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锋号舰桥。
全向电梯门打开,煞鬼走到主控台前,打开模块信息,屏幕上立刻出现引擎状态:“我用磁核准同调器临时替换了损坏的同步校准核心,没有原件那么完美,但可以星门跳跃。”
这些天,她在改装凛锋号,超维引擎的功能大大提升,速度更快。
翟仲廷转头看她:“我们现在可以通过星门跳跃了?不会被追踪吗?”
煞鬼手指轻点中控台,面无表情,黑发垂下遮住一半侧脸:“星门系统会记录所有通过的飞船数据,我劫持了星门周边的一座中继基站,用凛锋号顶替了沉影号。”
翟仲廷:“沉影号?”
煞鬼敲下最后一个指令,一连串密钥如瀑布滚落,“沉影号在维修,时间足够我们用它的身份进行跳跃,中继站每天转发无数的身份验证请求,只要伪装得够巧妙,它就会当我们是认证舰船。”
翟仲廷:“毕竟凛锋号是我们抢来的,会不会在星门端触发警报?”
煞鬼看了他一眼:“在地球,走私犯的货被海盗抢了,他们会报警吗?”
翟仲廷默然片刻,摇头:“不会。”
“这里也一样。”她嘴角微扬,眼神里带着讥诮。
她一边说着,一边调出跳跃坐标:“星门距离还有两分钟航程。”
*
十天后。
凛锋号从超光速跃迁滑出,进入一颗星球的低轨。
这是一个矿产资源丰富的星球,名为霏洛。
舰桥舷窗外,星球表面满是嶙峋峡谷和巨型露天矿坑,大气混着尘雾,泛着微弱的光。
地表有一个高耸入云的采掘塔,钢架扎进地壳,上面是醒目的“伏科”帝国的标志,这是一个以掠夺和扩张闻名的外星文明。
煞鬼站在舰桥前,背手而立,暗青手套的纹路光泽上下流动。
翟仲廷坐在副控台,手指飞快扫过扫描面板,分析星球数据。
煞鬼直接说:“这颗星球有大量的高纯度钍-九、泽镍矿、稳定态轴素矿,伏科人控制这里,奴役原住民挖矿,我需要这些矿造武器。”
煞鬼的目光锁住星球,像猎人盯上一只肥美的猎物。
她转身面对舷窗,星光映出她的轮廓,带着冷意。
翟仲廷:“我们连星舰都能抢,而且一路上还抢了很多物资,包括鱼雷,如果需要武器可以直接去抢,为什么要来这里找矿?”
煞鬼:“我需要的武器抢不到,我要自己造。解除伪装,把凛锋号降落在星球表面。”
翟仲廷眉头一紧:“这样会不会太危险?”
煞鬼冷冷扫了他一眼,眼中红光一闪,像刀子刮过。
翟仲廷背脊挺直,立刻说道:“伪装解除,降落坐标锁定。”
伪装解除后,凛锋号瞬间暴露在星球的防御网中。
舰桥警报骤响,刺耳的红光闪烁,舷窗外的星球愈发清晰。
突然,塔台爆出一阵声音,尖锐如锯:“不明舰船,立即汇报身份,否则开火!”
三艘伏科巡逻艇从星球低轨窜出,侧翼等离子炮口蓄能,锁定凛锋号。
翟仲廷盯着感应器上面的战术提醒,星舰开启了自动闪避功能,而他进行微调:“要发射鱼雷吗?”
煞鬼冷哼一声,“先不用,闪避,降落矿区中心。”
她手套纹路突然亮起,随着主人状态,血管在起伏。
凛锋号舰体俯冲,撕开大气,朝最大矿区直坠。
巡逻艇反应迅猛,等离子炮吐出炽白光束,擦过舰尾,烧出一片焦痕。
舰桥震颤,警报声更急。
“左舷受损百分之二十!”翟仲廷提醒道。
煞鬼不为所动。
凛锋号如陨石般砸向地表,引擎尾焰在尘雾中划出刺眼的光。
伏科巡逻艇紧追不舍,光束在舰身周围炸开,碎片四溅。
地表矿区警报大作,自动炮塔转动,炮口喷出高能粒子束。
凛锋号左舷再次被一发粒子束击中,护盾闪烁,舰体剧震。
翟仲廷强行调整航线,避开一波炮火。
凛锋号在火网中左突右闪,终于冲破封锁,着陆支架狠狠砸进矿区中央的尘土,掀起一圈冲击波,震得附近传送带吱吱作响。
舰体刚停稳,地面轰鸣,数十名伏科人从矿区四面八方围拢,手持等离子步枪。
两架重型监视无人机从采掘塔起飞,炮口对准舰桥,红色的锁定光点在凛锋号外壳游走。
外围,自动炮塔调整角度,封死退路。
煞鬼不慌不忙,打开通讯,开口:“我已经启动了自毁系统,如果你们开火,这片矿区都会化为灰烬。”
伏克指挥官冷硬道:“你们已被包围!立即关闭引擎,打开舱门,接受检查,否则全歼!”
矿区工人们灰头土脸,他们都是原住民,穿着破工装,远远围观,眼神混杂恐惧和好奇。
翟承霄趴在舷窗边,小手贴着玻璃,颤声问:“爸爸,我们会被抓吗?”
翟仲廷脸色铁青,转头看煞鬼:“真要启动自毁系统?”
煞鬼站在舰桥中央,嘴角勾起一抹狂妄的笑容。
“不用,很快就能结束。”
她点开指挥台,屏幕投出矿区实时影像。
伏科人的军队、无人机位置、炮塔火力范围一览无余。
翟仲廷深吸一口气,起身检查枪械,转头对翟承霄说:“在这里呆着,别出去。”
煞鬼是他唤醒的,他只能陪这个女人发疯送命。
翟承霄乖巧地点头。
煞鬼走向舱门,踏上舷梯,迎着伏科人的枪口,气场如刀直刺敌阵。
一队伏科人迎上来,领头的身形巨大,头盔发出震音:“这里归帝国管辖,擅闯着会被处决。”
煞鬼上前:“我叫煞鬼。这星球现在归我,给你们一次机会,滚。”
伏科领将怒道:“就凭你们两个人敢抢帝国的地盘!”
煞鬼笑得像刀锋:“实际上我一个人就够了。”
话刚落音,煞鬼的手套爆发一道能量波,空气撕裂,领头的头盔裂开,身躯炸成火花。
其他人举起等离子枪,煞鬼已冲入,动作快得像影子,一手捏碎枪管,一手打穿外甲。
混乱之中,翟仲廷寻找掩体,用能量枪射击。
他看到煞鬼直接杀进军队里,嘴里低低咒骂一声:“疯鬼。”
这女人差点就害死了他。
工人倒吸气,后退几步。
一架监视无人机俯冲,炮口蓄能,翟仲廷开启手中的能量枪,一道能量光束击中无人机腹部,导致无人机失控。
煞鬼的手心,抵在伏科队长的控制头盔,紧接着一阵火花传来,周围所有的武器系统关闭,无人机也开始撤回。
剩下的伏科人头盔忽然传来一阵巨响,紧接着他们捂着头倒在了地上,然后没了动静。
煞鬼站在废墟中央,毫发无损,只是脸上沾了些灰尘,手套光泽渐暗。
焦土在她脚下翻涌着暗红的余烬,硝烟如黑色披风缠绕周身,断壁残垣的阴影里,翻卷的尘埃都成了臣服的白旗。
她抬手拂过脸颊的沾染的灰尘,不经意的动作却透出一股执掌山河的气势。
确认周围没有伏科人,翟仲廷到了煞鬼身边:“你刚刚的确秀到我了,但他们人多势众,万一援兵……”
“没有援兵。”煞鬼打断了他的话,“这里一共只有五十个伏科人,他们靠先进武器威胁落后的原住民,不需要太多人。”
翟仲廷愣了愣,望着煞鬼的侧脸。
她为什么不早说?
