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体育馆

    闲下来的时候,宋漫很喜欢躺在台阶上望着学校高大的树。

    树叶郁郁葱葱,遮天蔽日。透过缝隙,下过雨的天空是一罐刚拆封的蓝色染剂,微漾着小朵高远的云。

    宋漫穿着松垮无袖背心,肌肉轻薄的白臂交叠搭在大敞的腿根上。他打开一罐汽水,咕噜咕噜喝光,抬手瞄准操场旁边的垃圾桶投了个三分。

    耳机里传出调试频道的嘈杂声。

    宋漫把耳机压深了些。

    “人来了?”

    “马上出教学楼。”

    低音炮炸了一耳朵。宋漫跳下花台,一个转身闪到体育馆砖红的外墙后,“是一个人吗?”

    “嗯。”

    宋漫戴上口罩和鸭舌帽,只露出一双锐利逼人的眼睛。他把棒球棍举高,试着在空中挥了挥,确认那球棍撕裂空气发出的声响。

    不远处,金色余晖里,一个人影刚从空荡的教学楼里走出来,朝体育馆的方向前进。

    “又怎么惹你了,这一位?”

    宋漫皱着眉,等待对方的回答。

    对面沉吟了一会儿,“……先解决了再说。”

    “啧。”

    他发出一声抱怨,但很快压低身子进入状态——人影已经穿过操场来到花台边,模糊的面孔在宋漫眼里渐渐变得清晰。

    来人穿休闲西裤,身材颀长,一头金色卷发。

    没来得及多想,他趁那人正要跨进体育馆大门时一个箭步冲到对方身后,举起球棍劈下。没想到,身手敏捷的他竟却被反身躲过,对方往他帽檐下撒了把胡椒粉。

    宋漫被拉到体育馆内墙角,推向篮球架,随之而来的猛烈撞击传递出迅速扩大的痛感,让他不由得跪倒在地。

    几乎是同时,对方捡起球棍用力砸了几下他的右腿膝盖。宋漫吃痛,却也趁距离接近时踢了一脚那人的胸口。

    “操!敢踢老子!”

    宋漫迅速翻滚身体脱离墙角的包围圈,听到对方喊了个不太熟悉的名字,霎时间几双脚步从台阶下急促响起,宋漫才反应过来,自己被埋伏了。

    他无心恋战,却也不离开,只是抓起背包往逐级升高的观众席上冲。后面几个人跑得也飞快,追杀似的,紧跟宋漫身后。

    “几个人?”

    耳机里的声音还是平平淡淡的。

    视野里是飞速后撤的一排排蓝色座椅。

    他闻言抬头,望身后瞥了一眼,“三四个吧。”

    “打不过的,先走吧。”

    “我知道——”

    话还没说完,宋漫突然从一层台阶上踩空,身体腾空翻下了好几层座椅。坚硬的座椅靠背磕在他的下巴、额角、腰侧,登时只觉得火辣辣的热。

    千钧一发之际,他伸手抓住某处栏杆,然后把身体往外荡,在追击者快要抓到他衣服后摆的惊险时刻猛地一松手。

    他飞起来了。

    风呼呼地灌进过分宽松的背心里。宋漫以一个漂亮的弧线轨迹降落在地面上,翻滚几圈,几乎是立即从侧门逃了出去。

    每上一层楼梯间,宋漫就用身体撞一下墙面唤醒声控灯。

    这幢老式七层楼房的卫生环境只能用脏乱差来形容。墙面上是小孩子写的脏话和涂鸦,每层转角处都有几块水果皮或是外卖袋。扶手已经很久没人摸了,因为总有种油腻的手感。水泥台阶上残留着清晰的狗尿痕迹。

    灰白的帆布鞋踩上了一块已经严重氧化的苹果核,差点让宋漫在家门口又摔一跤。他发出闷哼,喘息声从跑出后校门就没停过。

    耳机那头已经沉默了一个世纪,大概早就退出频道了。

    宋漫站在自家生锈的铁门外,摸遍裤兜也没找到钥匙,想了想估计是落在路上了。

    “妈的。”

    他低声咒骂,蹲下来手法熟练地从花盆泥土里挖出备用钥匙。他把锁头用嘴吹了吹,抹掉上面的泥土,插进锁孔里一转。

    整洁的小屋中央摆放着一盆发财树,一只可爱的田园猫正收回那刨树的爪子,歪头看了看这个灰头土脸回到家的主人。

    “过来,松松。”

    铁门咔哒落锁,宋漫长舒一口气,把钥匙扔在鞋柜上,蹲下来抱住瞬间飞到门口的小黄猫松松。

    松松和主人不一样,身材胖墩墩的,像只迷你小猪,能看出平时被主人溺爱有加,甚至有反客为主的架势。它环视干净的小家和镜子里自己肥肥的肚皮,满意地喵了一声。

    嗯,这个人类确实对本喵还行。

    松松趴在猫爬架上,慵懒地舔毛,瞥到宋漫在卫生间里脱上衣。

    ……就是三天两头搞成这样,死得不会比本喵还早吧?

