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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金秋送爽,圆月低低挂在楼栏,烛光融融的李府,就连酒杯匙箸皆镀上一层银色。

    得了吩咐,百家宴宾客吃剩的碗筷,需半时辰内洗好沥干,丫鬟青黛朝佛祖菩萨连拜三冦,匆匆下楼,刚站定,秋风倏地呼啦啦卷起桂花树叶,摇摇欲坠同一个方向飘去。

    她唉声叹气,四处张望。

    “在这发呆作甚?”

    “回泽兰姐,小的欲寻茢帚来着。”

    她惊得如打霜的茄子,身子颤颤,这打扫,终是躲不过去了。

    泽兰来回扫量,语锋犀利,“老夫人言,随处视见的残花败叶,丫鬟理应拾起。

    山楂已经在后厨房忙活了,你动作快些,莫要耍懒推责。”

    青黛嗯了声是,抬起腰时,想说些什么,又噤住。

    老夫人丘莲蓉心气高,儿子贵娶成空,好不容易捡回来的一条命,可不得好生周到。

    除去基本手活,就连一片掉落的叶子也不被允许,可把丫鬟们使唤坏了。

    后厨西侧菡萏绽放,湖中跃出鱼儿,挺立的朱漆榭轩,坐着几位兴头上闲聊的主。

    衣着对襟米黄色披风,头戴金点翠镶宝珍珠蝴蝶簪,正中央婀娜多姿弹出曲声的,乃正五品尚宝司卿孟隼轼的少夫人,李家少爷的亲姐姐,名葭瑜。

    丫鬟们大多不识曲儿,青黛同样。

    循着似有似无的调子,她将视线聚齐在了远端的曦嘉院。

    此院不是正院,与后厨挨得不远,观湖轩的东侧,平日里鲜少有人打扫,少爷的新婚夫人金氏,正居于此。

    再将视线转回榭内,依旧热闹非凡,她揉眼看定,那孟夫人,也如自己那般朝院内散去目光。

    “看什么呢,每日伺候那张冷脸,还没嫌够?”

    就连丫鬟里人缘最好的山楂,也似乎不喜欢这位金氏,但她这话,还算中立,当丫鬟的,每日瞧见主子,确实够腻了,只不过再怎么有怨,也不该这番大胆,多是没把这位少夫人放在眼里。

    青黛一时说不出什么错处,眼见又过来一人。

    “你们倒是嫌烦,我却想会会她,整日素衣素容,除了大婚当日,哪还有个少夫人的样子。

    难道说她使了什么手段,提前打探到了少爷喜欢这病殃殃的模子,装扮的?”

    说话的是蔓磬,与训青黛的泽兰都是老夫人身边的丫鬟,平日里几乎见不到金氏,可丫鬟们提起她的次数实在太多,她便烦。

    “可能是少夫人自打小就不喜施粉黛吧,我们这番议论,是不是太过...”

    一位压低声音的丫鬟,势有劝之意。

    “怕什么,她可是罪臣之女,若非时运好,得皇上开恩,又得老夫人法眼,凭什么与涟潇小姐、兮薇小姐争抢少爷?

    她早该审视自个了,我要是她,就算得了恩典,也会选择一刀了断。

    她命真好,成为了少夫人,以后的日子,可有得我们受了,你少帮她说话,你念她好,她可会记得你?

    要想趋炎附势,也不该这个方向。”

    “少夫人虽人淡淡,可毕竟未对下人有过言语苛责...我也只是就事论事罢了。”

    “你们呀,还是太表面,这样的女人才厉害着呢。”

    一曲‘寒鸦戏水’,惹得李涟潇拍手叫好,她是少爷的堂妹,亦是李葭瑜的堂妹,她手拿帕子,放于鼻尖轻嗅,半屈了个腿,“姐姐有阵子没跟妹儿联络了。

    在孟府一切可还自在?

    真羡慕姐姐,父亲总督促我学习技艺,可这东西哪是人能学的嘛,那教曲识谱的先生,更是枯燥,如若是位俊俏年轻先生,我还能看两眼,可他那模样,就算告到父亲那去我也不学。

    姐姐就不一样了,自幼懂得自己要什么,天赋极高,耐得下性子。不比得妹妹,除了跟在几位姐姐后面,品点细糠,什么也不会了。”

    “你呀,这性子确实还得好好磨一磨,冒冒失失的,大伯没为你少操心。

    读书学技乃是为了自己,切不可意气用事,先生若是学识深厚,长相并不该是阻止妹妹前进的因素,一定是小妮子已经学会了,故作不学,对不对?”