他长着一张很好耍的脸吗?
煞鬼转过头冷笑了一声:“我虽然喜欢杀人,但不代表喜欢送死,你自己应该有点脑子。”
什么都得她说清楚,她要他有什么用?
翟仲廷:“……”
原来看似疯狂莽撞的背后,她都计划好了。
这时,工人们壮着胆子小心翼翼的朝着煞鬼靠了过来,煞鬼转向工人,而众人眼神混杂敬畏和恐惧。
其中一个工人走上前,手抖着:“你……你救了我们。”
煞鬼的笑容刺眼:“我不是来拯救你们,而是来奴役你们的新主人。我要钍-九、泽镍矿、轴素矿,各六百吨,提炼纯度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七天交货,如果有一个小时拖延,我就会像扭断伏科人的脖子那样,扭断你们的脖子。”
人群骚动,众人原本燃起的希望,此刻又是落空,一个男人嗓子沙哑,吼道:“七天是不可能的,伏科人逼我们干一半量都得死人。”
煞鬼眼眯起:“那就尽量别死。”
愤怒取代恐惧,一个瘦黑的男人,从人群冲出,手握一块尖利金属,刺向煞鬼喉咙。
煞鬼纹丝不动,手一抬,抓住他衣领,半空甩出几十米,砸上一座钻架。
架上钢刺穿胸而过,他闷哼一声,血淌下来,便挂在那不动了,像个恐怖标本。
尖叫四起,工人像退潮的海水一样,一股脑的往后缩。
翟仲廷转向那个钉被死的男人,心底一股寒意攀升,不由自主的想象着那个挂在那里的男人变成了自己。
煞鬼的声音平静如毒:“还有谁想当惩奸除恶的英雄?”
周围一阵死寂,只剩抽泣。
一个男工装满是补丁,挤出人群,举手哀求:“求你,”他声音似乎裂了,“我们会干,但七天太短了,可不可以……”
“不可以。”煞鬼打断,“冶炼原矿,分离轴素矿脉,交货。完不成,我让你们怀念伏科人。”
男人肩膀一下子塌了。
看到众人垂头丧气绝望的样子,煞鬼又忽然笑了起来,“我这个人赏罚分明,我可以答应你们,只要七天准时交货,我就会立刻离开,而且我会给你们留下武器和防御系统,防止伏科人再回来。”
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黑色的小型储存装置,“这里面是防御系统和武器所有的制造信息,拿去交给你们的科学家,这是我给你们的第一个好处。”
她只是坏,但不是蠢,纯粹的压榨只会打击效率,想要提高效率只有让这些奴隶自己对未来有希望。
人群中一个干瘦的男人瑟瑟发抖地走了过来,“我……我是科学家,我可以看看吗?”
他伸出颤抖的手将煞鬼手里的储存装置拿了过来。
接着储存装置忽然投出影像,上面是密密麻麻的数据和信息,他激动地说道:“这……这是真的,这是真的。我们有了这些,就不怕伏科人再回来了。”
科学家的话,似乎鼓舞了这些旷工,矿工们悲喜交加。
煞鬼只会在这里待七天,如果她说的是真的,那至少好过伏科人要在这里榨取他们星球所有的资源,让他们断子绝孙好。
煞鬼望向众人声音,如雷:“别高兴的太早,七天不是开玩笑,如果有一分钟的拖延,”
说着,她指向那个被挂在半空中的尸体,“你们所有人都跟他一样下场,从现在开始倒计时。”
说完,她转身回凛锋号。
众人看着那个被挂在架子上的尸体,又看着这一地被煞鬼轻而易举消灭的伏科人,他们是装备精良的军队,可见这个煞鬼实力。
于是众人不敢再耽误,一哄而散,回到了自己的工作岗位。
再忍一忍,只要再忍七天,他们就可以解脱了。
翟仲廷跟上,枪还握着,脸色铁青。
“主人,他们可能做不到你要的指标。”
煞鬼头不抬,“不达标,我就把他们全杀了。”
*
机遇号舰桥内,慕秉持几人异常安静。
慕云霓叹了一口气:“已经过去半个月了,煞鬼早跑没影了。”
听到煞鬼这两个字,慕秉持心头微微一颤。
卫小冰或许是机器人的原因,始终保持活力,也没有任何沮丧的情绪:“好消息是,我们把机遇号修好了。”
李求真抬头,语气沉重:“银河系这么大,没线索怎么找?她可能在任何角落,这比大海捞针还难。”
卫小冰:“难也得捞,只要这根针还在海里。而且煞鬼现在极具破坏力,就算我们不找她,她早晚也会出现。”
慕秉持眼神带着伤痛感:“你们现在都叫她煞鬼了。”
众人:“……”
卫小冰:“我知道你的心情,但煞鬼也是她的一部分,是同一个人,只是表现的形式不一样。”
慕秉持垂着眸,没有再说什么。
就在这时,传感器发来一阵警报。
卫小冰盯着雷达,惊讶道:“六艘突击舰在五千公里外锁定了机遇号!”
粒子束撕裂黑暗,擦过机遇号,护盾火花四溅。
警报刺耳,计算机提醒道:“护盾受损百分之十五!”
“大家抓稳了。”卫小冰操作机遇号,舰体侧翻,躲过第二波攻击:“我们遭到埋伏了。”
李求真立刻向对方发起通讯,大声说道:“你们是谁?为什么要攻击我们?如果再不停止我们就要反击了。”
通讯那头爆出咆哮:“纪遇,你居然敢抢劫我们的造船坞,我要杀了你!”
三枚导弹呼啸而来,轰在护盾上,舰体摇晃。
一听到煞鬼两个字,机遇号里的人顿时明白了什么。
“你们搞错了!”卫小冰立刻解释道:“抢劫造船坞的不是我们,而是另一个邪恶的纪遇,我们也在找她!”
可是对方很显然不相信,继续朝着机遇号开火。
慕秉持:“跟他们解释是没用的。”
卫小冰大喊:“反击!”
她立刻开启脉冲炮,击中一架战机的推进器,舰体冒烟打旋,撞上碎片。
第二艘敌舰的粒子束贴着舰尾炸开,计算机提醒:“护盾还剩百分之六十。”
剩下四艘逼近,导弹锁定,红点闪烁。
慕秉持一连发射了三枚鱼雷,直接击毁了对方三艘突击舰,现在对方还剩下两艘,面对机遇号的强大火力,对方立刻掉头离开,最后在通讯记里留下了一句:“你们给我等着。”
慕秉持脸色一冷,立刻又发射了四枚鱼雷追击。
最后两艘突击舰在太空中炸出一片火花,六艘敌舰,全军覆没。
卫小冰看着眼前的场面,目光略有些诧异地看着慕秉持:“他们已经没有攻击能力了,你为什么要赶尽杀绝?”
