还未来人,大门禁闭着,沈怀瑾给了一块碎银子,让那行驶马车的马夫找个酒馆喝几碗热酒暖暖身子,晚些时辰再来接他们回府即可。
马夫连连道谢,牵着马离开此处。
雪地中,一红一白,白衣撑着油纸伞给红衣遮挡雪,那油纸伞已经往红衣那偏了一半,但白衣似乎觉得还不够,油纸伞偏得越来越狠了。
红衣男子虽是天人之姿,但白衣男子也不比身旁的人差。
两人往雪地里站着,应了那句话‘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但只要红衣男子说话,这番美景就被打破了。
“也不知道我爹这么早就叫我们到这来等着,有什么意义,冷死我了。”
沈怀瑾看着宋韫玉身上披着两条斗篷,手里还抱着刚换好的汤婆子,还在那抱怨这天冷。
眼中不禁泛起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笑意。
二人并肩站在一起,宋韫玉开着玩笑说:“沈怀瑾要不你试试把那大门给我踹开。”
沈怀瑾笑着应着宋韫玉的话。
雪中隐约走来一抹深绯色的身影,沈怀瑾侧着身子查看。
那人欲走欲近,手中同他们一样撑着油纸伞,怀中抱着书籍。
那人离他们十步之远就停了下来:“二人可是中书令宋远之子宋韫玉和定远将军沈南之子沈怀瑾?”
“正是,先生可是大理寺少卿侯文年?”
“倒是聪慧,一下就猜到我的身份。”
“献丑了,晚辈沈怀瑾代家父向大理寺少卿问好。”
沈怀瑾行礼,侯文年回礼。
“走吧,外头冷我们进公堂里再聊。”
侯文年低头拢了拢怀中的卷宗,要掉下去了。
沈怀瑾抬手将要掉下去的卷宗接住:“侯大人,晚辈替你分担些。”
“多谢。”
“大人客气了。”
沈怀瑾一手拿着卷宗,一手拎着礼盒和伞:“大人,请。”
宋韫玉在旁边都快冷得没知觉了,这两人还在那客套,见人终于要走了,抬脚上了阶梯跟着他们。
今日大理寺的官员们多多少少都在休沐,但侯文年临危受命接到案子,只能赶来大理寺执事。
大理寺的公房里摆满了卷宗,人艰难行走在卷宗之内,生怕踩着了。
“你手中的卷宗就放那吧。”侯文年指着一个地方,那是他平时办公的地方。
“是。”沈怀瑾将手里的卷宗放在案桌上摆放好,宋韫玉嫌弃的看着这个地方,竟找不到一处落脚的地方。
“你们两个就坐那,到时候我找些卷宗给你们看。”
侯文年将自己手中的卷宗随意摆在桌上,把他们安排好后,自己也坐了下来。
沈怀瑾将宋韫玉要坐的位置仔仔细细擦干净了,才让宋韫玉坐下,等宋韫玉坐下他才将手中的礼物交于侯文年。
侯文年低头整理卷宗,等会先看哪一卷呢?眼前有黑影,他头也没抬就说:“我很早就对外宣扬我不喜欢送礼之风,你是打算一上来就触碰霉头嘛?”
沈怀瑾拱手道:“侯大人误会了,这里头装的是糕点,是宋伯给大人准备的,他记得你爱吃甜食。”
听到是糕点,侯文年才抬起头将手撑在腿上,手指在腿上点着,糕点?有意思。
很多人都知道他侯文年不喜送礼,也没人知道他喜欢什么,没想到宋远居然知道他喜欢吃甜食。
“哪家的?”
“城北酥糕斋。”
有趣,真是有趣,不止连他吃甜食都知道,连他爱吃哪家铺子的都知道。
宋远这个老狐狸。
“放下吧。”侯文年颔首示意糕点放到桌上。
沈怀瑾知道这侯文年是同意了,并在后面也不会过多余针对他们,轻笑一声回到宋韫玉身边。
眯着眼的宋韫玉感受到自己身旁有人,他微睁开眼见是沈怀瑾又闭上眼睛。
沈怀瑾看着宋韫玉鼻尖泛红,口中吐着冷气。
沈怀瑾挽起袖子去摸宋韫玉怀里的手炉,已经变温了。
沈怀瑾将手退了出来,转身问侯文年,拱手道:“侯大人,不知公房中可能暖炉和碳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