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头还是很疼,就像是有人拿了千斤锤疯狂敲击我的脑袋,我的手脚都被束缚了,根本动弹不得,察觉到身下是柔软的绸缎,而面上似乎还笼着轻纱,一个大胆的想法浮现在脑海中,没准我在谁的床上?难道要劫色?
说不准,虽然我不知道自己长什么样,但从之前在姜村时村民们对我的赞誉来看,我的样貌似乎不差,甚至可以用傅粉何郎来形容。
思考了自己现在的处境,我又有了一个更加大胆的推测,按理来说,他们再这么瞎也无法把我认成一名女子,难不成是断袖?
没等我细想下去,只听见木门被推开的声响,紧接着进来个人,她的声音又尖又细,似厉鬼般令人不寒而栗。
“新娘子可算醒了~可别误了吉时,大人已经等不及了,快将他送去拜堂——”她每吐出的一个字都会被拖的很长,就如同恶鬼低语。
我正想出言,可却发现无论我再怎么努力都发不出一点声音。完了,我难道真成哑巴了?
还没等我反应,就被她从床铺上粗暴地拽起,之后便被推出了房门。她还为我打理了一番衣着,她的手太凉了,不像是阳间的正常温度,指甲又太长似刀般,划过我的脸时只觉刺痛,“小东西长得真标致。”她的手拂过我的双眼道,“只可惜,没了眼睛,看不见了呢~”她低声在我耳旁笑了笑。
我大概明白了,她不是人,很大可能是鬼。
一路上我都被她推着走,不久便听到激烈的敲锣打鼓声,“新娘子到——”鬼司仪空灵的声音响起。
接着便是雷鸣般的掌声与小鬼们的尖叫声。
“好漂亮的新娘!”
“真想尝尝他是什么味道!”
“大胆,哪来的狗胆,连七殿下的人你们也敢肖想!
“殷大人,小的知错了,再不敢了!”后来便是一声惨叫,再听不到刚刚小鬼的声音。
周遭也变得安静了,落针可闻。
听着它们的话,我直冒冷汗,顿时有些站不住脚。
我身旁的女鬼扶住了我将倒的身体,“哎呀~小郎君,被吓到了吗?”她又“咯咯”地笑起来。
“吉时已到——”鬼司仪道。
接着我手中多了一段绸带,想必这绸缎的另一端便在那鬼殿下手中。
我想要挣扎,可它们仿佛早就料到我会破坏仪式,便施了法,我的身体已经不由我掌握了。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浑浑噩噩中,我在感叹为何总是这么倒霉,总之这般悲惨,先前莫名没了眼睛,失了记忆,现在又被迫与一只鬼成婚。真是倒了血霉。
“夫妻——”鬼司仪还未念完,就被打断了。
来人是一潇洒的少年,他十分嚣张道:“终于被小爷我找到你们都藏身之所了,你们这群十恶不赦的恶鬼,小爷我今天就为民除害!”众鬼冲了上去,撕咬少年。
在我的幻想中接下来的场面应很是血腥且残忍。
可事实总是出乎意料,那少年只用一张符纸便清除了大多小鬼,其余众鬼看对方小小一张符纸就这么强劲,知晓自己不是对手,便四散而逃了。
而那什么都鬼七殿下早就不见踪迹了。
我愣住了,这分明就是秒杀。
“哈哈哈!小爷我真厉害!不愧是师尊的符纸!”那少年放肆大笑道。
过了许久,他止了笑,终于发现大堂中还站着位身穿嫁衣的人。
“姑娘,你没事吧?”他轻咳了一声,慰问我道。
他见我没反应,便到我身边来,随手解了我身上的咒。
“多谢,阁下相助。”我感谢道。
少年笑道:“应该的,应该的。除魔卫道,都是我们修士应该做的。对了,我叫周越承,你叫什么?”
我想动了动唇,几张几合中却吐不出自己的名字。最终兜兜转转,还是说出了尚心哥取的名字。
“小暮。”我说,“唤我小暮便好。”
周越承笑盈盈地说,“小暮姑娘,以后请多关照啦!”
周越承不知想到了什么,他语气有些犹豫却又惊奇:“等等……你是男的?”
我点了点头,“自然。”
周越承暗暗道,“怎么办,怎么办,把人家性别认错了!啊啊啊啊!!!都怪这些该死的鬼怪!”