慕秉持冷着脸说:“他们不是说了还会回来,我只是为机遇号着想。”
卫小冰表情严肃:“如果纪遇还在,她不会这么做。”
慕秉持嘴脸扯了扯:“纪遇已经不在。”
说完,他立刻站起身离开,走进全向电梯。
舰桥格外安静。
“我去看看。”李求真追了过去。
走廊上,李求真试图叫住慕秉持:“慕先生。”
慕秉持脚步没停,继续往前走。
“你是为了纪遇对不对?你担心他们会找到她,伤害她,所以你把他们全部都消灭了。”李求真看穿了这一点。
慕秉持脚步一顿,像是定在了原地,李求真走上去,站在他身后,距离他半米的地方停了下来:“她把你打成那个样子,每一拳都是将你置于死地,没有丝毫往日的情意,她已经被煞鬼彻底吞噬了。”
“所以呢?”慕秉持忽然转过头朝着她吼:“你们都想让她死吗?尤其是你,因为她杀了赵简安!”
李求真:“……”
她流着泪望着慕秉持:“我跟你一样,希望她能清醒,可我们必须得面对现实。”
“什么叫现实?”慕秉持疾言厉色地质问道:“轻易放弃自己的朋友是现实?她曾经无数次拯救生命,只因为她现在变成煞鬼,就抹平她曾经为人类赴汤蹈火,必须要被正义消灭,这就是现实吗?那我可以理解她为什么变成煞鬼,因为人类不值得,正义也太虚伪!”
李求真:“……”
她愣在那,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慕秉持转身回到自己的舱房,将门反锁。
*
经过好几个小时的航行,机遇号停在一座环绕气态巨行星卫星的轨道站。
这时,传感器再次响起,五门磁轨炮和二十架无人机锁定机遇号。
慕云霓:“怎么回事?我们怎么又被围住了?”
反舰导弹擦过机遇号右舷,舰桥摇晃。
对方传来通讯请求,李求真立刻将通讯打开,传来一道女人冷硬的声音:“纪遇,你抢劫了我们的物资,居然还敢回来!”
慕云霓无奈道:“纪遇到底抢劫了多少人?”
李求真立刻向对方解释:“我们不是纪遇,我们也在找她,不信你可以进行扫描,她不在机遇号。”
女人毫不退让:“机遇号就是纪遇的星舰,她前几天开着另一艘星舰来抢劫我们,现在你们开着机遇号回来,里应外合!”
卫小冰声音急切:“我们没有里应外合,既然你们知道纪遇,难道不怀疑她为什么会突然抢劫吗?她的意识被邪恶占领,现在已经完全脱离我们,我们也在追捕她,如果可以,我希望你们能给我们提供更多的信息可以找到她,说不定能找回你们的物资!”
女人:“我为什么相信你的话?”
卫小冰:“你可以扫描机遇号的火力,如果你继续攻击,我们只能反击,到时候两败俱伤。”
沉默如刀悬头顶。
过了一会儿,女声再响:“停靠六号接驳口,敢耍任何花招,我会立刻杀了你们。”
众人踏上轨道站,迎面是持枪拾荒者。
领头的女人,脸上有好几道刀疤,她凶悍地说:“纪遇抢了我们的粮食、武器、医疗物资,机遇号送上门来,就留在这里补偿我们的损失!”
慕秉持皱眉:“这不可能。”
话刚落音,首领立刻对下属做了个手势,所有的人用枪口对准了他们,她警告道:“那你们就别想活着离开这里。”
枪口密布,杀意一触即发。
“把机遇号交出来。”女人语气冷醒:“补偿我们损失。”
慕云霓怒道:“你们这简直是敲诈!”
卫小冰一把拦住她,眼神沉静。
她转向那首领:“你说得没错,机遇号的确是纪遇的星舰,你有理由怀疑。但我必须提醒你一件事,你要的是补偿,不是一艘你根本开不走的星舰。”
首领冷哼一声:“你怎么知道我们开不走?”
卫小冰笑了一下,语气却带着锋芒,“机遇号有绑定生物识别加密控制,只认主控者的神经序列,强制控制或者拆除会触发自毁协议,你要拿她补偿,你得先能活着跑出去。”
此话一出,几个拾荒者顿时面面相觑。
首领皱了皱眉,却咬牙不退:“你吓唬我?”
卫小冰没有直接回应,而是说道:“我可以给你们一台纳米打印机,按比例复制你们丢失的设备。机遇号上面有食物和医疗物资,我们只留下自己需要的生存物资,其他的赔偿给你们。”
首领沉默片刻,依旧冷声:“你怎么证明你不是耍花招?”
慕秉持开口:“我给你一个方法,自己验证我们是否撒谎。”
他启动了便携中继器,从机遇号远程接入中央数据库,调取星际行为追踪与星舰活动记录。
数十秒后,一个立体模型在空中展开。
一段段数据标签从投影中延展而出,清晰显示。
“纪遇劫掠你们的时候,机遇号处于另一片星域,还经历过一次检修,因为纪遇受控制变成了纯粹的邪恶,无法驾驶机遇号,所以进行破坏,她才开着另一艘抢来的星舰劫掠你们,你可以自己验这段数据,看有没有篡改。”
拾荒者们面面相觑,有人已经在操作终端验证信息。
下属朝首领点头:“数据是真的。”
事到如今,首领也不得不信,无论是抢机遇号,还是杀了他们,都不能将利益最大化。
首领将一个光页板递给卫小冰:“这是我们损失的物资,必须赔偿给我们。”
卫小冰点开光页板,上面记录着他们损失的每一样物资和数量。
“知道了,我会给你们。”
接着,卫小冰回到星舰,整合了物资,留下了慕秉持几个人必须的物资,其余的赔偿轨道站。
机遇号离开离开后,卫小冰在舰桥调出了赔偿信息,她框出一项标注:“她抢了磁核准同调器。”
慕云霓皱眉:“那是什么?”
“这是三十年前用在飞船和星门导航之间做信号微调,主要是为了在强干扰区域精准对接星门跳跃点,已经被淘汰了。”
慕秉持:“既然这样,为什么纪遇还要抢她?或许是那个首领骗了我们。”
卫小冰:“这种老旧的设备价值很低,她如果想骗我们,可以用更有价值的设备。”
李求真:“那纪遇抢它干什么?”
卫小冰:“肯定需要才会抢,我推测她抢的那艘走私舰可能导航系统坏了,她暂时用这个来进行信号兼容调谐。这类同调器启动时,会释放一种微弱的频率锁相波,我们可以试着追踪。”
赵川:“可是已经过去那么多天,能追踪得到吗?”
卫小冰站在主操作台前,目光专注,指尖轻点界面,星门图像迅速展开,其中一个被放大。
卫小冰解释道:“这是离我们最近的星门哨岗。”
她指着星图解释,“星门网每天都有无数的船只跳跃星门,产生大量的记录,而且会上传同步。”
“你想从这里入手?”慕秉持靠近了些,“你能接入它吗?”