    “哎呀,姐,你就别拿高抬我了,我真学不来这琴琴丝丝。”

    蔓磬此前乃服侍少爷一众丫鬟之一,因为长相尚可,极爱打扮,被泽兰调去了老夫人那。

    虽她不愿意去,可也没任何办法。

    前年进宫给太子贺生辰喜,少爷把她与其余五名丫鬟一同带在身边。

    那日她在包袱里偷偷塞了一套别于丫鬟装扮的衣裳,打扮好后被太子瞧见,说了嘴‘这是哪家的小姐,生得真好看,’

    自此,总以为自己与别的丫鬟更不一样,至少在眼力见和判断上。

    “依我看,还是曾经的大小姐好相处。”

    蔓磬循着语调,看向谢轩,颜色神气起来,提到之人给足底气,就算自己没嫁给少爷,亦没进宫成为太子妃,可口中的李葭瑜,能压过那话题制造者金氏,她便满意。

    所有丫鬟一致默默点了点头。

    榭轩抬头乃李府最高楼,此高楼坐着丘莲蓉与李府少爷,一览无余底下声势。

    至亲们奏完曲子后,侧厢飘出来十几位步调一致婀娜多姿的舞女,丘兮薇吃了口酥枣月饼,小幅度看了眼楼上,朝李葭瑜坐近。

    “姐姐,李哥哥娶回来的新娘子,我们可都没瞧见呢,这中秋佳岁,怎不见其出来执掌中馈,反而是您。”

    她不知那高楼之人能否听到,但就想这样说一番,或许说出来,揉在大家心中的云团才能打散些。

    “不得乱说。

    中馈定然是弟媳掌的,金氏嫁过李府,我们应该给予尊重,你作为晚辈,口齿不准如此厉害。

    此番弹奏琵琶曲,是你丘姨母的让我暂时招待你们的意思,我相信母亲,绝没有架空金氏,母亲稍早些告诉我,新娘子刚嫁过来一余月,不适应府中环境,得了小咳,不便见人,所以晚膳才没出门,顺理也自然是没有招待好各位姐妹的。

    但我既然在这了,也是一样的,你们就此不要在心里有疙瘩,说到底,都是一大家子人,互相理解才能走得更远。”

    李葭瑜不是不纳闷,金氏嫁给弟弟月余来,从未登孟府拜见,反而是大病刚好的弟弟,跟着母亲,念挂姐弟情谊,来回叙旧了好几次,门槛都踏旧了

    李葭瑜知道,母亲虽对待外人苛刻了些,可对她及弟弟的教育,还是到位的,弟弟成婚后,多次出入孟府,母亲少不了叮嘱过。

    弟媳身子再不便,母亲也照理知会了,怎么会...在礼数上落了下乘,消失了般。

    本以为这次中秋能有福见上一见,却被家母告知得了小咳。

    她眼下叹息阵阵。

    刚刚远远看去,那曦嘉院落败竹叶旁站着的,身影正如弟弟口中描述的那样娇小。

    那背影无法完全确定是不是弟媳,这曦嘉院从小存于印象中,便是仓储房,虽比其他阁大些,可布局错落皆下等,住起人来,终究没那么爽心,如若那身影真是她,也不知小咳是否跟简陋院子有干系。

    李葭瑜这话既然说了,也就不止是说给丘兮薇一人听。

    在场姊妹,耳朵皆灵敏得很,更听得出李葭瑜帮这位金氏,语毕自觉把话题转到了别处。

    ***

    曦嘉院。

    院中外门紧闭,可那轻一阵重一阵,有意无意随湖泛舟的嬉笑,依旧传进了耳畔。

    虽与李家沾亲带故的声音不知姓氏名谁,可金依珞分辨出了一名殿脚女。

    她盯着铜镜,眼底漫起回忆,曾经爹爹在世时,征战回来,总是带伤,金依珞从小便想成为第二个花木兰,替父从军,有次越闹越厉害,金朝耀无奈,只好把她真的当男孩试试,请来了阿梨,陪她泛舟赏花。

    虽这把金依珞气得不轻,却也记住了这人。

    阿梨的嗓音,金依珞很是熟悉,加上金依珞听力不差,一下子便想起来了。

    时过境迁,她已在别处讨生活。

    陪嫁丫鬟青枝跨着步子,同屋外的热气,在开门瞬间,扑在金依珞睫羽上。

    金依珞收回思绪,脸挂面纱,眼皮单层,眼瞳被眼皮盖住半片,就连青枝也感到有种疏远。

    “怎么了,急匆匆的。”

    “回少夫人,有位丫鬟交给我这些东西,便走了,我欲追去,可她主儿乘的是马车,追不上,所以回来告知少夫人定夺..”