    松松站起来,抖抖毛发,一边回忆小区流浪猫传授的乞食技巧,一边专注地舔着后脚。

    宋漫交叠着手臂,指尖牵扯着背心脱离上身,头发随着重力凌乱垂落,比街边包子铺王大娘养的那条长毛狗还乱。

    第一件事是检查脸上的伤口。

    宋漫抬起下巴,发现下巴窝沿着右脸下颌骨边缘有一道划伤,除此之外只有落在睫毛和鼻尖的少量胡椒粉。

    宋漫俯身想用水洗掉,动作牵动身体肌肉,钝痛慢慢爬上来。

    他侧过身体,原来是腰窝侧上方和腹部被砸出了一大片淤青,有的地方还渗出点血。一一用药消毒后,他弯腰把工装裤腿一点一点挽起来,才发现膝盖下面的肌肉有点发热,又循着印象里的手法给自己按摩。

    在这个思维放飞的空档,宋漫开始回想今天的事情。

    对方得到的消息应该很精确,不仅知道他的具体位置,还知道自己没有援兵。要不是提前来溜达的时候发现保安没关侧门,估计会被那几个人收拾一顿。

    “干,痛死了……”

    宋漫把耳机摘下来扔进水池,却没想到听到咕咚一声。他愣了一下,赶紧撑起来看看怎么回事。

    原本塞住水池的金属圆盘失踪了,黑洞洞的管道里,似乎还能看到耳机亮着白光。

    宋漫突然反应过来。

    “个混帐东西,松松——”

    夜里清凉下来,宋漫就干脆换了件黑色跨栏背心,坐在烧烤摊后给一排串儿刷油。

    他得空就会来巷口烧烤店帮忙,老板姓陈,是郊县人,为人地道大方。

    陈老板知道他的身世,对他还算不错,隔三岔五给百把块钱补贴家用。宋漫很少会收,都是老板嘱托送奶工给他塞门缝里面。

    这里净是熟人,坐上一两小时就能听到社区半周的八卦要闻。陌生人也很多。常会有短租客来,一周七天都露面,隔周又消失了,人们都见怪不怪。

    不为别的,这个地段处于三个主城区交界处,是有名的三不管地区,治安差环境差租金低,人员混杂。老住户们在这街区里住了几十年,组成小小的熟人社会,但年轻人又是另一个圈子,他们很少干涉。

    说句不好听的,这里常出社会新闻,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

    所以即使这里就在家门口,宋漫出于方便,也老和那人约在这里。

    “受伤了?”

    来人拉开塑料椅坐下。

    宋漫伸手把盛满肉串的铁盘推过去,低头揉揉太阳穴,“没有。”

    “那这个是?”

    并没有要吃的意思,反而拿筷子头把宋漫下巴挑起来,看下巴颏儿上三四厘米长的伤口。

    宋漫无心回答,拂去那只手。

    “以为我故意整你?”

    宋漫一边用嘴叼起羊肉,唰一下卷进嘴里,一边漫不经心地抬眼,“没有。”

    “球队平时周日从来不训练,他这周可能刚好约了别人一起打球。我也没想到。”

    “……”

    宋漫漫不经心翘起嘴角笑笑,不置可否。

    “过来。”

    对面剥了个熟鸡蛋,把人拎过来,掀开背心。

    “干嘛?”

    “早看见了。”

    果不其然好多处青紫,密密麻麻遍布小腹和前胸,模样骇人。

    那人看不出情绪,只低垂着眼,捏住鸡蛋,专心致志往腰窝里深色的淤青上滚。手法像推拿,使着寸劲儿一点点按压。宋漫张开嘴想叫,感觉到对方淡淡递过来一眼,又憋回去。

    “干,痛死了——是谁说的?”

    宋漫倏地被对方正经的语气逗得想笑,生生止住,好在没被察觉,“你偷听我。”

    “是你叫得太大声了,吓我一跳。”

    “不是说平时要关掉吗?”

    “你不也没关掉。”

    鸡蛋带着泄愤的力量压在锁骨上,细细密密地滚。宋漫抿唇,感受到的不是鸡蛋揉过伤口,是握住肩膀的手掌温度,那人突出的青筋一下下撞在骨骼上,不知道是错觉还是什么,宋漫能感到他手腕处的脉搏。他有些不自在地后退一点。

    揉搓鸡蛋的手立即跟上幅度,把宋漫微妙的拉开距离化解成徒劳。

    于是便放弃了。宋漫靠在塑料椅背上,脑袋后仰,瞪大眼睛放空,只留下拉长的肩颈线条。

    下过雨的天空连夜晚都是清澈的,不过像蒙了一层黑纱。宋漫能分辨出云层高低不一掠过社区上空的速度,好像和白天无异。

    “耳机怎么没带出来?”

    鸡蛋的温度消失了。起身时,衣服已经好好地拉下来。宋漫垂着眼皮盘算该怎么说,实话会让他有失业的风险,于是他稍一思索,信口编了个谎话。

    “没充电。”

    “记得充,明天还得用。”

    “……嗯?”

    宋漫直起身,看着对方从塑料椅上站起来,整理衣服。

    “你忘了,月考。”

    宋漫眼前划过一道闪电似的,把他劈得脊背静止了。他猛然想起什么,前几个月通过不懈努力换来的学神帮助自己作弊的机会,竟然因为一只傻猫错失了。

    对方见他不说话,也就拉上座椅,径直沿着斑马线往对面离开。这是他的习惯,来无影去无踪,从没打过招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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