小冰神情淡定,“我可以尝试利用惯性漏洞,模拟同步包的信号格式,就能接入它的缓存节点,只读不写。”
她一边说,一边调出一串复杂指令流。
几分钟后,跳跃记录浮现在屏幕上,密密麻麻,全是合法注册船舰的轨迹信息。
卫小冰的手指飞快划过界面,将跃迁数据包层层剥离。
忽然,她定住了:“你们看这里。”
一个名为“沉影号”的舰船,跳跃记录被高亮标出。
慕秉持挑眉:“沉影号?这是纪遇抢的星舰吗?”
卫小冰放大那条跃迁数据包,调出深层结构,“你们看这段波形。在跳跃数据包的底部,有一道极其微弱的偏移频率,和正常跃迁信号并不匹配。”
“什么意思?”慕云霓凑过来看,完全看不懂。
“这是磁核准同调器的锁相波。”小冰眼神沉稳,“她手动调整了与星门的对接频率,模拟了一个完整的同步流程,但没有走正规的导航系统,避开了注册验证。”
“她绕过了身份验证?”李求真恍然。
“是的。”小冰轻轻一笑,“这种老设备在锁相时,会留下0.02赫兹偏移残影,几乎所有系统都不再监测这个波段。”
她划出一个模块:“但我把它做成了局部反算模板,每一跳的数据我都能比对。”
慕秉持盯着那条数据,眼中燃起了希望,心跳如雷,“所以我们可以找到她了吗?”
卫小冰:“至少能定个大概范围了。”
她调出沉影号的跃迁轨迹,星图远端的一个小型星域被高亮显示:普尔β-67。
“这是一个离星门四百光年的小星域,由八十五个恒星系统组成,只有一个霏洛星系存在文明。”
慕秉持看着那片区域,神色深了几分:“她为什么要去那里?”
卫小冰:“是啊,为什么?霏洛文明并不发达,难道她是为了别的事?”
李求真:“无论怎么样,我们先去那里再说。”
机遇号跃入特殊通道,舰体化作光流,刺破虚空。
*
霏洛在煞鬼铁腕下,工人昼夜不歇地挖矿、提炼,送进凛锋号。
那个刚开始刺杀失败,被煞鬼钉死的人,依然挂在那,掠食鸟盘旋,啄食残肉,血红的骨架在探照灯下投出狰狞阴影。
旁边还有另外几个尸体挂在那,全都是在这几天想要刺杀煞鬼的人,无一例外,都被钉死挂在这,警示所有人。
她比伏科人还可怕。
工人经过时,总会低头加快步伐,恐惧如寒霜渗进骨髓。
翟仲廷监工结束,回到凛锋号。
舱室内灯光昏黄,儿子正安静地坐在小桌前画画,纤细的指尖握着画笔,一笔一划都显得格外专注。
翟承霄似乎沉迷于绘画,仿佛这是唯一能让他自由驰骋的事物。
听到开门声,小小的身影立刻抬头。
他放下笔,奔跑过来,张开手臂抱住翟仲廷的腿,仰头喊道:“爸爸!”
那一瞬间,翟仲廷怔住了。
这幅画面,他曾无数次在脑海中幻想过。
他曾想象和孙言柔的孩子,那个曾被他爱过的女人,可她终究让他失望。
后来他爱上了苏里,一个真正燃起他渴望的人生的女人。
他想象着与苏里有一个孩子,一家三口,在某颗温暖星球上安静生活,哪怕只是短暂的片刻,也该是人间。
可苏里死了。
他爱过的人,一个个死去,仿佛命运有意留下他独活,只为了让他看着那些可能的未来一个个凋零。
尤其是那些爱他的人,似乎总是死得格外彻底。
里里和浅浅的死,不是他的报应,而这个世界本就不公平。
他低下头,看着眼前这个孩子,柔软的头发,澄澈的眼睛,仿佛什么都不知道,却又仿佛什么都懂。
翟仲廷心口微微发紧,蹲下身,张开手臂,轻轻将儿子拥进怀里。
那具小小的身体贴上来的瞬间,他仿佛听见了自己心里某道缝隙轻轻裂开的声音。
“你在画什么呢?”他轻声问,声音带着一丝发紧的温柔。
翟承霄飞快跑到桌前,捧起画本,小心翼翼地递到他手中,仿佛捧着一件珍宝。
画页翻开,是一幅简单却用力的画:一家三口。
他的小身体站在中间,一只手牵着爸爸,另一只手牵着一个女人。
女人被他画得温柔、漂亮,有长发,有笑容,站在爸爸身边,像是从梦里走出来的模样。
翟仲廷一眼就认出来,那是苏里。
他忽然哽住了喉咙。
这是翟承霄心中的家,是他一笔一划勾勒出的渴望,也是翟仲廷亲手喂进孩子心中的记忆。
他告诉他,苏里是他母亲,是一个美丽的女人,受了很多的苦难,可虚伪的世人还要求她正直善良,把她活活害死了。
“画得真好。”他低声说,指尖摩挲着纸面,声音哑得几乎听不清。
翟承霄仰起头,眨着眼睛看着他:“爸爸,你是不是想妈妈了?”
翟仲廷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笑容里藏着太多不能说出口的情绪:“我天天都在想。”
“我也想她。”小家伙轻声说,语气里透着笃定,“虽然我从来没有见过妈妈,但我知道,她肯定很爱我。”
他说这话时,眼神澄澈而安静,像夜空中最干净的星。他歪着头,似乎正努力想象那个熟悉却遥远的怀抱。
晚上睡觉的时候,他会抱着小熊,它是妈妈。
翟仲廷站起身,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一样,许久才开口:“爸爸去洗个澡。”
他刚转过身,却听见身后传来轻轻的一声:“爸爸。”
他回头。
“妈妈在天上看着我们吗?”
翟仲廷看着那双一尘不染的眼睛,几乎无法回答。
他点点头:“她一直都在。”
“爸爸。”翟承霄又叫了他。
翟仲廷转过头:“还有事吗?”
“煞鬼会成为我的新妈妈吗?”
听到这个问题,翟仲廷忽然笑了:“你为什么会这么问?”
翟承霄:“因为你们现在在一起,而且一起做坏事,也许有一天她会成为我的妈妈。”
小孩子的话十分朴实,没有任何修饰,但也道出了一个事实:他们两个一起做坏事。
翟仲廷想起煞鬼那张阴森的脸,双手融入骨血里的暗青色手套,那双猩红的目光里全是杀意。
“不会有别的女人成为你妈妈,你的妈妈只有苏里。”
他和煞鬼之间只有互相利用,一旦自己有一天没有利用价值,那个女人会毫不犹豫地把他钉死,将尸体挂在烈日之下,任由秃鹰啃咬。
“太好了!”翟承霄笑着说:“幸好她不会当我妈妈。她太坏了,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坏的人,比你还坏。”
翟仲廷被这话逗笑:“她比我还坏?”
