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沈亦辰没有去医院看望桑甜,而是回了沈家老宅。
沈家老宅远离喧嚣的城市,位于风景如画的山水之间,周围茂密的树木遮挡住了外界的喧嚣。
董事长及其夫人自从将S集团正式交给沈亦辰管以后,就在这儿颐养天年。
古典与现代的完美结合,将西方建筑的艺术精髓与东方文化的细腻神韵融为一体,精雕细琢的石材与优雅的线条,勾勒出它的神秘模样。
老宅内,沈亦辰的父亲也是S集团的董事长沈丰此时正襟危坐,脸色严肃,给人一种压抑的感觉。
“听说H11这个项目出了大事。”沈父坐在沙发上,严肃的脸上,一双锐利的眼睛,闪烁着寒光。
“已经调查清楚了,是王继平搞得鬼。”沈亦辰坐下,表情淡然。
从小到大,沈父整日忙于工作,对他疏于照顾,而父亲除了只会对他提要求外,在他的成长道路上并没有多少陪伴的影子。
父子俩的相处,在外人看来,更像是上下级的关系。
沈父并没有想结束话题的意思:“我怎么听到的是,H11项目本来都给王总做了,是你为了个女人,中途改变了主意,这才搞出这么多事来。”
“与这样的人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不合作也好。”沈亦辰说的是实话。
说起王继平的发家史,并不光荣,本就是开歌舞厅、赌坊,混黑的人,要不是这几年打黑力度这么大,他没办法,才搞了个公司将挣的黑钱洗白。
“外面的女人,玩玩也就算了,不要给我往家里带!”沈父警告他。
“沈一春找你告的状吧?”沈亦辰反问。
“他是你叔叔,放尊重些。”沈父愠怒,低沉的声音中气十足。
“若不是叔叔,现在就不在这个岗位了,他要是嘴再把不严,迟早我会让他从这个副总的位置上下来。”沈亦辰冷哼一声,眼神如同冷冽的北风,让人感到无法抗拒的寒意。
“孩子刚回来,先吃饭。”他的母亲从厨房走出来。
知道儿子要回来,今天她亲自下了厨,做了他自小最爱吃的糖醋排骨,还有一桌子丰盛的晚餐。
他起步准备朝餐桌走去。
“你的那个秘书给我换了!”沈父不依不挠,“风花雪月场所带回来的女人能胜任得了工作吗?”
沈亦辰回眸,他的眼神里透着一股冷漠,语气不悦道:“一个真正有修养的人,都应该做到:未知全貌,不予置评。这一次,是她救了公司,还有,她不是风花雪月场所的女人。”
这一顿饭,不欢而散。
从沈家老宅出来,沈亦辰便驱车去了医院。
医院内的静谧走廊,给予人一种宁静安详的感觉,医院的大厅宽敞明亮,柔软的地毯、舒适的沙发、温柔的灯光,以及宽敞的空间、生意盎然的绿植,比起那个没有温度的家,医院反倒显得更温暖。
走进病房,桑甜已经睡着,他看一眼银色腕表,已经11点。
他揉了揉眉心,疲惫地坐下来,低头看着眼前的女人。
此时的桑甜正困在梦魇中,梦魇如潮水般涌来,无法逃脱,只能在其中苦苦挣扎。
“不要不要不要,你不要过来……”睡梦中的桑甜嘴里突然囔囔道。
沈亦辰起身坐到了她身旁,轻轻唤她:“桑甜,桑甜,桑甜……”
她猛地惊醒,坐起身喘着粗气,瞳孔微缩,眼前似乎还残留着梦中那真实而骇人的场景。
她的手在发抖,唇色惨白,即使被他紧紧地拥进了怀里安抚,思绪却依然停留在那场梦境,惊魂未定。
“做噩梦了?”沈亦辰轻轻用安抚着她的后背。
“嗯。”桑甜点点头,眼泪不争气地流下来,模糊了双眼,她委屈极了,“我害怕,这段时间发生了好多事。”
“没事了没事了,有我在,别怕。”他一下一下地轻轻拍着桑甜的背,像是在安抚一个孩子,直到她的情绪逐渐稳定下来。
沈亦辰缓缓开口:“梦到了什么?”