    金依珞将帕子拭去青枝额头的汗珠,微微弯下腰,“凑近些,我看看是什么。”

    一个正方体奁资箱,不大,然外包装精致,经纬纹路皆用金丝点缀。

    里面装着珠粉、螺子黛、红蓝棉胭脂、蜂蜡五寸口脂,将这些取出,最底层赫然躺着红纸包裹的厚厚银票,红纸外则附上锵劲仨字:致弟媳。

    金依珞想来,这送东西之人,一定是非常想自己收下,才会如此行事。

    女人打扮用的东西,虽贵重,可金依珞都曾用过,并不觉得新奇,她视线聚焦的是那沓百元银票。

    她突然紧皱了下眉头,问道可有谢谢人家?

    青枝赶忙点头,“有的,少夫人,我还是等马车走远后才起身的呢。”

    打记忆起,青枝便是她的贴身丫鬟,那时候父亲征战带回来一位小女孩,父亲告诉她,其家人都战死了,要好生对待她,切不可骄纵蛮横。

    从小跟在她身边,如今礼仪也算是周到,思维也能与金依珞能想到一处去。

    青枝侧脸瞥去,只见少夫人好看的卧蚕挤出些,弯弯的月牙眼正冲她笑,

    青枝看在眼里,心里却有些酸酸的,少夫人已经好久没这番样子了。

    自己能令少夫人欣慰,稍微分散注意力,真是太好了。

    至少有那么一刻,少夫人是开心的。

    忽然,金依珞拿起螺子黛,欲往青枝眉上凑,青枝立马跪在地上,不停磕头,“少夫人,这是作甚。

    此物过于贵重,万不可用在婢子身上,万万不可,万万不可。”

    青枝着实吓到了,哭哭啼啼呜咽起来。

    她比何人都清楚,自家大小姐,在未出阁时就是个爱美的主儿,可她从不在妆容上过分注重珍贵,赏给下人的东西却都是好东西。

    然这螺子黛怎可随意挥袖送人,青枝心酸,大小姐好似真的什么都不在乎了。

    月余来,先是皇帝下了诏书,大小姐从此不准脸容示人,后又嫁给命悬一线的李府独子李臧凌,明明是李府看重了大小姐的八字,可外面皆传是大小姐高攀。

    李少爷醒后成婚,大小姐一面也未曾见过夫君,大婚当日凤冠霞帔,可也仅此而已,自个掀完头盖,夜里分睡在了不同阁院。

    后半时辰,青枝看着油灯变成金烬,心底替大小姐捉急,可大小姐却吹灭火苗,和衣而眠,什么话也没留。

    每每青枝想着替大小姐梳妆,总是被搪塞过去,大小姐言,绣帕下的容貌,连自己都快忘了,亦没梳妆的必要。

    青枝心疼,却不敢哭,陪着捱至中秋,本以为此番大小姐终于能出院子,见见活人了,可那李府的老夫人,昨晚来了趟,大小姐屈尊地不住点头,目送其离开,之后一抹落魄。

    青枝猜测,一定是那老夫人说了难听的话,导致大小姐闷闷,连最喜欢的打扮也不在乎了。

    忆起李老爷、老夫人相继离世,大小姐从活泼开朗的主儿,变成如今独孑孑,青枝想做些什么,却很无力。

    陪嫁过来李府,自己尚且能不能自保还另说。

    可..要是她有钱有权些,就好了。

    青枝幻想了很多,无奈重重叹了口。

    她的头被金依珞缓缓抬起,青枝看到少夫人也闪着泪花。

    金依珞想来,她现在如何连身边的丫鬟,也这般跟自己哀伤了。

    她细心包好螺子黛,没再执意。

    青枝站起来,给她倒了杯水,颤抖着递过去,两人什么话也没说,看着彼此。

    有眼生的丫鬟进来传话,语气极其不愿,见青枝头正流血,鄙夷瞧了眼金依珞。

    金依珞瞪回去,“来这可有事?

    行礼了吗?”

    蔓磬跪下拜见金依珞后,依旧心有悸悸,那青枝怎么就被折磨成这幅样子了。

    她止住好奇,漫不经心道,“少爷让您梳洗好,今晚他过来。”

    蔓磬走后,青枝赶忙弄水清洗了伤口,眼前浮现自责,“少夫人...小的怕蔓磬乱说些什么,对您不利。”

    金依珞却被更深的事绊住了思绪,只叫了青枝退下。

    青枝不解。

    不愿离去。

    “少夫人,婢子为您放水沐浴吧,少爷今夜一定是想您了,我们是不是得抓紧些?”

    金依珞扯了扯苦涩嘴角,从未见面之人,竟也会生出思念?