翟承霄用力点头:“是啊,她不准我离开这个房间,而且将凛锋号第三层夹板封锁了,不让你进去。”
翟仲廷回到翟承霄身边,低头说:“这话不要在她面前说,知道吗?”
翟承霄点头:“知道了,要不然她也会杀了我。”
他虽然是个小孩子,可字里行间似乎充满了早熟感。
“爸爸,她一开始是个好人,甚至冒着危险救我,为什么现在这么坏?人可以随时变吗?”
翟承霄不解地问。
翟仲廷皱着眉说:“所谓的好人坏人,不过是一种肤浅的标签,人是复杂的,我唤醒她本就有的真实一面,而不是因为她改变了。”
“哦。”翟承霄似懂非懂,他忽然小声嘟囔了一句,“爸爸,你有另一面吗?”
翟仲廷:“……”
他没有回答,而是说:“我先去洗澡。”
翟仲廷离开翟承霄的房间,脚步沉重。
他走进自己的舱室,脱下沾满尘土的外套,走进浴室。
热水冲刷着疲惫的身体,水流顺着肩膀滑落,带走矿区尘埃。
翟承霄的问题在他脑海回荡:“爸爸,你有另一面吗?”
童稚的语气像刀子,割开他尘封的伤口。
母亲死前最后的温柔、苏里的笑颜,浅浅的呼唤,那些逝去的温暖如幻影掠过。
他闭上眼,水汽模糊视线,喉头哽咽。
突然,舱室通讯器响起,煞鬼的嗓音传来:“翟仲廷,十分钟后到我舱房。”
没等他回应,通讯切断。
他猛地睁眼,水流停在脸上,眼神一沉。
煞鬼的召唤从不带商量的余地。
他迅速洗完澡,擦干身体,换上干净的衣服,腰间别好能量枪,带着一丝戒备,朝煞鬼的舱房走去。
凛锋号顶层,煞鬼的舱房与舰桥隔绝,门前两架无人机悬浮,似守卫般,红外锁定光点在翟仲廷身上游走。
舱门滑开,热气扑面,混杂着一种陌生的草药香,辛辣刺鼻。
舱内光线昏暗,墙壁镶嵌的金属纹路泛着幽绿,中央是一个椭圆形浴缸,蒸汽升腾,水面漂浮着暗红色的植物瓣,散发诡异的光。
煞鬼半浸在水里,长发如墨散开,背靠着缸壁,眼眸半阖,肤色在水光下泛着冷玉般的光泽。
“来了?”她声音低哑,带着一丝戏谑,没抬头,修长的手指在水面划出涟漪。
翟仲廷站在门口,目光扫过舱室,戒备未减:“有事?”
煞鬼轻笑,睁开眼:“帮我拿那边的东西。”
她抬手指向浴缸旁的小桌,上面放着一个黑色金属瓶。
翟仲廷皱眉,拿起瓶子递过去,刻意保持距离:“这是什么?”
煞鬼接过瓶子,指尖有意无意擦过他的手背,凉得像蛇信掠过:“霏洛的草药精萃,舒缓神经。你该试试,天天监工,弄得你跟那些奴隶一样灰头土脸。”
她拧开瓶盖,倾倒几滴入水,暗红植物瓣翻涌,水面泛起诡异的光。
翟仲廷后退一步,看到煞鬼手套上的藤蔓物,已经蔓延至她的手肘处,而且隐隐在继续往上。
她抬头,眼眸锁住他,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坐下,我们聊聊。”
她指了指浴缸旁的金属椅,姿态慵懒放松,却透着不容抗拒的威严。
翟仲廷犹豫了一瞬,随后坐下,椅背冰冷,舱室的光线在他脸上投下阴影。
两人对视,空气仿佛凝固,蒸汽在他们之间游走,草药香愈发浓烈,像在撩拨神经。
煞鬼靠回缸壁,水波轻晃,声音低沉如蛊:“你儿子挺有趣。他说我比你还坏,倒是看得透。”
她眼底闪过一丝狡黠,语气轻描淡写,却藏着危险的锋芒。
翟仲廷瞳孔一缩,背脊僵硬:“你监视我们?”
“一切都在我掌中。你的一举一动,甚至在想谁,我都知道。”
煞鬼顿了顿,眼睛微眯,“洗澡的时候,是不是想到苏里和林浅了?这个世界上真正爱你的人少的可怜,还全都死了,很不公平对吗?”
翟仲廷拳头紧握,指节泛白。
煞鬼接着说:“想不想知道我封锁半个凛锋号,到底在干什么?”
水汽如薄雾般氤氲在空气中,仿佛连呼吸都被某种看不见的刀刃割裂,浴室里的光线被雾气折射得微微晃动。
翟仲廷说:“你说过,要制造武器。”
煞鬼仰躺在浴缸中,水珠沿着锁骨滑落,被她无声地抹去。
接着,她按下一侧嵌入式面板上的一枚指纹按钮。
一团白色的光在空气中骤然膨胀,然后快速收拢,投射出一个三维全息图像,画面里一个冷漠而完美的球状装置,表面布满了细密的模块化接口。
煞鬼的声音低沉冷酷:“它叫裂核弹,是我亲手设计的武器,可以发射极特殊的高能定向粒子束,利用这颗星球原矿的提炼物质作为能量转换介质。”
空气仿佛因她的话语凝固。
她目光锐利如刀,继续道:“粒子束会直接作用于人体,将所有有机分子结构瞬间破坏到基本粒子层面。发射瞬间,人体里的所有物质瞬时蒸发,就像没有在这个世界存在过。而且武器对环境和其他生物没有任何污染和影响,只对人类有效。”
翟仲廷的右手中指不自觉地微微蜷缩,一种习惯性的本能。
他强行克制着胸中翻涌的某种东西,眼神在煞鬼的面孔上徘徊,不知是惊骇,还是试图窥破她:“你要毁灭人类?”
煞鬼嘴角浮起一丝近乎妄念的笑意,眼中却闪烁着冰冷至极的光:“没错,裂核弹的威力足以让整个人类文明在一瞬间烟消云散,省去所有的斗争。”
她斜倚在浴缸边缘,望着空中那枚旋转的弹体投影,语气轻蔑:“所以这个武器只能我自己造,因为市面上的毁灭性武器不过是粗暴破坏,而裂核弹是一场无声无息的清洗,凌驾于传统杀戮之上的净化。”
这一刻,她不是在谈论战争,而是在宣读一场宇宙意义上的清规戒律。
翟仲廷:“……”
他望着画面里完美的球状投影,仿佛望见无数人类瞬间湮灭的场景。
“等我完成它,先回到地球把所有人消灭,然后以地球为起点,一个接着一个消灭,占领所有星门。”
她的话落下,整个空间仿佛被一种无形的压力缠绕,寂静到极致。
翟仲廷的视线落在空气中那团全息图之中,如被寒流吞没。
过了许久,煞鬼目光一挑,语气略带讽刺:“怎么不说话了?”
翟仲廷的声音像被锯开的铁片,在空中慢慢磨出回应:“我以为,我会跟随你在地球上建立新秩序。可如果把人类全杀了,那如何能有新秩序?”