“我梦到了那具施工工地的尸体,放大的脸上突然他睁开了眼睛,我害怕极了,可是周遭没有人,我就努力地跑,可是却跑进了死胡同,那是一条黝黑的走廊,那里全是尸体,尸体的表情狰狞可怖,让人不敢正视。全身散发着一股令人作呕的恶臭,他们的皮肤已经失去了弹性,变得如同皮革般僵硬。一抬头,那个戴鸭舌帽的男人拿着刀就要来杀我……”女人述说着,方才的噩梦仍历历在目。
“不怕不怕,有我在。”沈亦辰的语气温柔了几分,使人心中的不安慢慢平息。
“要不要再睡会?”沈亦辰拥着她的手没有放开,仍是轻轻地拍着,极具耐心,这是他从未有过的温柔。
“不敢睡。”桑甜摇摇头。她怕又进入这样的梦境。
“有我陪着你呢,躺下吧,坐久了伤口回头又裂开。”沈亦辰扶着她的肩膀躺下。
然后脱了鞋子上床,由于是医院豪华高级病房,床还算宽敞柔软,他笼着她靠近自己的怀里,好让她更安心一点。
“沈总你……”牙尖嘴利的桑甜此时又羞红了脸。
“怎么?”
“这感觉怪怪的。”桑甜糯糯开口。
“怎么怪怪的?”他不解。
太像男女朋友了,可是他们两个的关系又不是男女朋友。
桑甜变扭道:“孤男寡女,共处一个被窝……”
“又不是没睡过,赶紧再睡会。”沈亦辰收拢了胳膊,将桑甜的头抵在自己的胸口。
她听着他平缓而铿锵有力的心跳声,逐渐平稳的呼吸。
“沈亦辰?”桑甜轻轻唤他。
静谧的病房内,只有浅浅的呼吸声在回应她。
桑甜抬头看了一眼,他睡着了。
他的睡着的样子显得如此优雅,如同一位绅士般的温文尔雅。他的身姿如同弯曲的柳枝,柔韧而不失力量,让人感受到一种安心的庇护。
还是睡着的样子比较好看,平时里太严肃、太冷淡了。桑甜想。
而后,抵不住浓浓的困意,沉沉地依偎在他的怀里沉沉睡去。
清晨的阳光照在她的脸上,她慵懒地睁开了眼睛,醒来的感觉,就如同沉睡的大地破冰而出,迎接新的一天,满怀希望,充满力量。她摸了摸身旁,空无一人。
难道昨天是我在做梦?沈亦辰他根本就没来过?
她一时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真实的。
而后的几天里,桑甜都没有看到沈亦辰。
果然是在做梦,沈亦辰怎么可能这么好心,他一个大忙人,忙工作都来不及呢,哪有空管我,不过就是出于内疚才象征性地来看望一下,可能连内疚都算不上。
桑甜想想,真为自己的受伤感到不值得。
他为她请了一个24小时的看护,期间唐小美拎着水果,拿着红包来看过她,既代表公司也代表她个人。
唐小美一上来就夸赞了她的英勇:“桑甜,看不出来,你这可以啊,与歹徒殊死搏斗,身负重伤,难怪你能进总裁办,我们就进不了。”
“小美姐,你就别笑话我了,我那是脑子一热,糊涂了,差点就交代在那儿了,这会想起来就后怕。”桑甜惊魂未定,这是实话。
“你就安心养伤,反正公司也给你走了工伤,等你回来,总裁估计还要好好嘉赏一番,毕竟这次你也是立了大功了。”唐小美安慰道。
“沈总这两天在忙什么?”桑甜忍不住问。
“不知道耶,好像都不在公司。”
唐小美是上班时间来的,公司还有事,聊了会儿也就走了。她有些百无聊赖地躺在病床上,看着天花板发了会儿呆。
母亲的视频电话打过来,桑甜连忙挂断。
她打开微信聊天界面,回复:妈,我在上班呢,不方便接视频电话,什么事?
妈妈:这个端午节回来吗?