    这话烂漫诗人填词说说也就罢了,她不可能会信。

    最后到底是没有任何变动。

    她着米白色薄襦,在吃了些宵夜粥后,便听到屋外有轿子落下的声音。

    她一只手撑着太阳穴,勉强打起精神,听到响动,不紧不慢看了眼窗棂,继续坐着。

    等到男人跨进,金依珞适宜咳起嗽,低着头,在未瞧对面容貌情况下,率先出声,“抱歉,失礼了,小咳多日,又染风寒,迎接慢了,还祈责罚。”

    李臧凌与金依珞不同,是双眼皮的桃花眼,睫毛长浓且下耷,眼睛里残留少年还未撤去的稚嫩。

    高大的身躯下,想象不出他的心脏曾被刺穿,亦不像昏迷了三个月那般软弱无力,相反,他仅仅只是站在金依珞跟前,便有股充足阳气。

    ***

    康乐阁。

    丘莲蓉左右各一位侍女,捶着后背,她手拿蒲扇,轻摇,眼神却凌厉看向蔓磬。

    “你是说,少爷今晚要见那女人?”

    “回老夫人,千真万确。小的可以性命担保。”

    “无碍。

    既然成了婚,终也是要见的。”

    蔓磬退下后,泽兰试探问道,“是否需要现在熬起避子汤药?”

    丘莲蓉会心一笑,“不必了。

    那金氏,少爷不会喜欢的。

    该怎么做,她有数。”

    ***

    曦嘉院。

    夜更深了,可李臧凌却并没有坐下。

    准确说,他站在门槛边,直勾勾盯着这位娘子。

    金依珞说完抱歉的话,便把头侧向一旁,未瞧李臧凌一眼。

    李臧凌自觉郁闷,岂是哪得罪了她而不自知?

    这一番沉默下来,李臧凌感到了对面的不欢迎。

    想来能解释得通的,只有是这位娘子生气了。

    气他大婚至此从未驻足过曦嘉院。

    曦嘉院着实与云逸阁两个方向,行路也得一刻钟,加之这些天病情虽好转,白天却被母亲指去各大亲戚家攀谈,至晚上回府,喝下草药,头倍昏沉,不会功夫便倒榻而眠。

    今日他特意嘱咐后厨房不要熬制草药,这才得了清醒,至曦嘉院。

    岂料,这少夫人,与自己已经到了无法回旋的地步。

    李臧凌朝屋内走去,准备找张椅子坐下,却发现没有多余一条腾出。

    金依珞挪出空位,“要是不介意,我起身便是了。”

    话落地,她没有起来的意思。

    李臧凌摆手,眼神扫视一周,确定不是自己漏看,而是真的没有,他启口道,“蔓磬早些时辰没有通知娘子,我今夜过来么?”

    他问这话,不仅是椅子的问题,还包括眼前人的衣着。

    确实如丫鬟们所言,过于素淡了些。

    但他并没有生出什么异眼,只觉得是自己还不够了解娘子。

    待与娘子多相处些时日,她的衣着打扮,便会习惯,也就不觉得哪里奇怪了。

    金依珞小咳一声,继续坐下,“近来脑力衰退,总是忘东忘西,夫君能来此地,娘子盛是高兴,一时间乱了阵脚,招待不周,还请莫要责怪。”

    “罢了。

    我本也没有那么多条条框框。

    我来就想见见你。”

    她头戴面纱,李臧凌能看清的除了眼睛,便是那螓首蛾眉。

    李臧凌朝她靠近,金依珞便后退,一而再再而三,逼突到了床沿。

    金依珞背碰秋罗幔帐,她一惊,才知已无路可退。

    她双手交叉抱住臂膀,头低低的。

    李臧凌抬起对方下巴,两人四目双对。

    金依珞呼吸一窒。

    彻底看清了眼前人的模样。

    鼻周的空气薄下几分,她欲侧头,却被李臧凌另一只手禁锢住了脖子。

    就此,金依珞在无法回避对方灼热目光情况下,选择了盍眼。

    大掌的温度渐渐上移,她闭着眼,并不清楚他下一步想做些什么,可她闭着眼,已经是最好的拒绝,李臧凌不应该看不懂。

    可他却像是什么也没发生那般,温柔上手将唯一一枝插在头上的玉白色发簪取出。

    滑顺乌黑的长发似瀑布倾泻,金依珞感到顶上空落落,摸了摸头。

    “你...”

    她刚张开口,却被李臧凌抱住小腰,揽了过去。

    她趔趄往前,李臧凌扶对方肩头,站定稳住。

    惊愕又害怕的金依珞睁开眼,准备从其力量挣脱,却瞧刚刚还在头上的手掌,一下子横到面前,盖住了眼帘。

    漆黑一片的眼周,她几乎能感到对方手掌的纹路,正摩挲着眼皮。

    她起伏胸脯,深呼一口气。

    厢房里安安静静,金依珞的重重呼吸声,在李臧凌听来,矜持又克制。

    面对自己的夫君有些紧张,本在情理中,可这声呼吸,却勾勒出男性对这份撤退的探索。

    他将对方的眼睛按得更紧了些,此后渐渐弯下身子,吻在了面纱外。

    冰冷的丝绸,一下子热乎起来,留下好看的唇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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