煞鬼靠在缸沿,手指慢慢划过水面,激起一圈圈微光波纹:“真实的宇宙无需秩序,所谓秩序只不过是人类发明出来压迫他人的工具。只是有些太过直白,经历一代人就消亡,而有些秩序会以正义与平等包装剥削的本质,世世代代祸害下去。”
这一刻,她像一位冷酷的神明。
翟仲廷望着她,一时间无言以对。
他的反应,似乎在煞鬼的意料之中:“你儿子问你有没有另一面,你应该回答他,你喜欢自虐,沉湎于那些回不去的幻梦,失去的爱和温暖,希望能再次抓住。”
翟仲廷的脸色极为难看。
煞鬼倾身,目光如毒物缠绕,“你废了那么大力气唤醒了我的恶,可你现在却想找回所谓的人性,不觉得可笑吗?”
翟仲廷目光一沉:“如果所有人都毁灭了,那还如何掌握?要那么多资源又有什么用?”
煞鬼大笑,笑声在舱室回荡,蒸汽翻涌:“那你想要什么?建立新秩序,让所有人都听你的话,改造成一个完美世界?你不过是个懦夫,怕面对自己的空虚,你恨人类,但却离不开他们。”
她忽然伸手揪住他的衣领,红色的眼眸逼视他,“告诉我,你活着,到底为了什么?”
他沉默,目光与她交锋,空气如拉满的弓弦,随时断裂。
蒸汽在他们之间游走,草药香像毒药,侵蚀理智。
她的眼神像深渊,诱人坠落,却又满是杀机。
他的心跳加速,源于某种更原始的冲动,那是一种欲望、恐惧、权力的交织。
“为了活着,为了恨,为了爱。”他终于开口,声音低哑。
煞鬼:“你还可以为更多,比如让苏里和林浅活过来。”
她语气轻飘,却如重锤砸在他心上。
翟仲廷瞳孔骤缩,猛地抬头看她。
煞鬼站起身,水流顺着她的身形滑落,暗红植物瓣贴在皮肤上。
她赤脚踏上地板,湿发垂在肩头,血红的瞳孔带着掌控一切的从容。
翟仲廷跟着起身,下意识抓起旁边的浴巾递过去,为她披在身上。
“忠诚,翟仲廷,”她的语气如丝绸裹着刀锋,“世俗的正义或邪恶,都不如这一条重要。”
她靠近他,距离近得他能感受到她身上草药的辛辣气息钻入他的毛孔,“甚至有一天,我让苏里和你妹妹复活,也不是不可能,你就不用靠造机器人,怀念逝者的影子。”
翟仲廷呼吸一滞,眼神剧震,像是被雷劈中。
复活?
这个念头如毒药,瞬间侵蚀他的理智。
他喉头滚动,声音沙哑:“你能做到?”
煞鬼笑而不答,她转身,浴巾滑落肩头,背对他,接着说:“如果我发现你不忠……”
她没说完,转头瞥他一眼,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
接着,她赤脚离开浴室,舱门在她身后滑上,留下翟仲廷一人,站在蒸汽与草药香中,心跳如鼓。
*
霏洛星的矿区如一座永不熄灭的熔炉,昼夜轰鸣。
煞鬼给了奴隶七天期限,今日是第五天。
矿区如绷紧的弦,工人面容憔悴,眼神空洞,汗水混着尘土在脸上画出沟壑。
翟仲廷站在高台监工,目光扫过矿坑。
正午,矿区热浪滚滚,地表温度逼近五十度。
翟仲廷擦掉额头汗水,喉咙干得像吞了砂砾。
他正要转身回凛锋号,身后突传来一声尖叫,刺破机械轰鸣。
他猛回头,只见一台巨型粉碎机旁,一个瘦小的女孩踉跄后退,手里的金属饭盒摔落,滚烫的汤汁泼洒,眼看着要被传送带卷入机器。
粉碎机的齿轮咆哮,离她仅半米。
翟仲廷下意识冲过去,一把抓住女孩的胳膊,将她扯离危险。
女孩摔倒在地,惊魂未定,胸口剧烈起伏,脸上沾满灰尘,露出惊恐的眼睛。
她不过十七八岁,瘦得像根芦苇,破旧的衣服,袖口磨得发白。
“你没事吧?”翟仲廷声音不冷不热道。
女孩点头,嘴唇颤抖:“谢……谢谢,我、我只想给爸爸送点吃的,没注意……”
她低头捡起饭盒,金属壳已凹陷,汤汁洒尽,她眼眶泛红,像是怕被责骂。
翟仲廷站起,瞥了眼粉碎机,齿轮仍在咆哮,吞噬矿石。
他皱眉:“下次离远点,这地方不是你该来的。”
他转身要走,女孩却小声喊住他:“先生!您…您叫什么?”
他停步,回头看她,女孩局促地攥着饭盒,眼神清澈,像矿区里唯一的干净东西。他沉默一瞬,低声道:“翟仲廷。”
女孩抿唇,似在记下这个名字:“我叫蕾希,谢谢您救我。”
她低头,匆匆跑了,瘦小的背影没入尘雾。
翟仲廷看着她消失,转身走回凛锋号,靴子踩在焦土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下午,空气稍稍凉爽。
翟仲廷走出矿区,就看见蕾希见站在不远处,手里捧着一个用破布裹着的小包,怯生生抬头:“翟先生我,我做了点心,想谢谢您。”
他皱眉,目光落在她手上,布包沾着灰尘,隐约透出点心的香气。
他本想拒绝,但对上她清澈的眼神,鬼使神差地接了。
蕾希鼓起勇气:“我……我想跟您说几句话,可以吗?就一会儿。”
翟仲廷沉默,眼神扫过矿区,工人忙碌,无人注意。
“行,找个安静地方吧。”他带她离开矿坑,走向矿区边缘的一处悬崖,崖边风声呼啸,俯瞰深不见底的峡谷,岩壁嶙峋,夕阳余晖洒在崖边,地面龟裂,散落着碎石。
两人坐下,翟仲廷打开布包,露出几块粗糙的点心,这是用谷物磨粉烤制,带着淡淡焦香。
翟仲廷拿起一块,咬了一口,口感干涩,却有种久违的温暖,让他想到了妈妈。
看到他吃了她的点心,她很开心。
翟仲廷嚼着,目光落在峡谷深处,声音低沉:“味道不错。”
蕾希盘腿坐着,双手抱膝:“这点心是我妈教的,她去年被伏科人杀了。”
她语气平淡,眼神却黯淡。
翟仲廷手一顿,点心在嘴里失了味。
他低头,夕阳在他脸上投下阴影:“抱歉。”
蕾希摇头,挤出苦涩的笑容:“没关系。翟先生,七天后,煞鬼真的会离开吗?”
这是她心里想问的问题。
每天看到父亲那样劳累,她很心痛。
她的很多亲戚都被伏科人奴隶,最后累死,或者被打死,父亲是她唯一的亲人了。
翟仲廷看向她,女孩的眼神满是期盼。
他沉默一瞬,点头:“会。她说了,交够矿就走。”
蕾希眼睛一亮,双手攥紧:“太好了!那我们就能自由了!”
她笑得像个孩子,夕阳映在她脸上,像是矿区的第一缕光。
翟仲廷目光柔和,却又暗藏一丝苦涩:“但是……”
蕾希歪头:“但是什么?”