桑甜看了看自己的伤口,没有几天就要端午节了,现在回去肯定会露馅,受伤的事她之口不提,生怕他们担心。
长大后,才发现,原来报喜不报忧也是一种爱。
桑甜:不回来,端午节比较忙,要出差。
妈妈:你这工作趁早不干也罢,连个休息日都没有,我早就说了,叫你回来考编你不听……
桑甜:行了,妈,我要去工作了,回头再聊。
打发完母亲,桑甜又陷入了无聊。而沈亦辰不在的日子里,桑甜的生活似乎又回归了平静。
——
再见到沈亦辰,是桑甜出院的日子。
“沈总,怎么还想得起来你的属下今天出院。”桑甜阴阳怪气道。
说沈亦辰有良心吧,她出事后来医院看望她,还给她安排了高级病房以及24小时陪护,说他没良心吧,他就在她醒后的第一天露了面。
“这两天都在外面出差。”沈亦辰解释道,“出院后这段时间搬去我那儿吧。”
“为什么?”收拾行李的桑甜抬头,不解道。
沈亦辰:“不安全。”
“有什么不安全的,我都在那儿住了一两个月了。”
“王继平不会善罢甘休,他以前混黑的,所以才敢这么猖狂,他一连几次吃了憋,肯定会想方设法报复回来,在我身边,我才好保护你。”沈亦辰解释。
王继平确实不是个善茬,犯过的事不胜枚举,每次都被他逃脱了,他不敢冒这个险,毕竟桑甜已经为了他受过一次刀伤。
而桑甜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一旦得罪了那些手段阴险毒辣的人,他们就会阴魂不散地跟着你,怎么甩也甩不掉,时刻需要防范着。
被他说得确实怕怕的,工地上的事情此时还都历历在目。
“沈总,可是我住你那儿也不合适啊。”桑甜认真思考了一下道。
作为秘书,她住进总裁家里,的确不合规矩,若是让人知道了,这可是要被戳脊梁骨的,不知道的,真以为他跟她是包养和被包养的关系,而且,他们两人的关系本就微妙。
她还是离他远一点的好。
“这算是给你提供的员工宿舍,哪有那么多废话,房间空着也是空着。”他发话,语气坚定而不容置疑,每个词都透露出他的冷酷和权威。
“我不!沈总,我怎么说也是个还没谈对象的姑娘,你这样让我以后怎么找对象,说得不好听一点,我们两个现在的关系本就尴尬,我不想把这份尴尬演变成不堪。”桑甜果断拒绝。
他让人事调了下她目前的住址,安置房小区,进出并不设置门禁,治安算不得好,里面住的人鱼龙混杂,他实在不放心她住在那儿。
沈亦辰见说服不了她,揉了揉眉心,然后拿出手机,拨通了顾天文电话。
“喂,你景瑞府的房子还空着吗?”沈亦辰问。
“空着呢,怎么了?”
“钥匙给我,借你房子住一下。”沈亦辰言简意赅。
“哦。”顾天文答。但心中不免奇怪,明明沈亦辰那会跟他一起买的房子,他们两个还特地买的门对门,搞不懂为啥还要问他借房子住,但也没有多问,他知道沈亦辰的脾气。
挂断了电话,沈亦辰无奈道:“也不知道你在矫情什么,顾天文有套房子空着,在景瑞府,那边安保要比你现在住的地方好上许多,你先住那儿吧,就当是给你分配的宿舍。”
景瑞府,桑甜听说过,是京市十大豪宅小区之一,听说坐拥一线江景,周边配套设施齐全。
桑甜也不再推诿,甜甜一笑,得了便宜还卖乖:“好的,沈总。”
只要不是跟沈亦辰同住一个屋檐下,一切都好说,更何况,这一次还好没有伤中要害,真如沈亦辰所说,她还真的怕王继平会找上门来,下次说不准就没有那么好的命了。
“这段时间出门在外谨慎些,还不知道王继平下一步会出什么损招,不要一个人出门。”沈亦辰不放心地叮嘱道。
“沈总,这是在关心我吗?”桑甜反问。
“关心下属,有问题吗?”沈亦辰瞪了一眼眼前的女人,“伤口还疼么?医生有没有说多久换一次药。”
不知不觉中,沈亦辰对她的关心比以前更多了几分,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到这一份上心。
出差的这几天里,除了处理工作上的事,他的脑子里想的都是她的伤怎么样了,有没有好一点,有的时候还会电话问一下陪护阿姨,关于她的情况。
“谢谢沈总关心,伤口已经不疼了,每隔1至2天进行一次更换,直到切口完全愈合,医生是说每周一、三、五挂号换药。”桑甜语气平和地诉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