我低头笑了笑,少年人你的嘀咕声可不小。
片刻后,周越承似乎终于不想在那个问题上纠结了。
他说,“走吧,小暮公子,小爷带你离开。”说完,他就往前走了。
我有些犹豫了,到底要不要开口呢?周越承已经走远了,如果不开口,我便无法逃离这个鬼地方。可是……总有点难以启齿……
周越承见我没跟上便停了脚步,他有些疑惑。“小暮,你还站着干嘛?快跟上啊。”
我应道:“来了。”随后缓慢向前走了几步,可霉事总会来寻我,这不,我撞到了一根柱子上。
“哈哈哈哈,小暮,你怎么这么笨啊?没看到那有根柱子吗?”周越承嘲笑道。
我不做声,默默抚住了脑袋。很疼,定是红了。
周越承察觉到我的不对劲,急忙过来扶住我,“小暮,你怎么了?”
我摇了摇头,“没事,只是看不见罢了。”
他一听这句话,顿时就慌了,“小暮你到底怎么了?”他掀开了我的盖头,我想拦却拦不住,盖头被掀开后,他的动作明显愣住了。
我知道,他定是看到了我那深陷进去的眼窝。
“别看了。”我说,“找条布带来。”
他轻声说,好。然后轻手轻脚地将一条质地柔软的绸带温柔地递给我。我将绸带缠在头上遮住我的眼睛。
“你紧张什么?”我问道。
他的声音都带上了哭腔“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知道……”
“原谅你了。”我向他伸出了手,“带我走吧。”
6.
周越承带我回了他订好的客栈,我原先不太愿意与他走,但实在拗不过他。他说,我一个人出门在外又没有什么亲友,太危险了。
他带我回客栈时正巧碰到了在客栈门口等他的小师妹。“三师兄!你可算回来了!你要是再晚一点师尊可要大发雷霆了!”小师妹活泼可爱。
周越承应了声是,然后献宝似的将我推出,“师妹你看,我救了个人。”
小师妹见我一身婚服,“那可不见得,没准是你抢来的也说不准。”
“你这人怎么这样?我说是我救的就是我救的!怎么不见你去救一个,你分明就是嫉妒小爷我,嫉妒小爷我的天赋异禀!”
小师妹气得直跺脚,“你等着!周越承你给本姑娘等着!我这就去告诉师尊说你欺负我!”
我一头雾水,这俩活宝,怎么就吵起来了?
小师妹跑开了,周越承轻咳一声道:“见笑了,她就是那个性子,也不知道是被谁惯出来的。别管她,我带你见我师尊去。”
他拉着我往前走去。
待我们步入包厢,听到的便是小师妹对里面的人添油加醋地哭诉周越承到底干了些什么混账事。
一道清朗的公子音笑盈盈道:“哎呀,我说凌眠仙尊啊,你这俩个小弟子可真活泼,看着他们倒是让我记起苏题沐的好来了。”
凌眠的嗓音似冰山寒风:“闭嘴,齐渊,聒噪。”话语刚落,小师妹也不敢继续哭诉。
氛围一时凝固,周越承就在此时领我进了房,还没等周越承说些什么,我整个人便被狠狠地抱住,他不出声,可泪水却打湿了我的衣襟。
“嘭!”的一声,齐渊整个人栽到了地面上,也不顾形象,他惊奇道:“陈沐?沐儿!”
周越承和小师妹齐刷刷被震惊,齐渊长老的意思是那个人是他们传闻中的修真界第一天才,他们的大师兄陈沐?!
我被凌眠紧紧抱住,他双臂十分用力,竟勒得我有些喘不上来气,他似乎要将我深深揉进血肉中,“阁下,请放开我,我好难受。”
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似乎听不见我说了什么。他将我整个人揽在怀中,他的头埋在我脖颈处,一片温热。他一直在流泪,这可与他刚刚对待小师妹和齐渊的态度截然不同。他抱得更紧了,生怕一睁眼我就从他面前消失。而这一切又成他的一场美梦。
“咳咳咳。”真的太难受了,我忍不住咳出了声。他这才放开了我,急忙检查我的状况,他抓住我的手,探了我的经脉。
他的手开始颤抖,“沐儿,你受苦了……都怪我,怪我偏要在那时闭关,害你只孤身一人迎战楼墨……”
一股暖流窜入我的身体,为了让我好受些,他在为我渡灵力。
“沐儿,你终于回来了,我一直很担心你,这些年你到哪去了?还有你的眼睛,是谁干的?是那些该死的魔族吗?为师为你报仇。”
我摇了摇头,“抱歉,我失去了前半生的记忆,我可能将你忘了。”
因为我看不见,便无从知晓他此时那失而复得的欣喜。
他说,“没关系,没关系,都不打紧,你回来了就好。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沐儿,他说,师尊带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