他顿住,摇摇头:“没什么。”
他低头咬了口点心,目光投向峡谷,风声如刃,割开他的思绪。
蕾希盯着他英俊的侧脸,红了脸,少女情窦初开的样子很难遮掩,也无法控制,这是最本能、最天然的情绪,无可厚非。
他突然开口,声音低哑:“你相信,一个好人可以变得罪恶滔天,杀人不眨眼,而一个坏人会产生怜悯之心吗?”
蕾希愣住,眨眼:“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伏科人很坏,在这里做了很多坏事。还有煞鬼……她杀的那几个人,尸体还在那里挂着。”
翟仲廷:“我和煞鬼是一伙的,我就不坏?”
蕾希:“你救了我,如果你是坏人的话,那就像你说的,坏人也会有怜悯之心,我相信。”
翟仲廷苦笑,夕阳在他眼底燃起一抹暗红:“想要变坏其实很简单,只需要一瞬间的愤怒、看清、或者崩溃。等坏人再想做好人,却发现已经回不去了,人渣不配再有重活的机会,也不会再被人们接纳,于是只能陷入恶性循环,越来越坏。”
他靠在崖边岩石上,点心搁在膝头,“我以为,我能建一个新世界,公平、干净。可我唤醒的恶魔,她不想要新世界,她要制作一个武器,叫裂核弹,用来毁灭世界,包括我的梦想。”
蕾希抱膝,认真听,似懂非懂:“恶魔……是说煞鬼吗?她好可怕,那些尸体……”
她打个寒颤,声音小了,“你为什么跟着她?”
翟仲廷沉默,目光落在崖下,峡谷如深渊,吞噬光线。
他低声道:“因为我恨,恨这个世界,恨那些毁了我一切的伪君子。我以为她跟我一样,想重建秩序,可她只想毁灭。”
他拳头紧握,指节泛白,“我放出了一个怪物。”
蕾希咬唇,小心翼翼:“那……你为什么不离开她,带你儿子走!”
翟仲廷无奈道:“有些事一旦开始就无法回头。”
他喉头一紧,眼神复杂,“我被她绑住了,像那些矿工,被她钉在架子上。”
蕾希凑近,眼神清澈:“你不像她,你救了我,说明你心里还有好的一面,你可以试试改变。”
他抬头,对上她的目光,那双眼睛像矿区的清泉,干净得刺痛。
他的笑中带着自嘲:“太晚了,我双手沾满血,早就没回头路了。”
蕾希摇头:“不晚的,你可以的!你有儿子,他需要你,你可以反抗煞鬼。”
翟仲廷沉默,夕阳沉落,崖边光线黯淡,风声愈发凄厉。
他低头,点心碎屑落在地上,声音很低:“我是该好好考虑一下这个问题了,如果能唤醒她,那我为什么不能让她沉睡?”
蕾希:“虽然我不懂你具体在说什么,但是我相信你可以做到的。”
翟仲廷:“谢谢你,跟你说这些之后,我心里好过多了。你知道我为什么跟你说这些吗?”
蕾希摇头,疑惑:“为什么?”
他站起,拍掉手上的碎屑,目光柔和,却藏着一丝寒光:“因为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蕾希一愣,还没反应过来,翟仲廷猛地伸手,抓住她的肩膀,用力一推。
蕾希惊叫,身体失衡,坠向崖下,瘦小的身影在峡谷中翻滚,尖叫被风声吞没,很快消失在黑暗深处,只剩几块碎石滚落,发出沉闷的回响。
翟仲廷站在崖边,俯瞰深渊,他嘴角勾起一抹笑,笑中带着自嘲与残忍:“谢谢你听我的倾诉。没人有资格责怪你,因为都是我的错,你只是太倒霉,遇到我这种人。”
风声呼啸,掠食鸟盘旋而过,崖边只剩他孤零零的身影。
远处,采掘塔的探照灯扫过,照亮惩戒架上的骷髅,阴影摇晃,像在嘲笑他的脆弱与邪恶。
他转身,靴子踩碎地上的点心,朝矿区走去,背影没入黑夜。
*
第六天。
矿区中央的惩戒架上,几具骷髅在风中摇晃。
翟仲廷像前几日一样监工,只是今天,他的眼神阴沉如深渊。
昨天悬崖边的画面如刀刻脑海,那个女孩的的尖叫,瘦小身影坠入黑暗,碎石滚落的回响。
风吹过,消散如她的生命。
他很愧疚,却不得不这么做。
也许,她不会说出去呢?
通讯器刺耳响起,煞鬼的嗓音冷如寒冰,割裂清晨的死寂:“五分钟内到中央塔。”
没等回应,她将通讯切断。
翟仲廷的瞳孔骤缩,心跳漏了一拍,想到昨晚舱房中的草药香与她的威胁“若我发现你不忠”。
他深吸一口气,握紧能量枪,咬牙朝矿区核心的中央塔走去,靴子踩在焦土上,发出一阵阵沙沙声。
中央塔矗立在矿区心脏,百米高的钢架,表面布满锈迹与炮火焦痕,塔身嵌满尖刺般的传感器,闪烁红光,顶端一盏巨型探照灯俯瞰矿坑。
入口是一道厚重的合金门,门旁两架无人机悬浮,炮口锁定来者。
塔内空旷,地面铺着冰冷的黑石,塔中央,一座王座高踞三米平台,座背嵌着一枚红色晶体,王座后,一幅巨型全息屏滚动矿区数据。
翟仲廷踏入塔内,他站定,目光扫过王座,煞鬼端坐其上,姿态慵懒,修长手指轻敲扶手。
翟仲廷强压不安,站直身体,声音低沉:“主人。”
煞鬼睁眼,嘴角勾起一抹笑:“翟仲廷,昨晚睡得好吗?”
她的声音带着嘲弄,每字如针,扎进他的神经。
他拳头微握,语气平稳:“您有什么吩咐?”
煞鬼的笑意更深,眼眸眯起:“有个叫蕾希的女孩失踪了,她的家人找了一整夜。”
她倾身,王座的晶体在她身后光团涌动,投下血光,映在她脸上,“有人昨天傍晚看到你跟她在一起。”
翟仲廷心跳骤停,血液如坠冰窟,背脊渗出冷汗。
他强装镇定,喉头滚动,声音平稳却带着一丝僵硬:“是,她来送点心,谢我昨天中午在机器旁边救了她。我们说了几句,她就走了,我不知道她去哪。”
他直视煞鬼,目光不闪,掌心却湿冷,能量枪的重量压在腰间,却像无用的摆设。
他的脑海飞转,蕾希的尖叫在耳边回响。
煞鬼轻笑,空气沉重得像要碾碎骨头:“你们说了什么?”
“她问我七天之后你会不会离开,还说了一些他们曾经被伏科人压迫的话。”:
翟仲廷的胸口如被重锤砸中,汗水滑落下巴。
煞鬼的眼睛扫过他,嘴角的笑残忍:“是么?”
“他只说了一半。”一道清亮的女人声音忽然传来。
塔门滑开,脚步声打破死寂,翟仲廷猛回头,心脏几乎停止。
蕾希被两名工人搀扶着走进,身上沾满血污与尘土,脸上淤青肿胀,嘴角渗血,头发散乱如枯草。
她还活着!
震惊如雷霆劈开了翟仲廷的头顶,紧随而来的是一股刺骨的恐惧,席卷全身。
他的手颤抖,下意识摸向能量枪,却硬生生停住。
他不能指望一把能量枪就对抗煞鬼。
蕾希挣开搀扶,瘦小的身体踉跄上前,瘦,声音嘶哑,却字字如刀:“是翟仲廷他推我下悬崖!”
她指着他,手抖得像风中枯枝,泪水混着血淌下,“他唤醒了一个恶魔,就是你!他说你只想毁灭一切,毁了他的梦想!还说既然能唤醒你,就能让你沉睡!他怕我把这些告诉你,就杀我灭口!”
塔内死寂,蕾希的控诉如惊雷炸响,回荡在冰冷墙壁间。
翟仲廷脸色煞白,喉头干涩。
他感到煞鬼的目光如刀剜肉。
想辩解,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如果为自己辩解,否认她的说法,那他跟那些他痛恨的伪君子有什么区别?
煞鬼缓缓起身,步步逼近蕾希,空气仿佛因她的靠近扭曲。
蕾希吓得退缩,可是恐惧被怒火吞噬,她强迫自己抬起头。
煞鬼停在她面前,盯着那张伤痕累累的脸,指尖划过她的脸颊,留下浅浅血痕,低声道:“你很有勇气,我会给你奖励,你父亲不用再工作,带他回家吧。”
蕾希瞬间涌出一股绝处求生的感觉,她眼中充满了喜悦,“谢谢,谢谢。”
她被工人搀走,塔门滑上之前,煞鬼叫住她:“等一下。”
蕾希脚步一停,紧张万分,担心她改变主意。
“告诉所有人我赏罚分明,时间一到,只要他们完成任务,我就会离开,你们父女就是证明。”
蕾希好头:“好的,我相信你是个信守承诺的人。”
说完,她狠狠瞪了一眼翟仲廷。
随着门合上,塔内只剩翟仲廷与煞鬼。
空气虽然极为安静,可是某种丧钟却仿佛在耳边用力敲响。
翟仲廷无话可说,恐惧如藤蔓缠身,勒紧每一根神经。
扑通一声,他跪在了地上。
煞鬼走到他身边,绕着他转圈,“看来我对你的警告,你当成了耳边风。”
翟仲廷强忍着恐惧感,冷静道:“你一直都知道我想建立新秩序,而不是彻底摧毁,所以当我们的理念相违背,我心里有质疑很正常。”
“如果是一个精彩的背叛,我会为你拍手叫好,”煞鬼声音低沉,带着嘲讽,“可是你的背叛太低级,这么快就被戳穿了。”
她走近,一把掐住他的下巴,那张脸凑近他,眼中红光更浓,“你想把那个纪遇找回来?”
翟仲廷喉头滚动,声音沙哑:“我只是因为理想破灭,抱怨了几句,并没有把我的想法付诸行动。”
煞鬼:“行动往往从念头开始,你只是现在还没有付诸行动。”
翟仲廷:“我绝对不会付诸行动。”
煞鬼:“我凭什么相信你?”
翟仲廷:“你有这么强大的力量,我怎么敢付诸行动?掌权者的自信不是来自于下属,而是源自于对自己的力量的认知。”
说着,他将自己腰间的能量枪解下,扔在了地上,“如果你要杀我,我也无话可说。”
煞鬼冷笑,红眸如烈焰灼心,她猛地抬手,手套爆发能量波,翟仲廷被震飞,撞上墙壁,发出沉闷巨响。
他捂着剧痛的胸口,吐了一口血,这一下就让他视野模糊,耳鸣如风暴。
煞鬼步步逼近:“你唤醒了我,却怕我毁了你的小小梦想,你想要秩序,我却给了你毁灭,看来我们俩真的很有冲突。”
她俯身,抓住他的衣领,将他提离地面,他的脸因剧痛扭曲,汗水混血淌下,牙关紧咬。
“忠诚不是嘴上的,背叛的种子一旦种下,就会长成毒树,缠死你和你的儿子。”
翟仲廷喘息,声音破碎:“我没想背叛,我只是太失望。如果我真想背叛,怎么会说出来?我只是找个人发泄一下。从你醒来到现在,我为你做了这么多,无愧于你。”
煞鬼眼中闪过一丝讥讽,她猛地甩手,翟仲廷飞出,撞上王座平台,骨裂声清脆,鲜血喷溅,染红地面。
他滚落地面,左臂扭曲,骨头刺破皮肤,血流一片。
他蜷成一团,剧痛如刀绞,呕出一口血,意识越来越模糊。
她走近,靴子踩在他手背,缓缓碾压,指骨咔咔断裂,血肉模糊。
他闷哼,汗水混血淌下,牙关咬出血。
煞鬼俯身,声音如毒液滴入耳中:“你怕毁灭,可你早已是毁灭的一部分,你现在背叛的是你自己的意志!”
她松开脚,猛踢他的腹部,内脏翻涌,他弓身如虾,呕血不止。
她抓住他的头发,将他拖到王座前,膝盖猛顶他的胸口,肋骨再次断裂,血沫喷溅,染红她的靴子。
翟仲廷趴伏在地,鲜血从嘴角蜿蜒而下,他的手指微微颤动,似乎连抬头都艰难无比。
但就在这时,他艰难地吐出一句话:“纪遇也想杀了我,所以满足她的愿望吧,你跟她没有区别。”
煞鬼殴打的动作骤然一停。
她眉目森冷,眸中的红光仿佛收紧成两道利刃,盯住地上的男人。
她没有立刻开口,仿佛在消化这句突如其来的话,亦或是在压抑胸口一瞬被挑动的情绪。
大厅中只剩下翟仲廷沉重的呼吸声,还有血液滴落在地面的“嗒嗒”回响。
翟仲廷艰难地抬起头,脸上被血污与痛苦扭曲,但那双眼睛,却异常清明。
他勾起嘴角,一抹讽刺的笑容在伤痕累累的脸上绽开,仿佛在燃烧自己最后的尊严。
“你们两个,一个认为我背叛了正义,另一个认为我背叛了你,仿佛我能掌控一切,但从一开始,我就只是个在夹缝中挣扎的残次品。”
翟仲廷又开口,声音越来越低,却像一柄钝刀在缓慢切开她的思绪:“她要拯救一切,而你要摧毁一切,任何人都不能违背你们的意志,哪怕想也不行。”
他咳出一口血,低声笑了:“杀了我吧,替她完成这场审判。”
煞鬼站在原地,指尖力量隐隐跳跃,却始终没有动手。
片刻后,她眼中的红光渐渐内敛,冰冷的脸上浮现出一种近乎窒息的安静。
她的声音如寒夜的风,轻柔却致命:“去医疗舱治疗,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话音落下,煞鬼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阴影之中。
翟仲廷趴在地上,仿佛一块残破的废铁,血水混着痛苦呛出。
他没有笑,也没有哭,只是闭着眼。
他知道,事情远没有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