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咣当！”
吴彩凤把铁棍随意丢到一边，她无视倒在地上半死不活的几人，慢慢穿过课桌的过道，走到讲台上。
再回头时，教室里一排排已坐满焦黑的学生。
窗明几净，米白色的窗帘微晃，它们黑洞洞的眼睛注视着她，眼眶缓缓流下血泪。
“很高兴能再见到大家，这些年我从来没有忘记过你们。”
吴彩凤站在讲台上，她长舒一口气，像是终于放下多年的重担，甚至开心地笑着。
“……真好，你们好像也一直记得我。”
话音刚落，教室白墙开始斑驳、剥落，桌椅燃烧的“噼啪”声隐约在耳边响起，热浪迎面扑来。
高三（15）班仿佛慢慢回到那一晚，吴彩凤平静地抬头看着教室四周，像是毕业许久后重回母校。
嘘。
别急。
我知道你们都在等我……
“哦，对了，我还给你们都带了礼物！”
她双手背在身后，笑着道：“你们猜猜看是什么？”
台下一片寂静。
“就知道你们肯定猜不到！”
吴彩凤笑着看着讲台下众人，献宝似的伸出双手，在她掌心是一个木盒，木盒是椭圆形，上面精细地雕琢着祥云、龙凤图样。
她轻轻打开盒子，里面一颗黑色的药丸流光溢彩。
“看！这是我花了几十年研究出来的仙丹，只要你们吃了，就能长生不死，飞升成仙！”
台下依旧一片寂静。
“真的！这次我就是来带你们一起走的！”
吴彩凤捧着木盒，讨好地看向李瑶，“李瑶姐，你吃一颗，按理来说，这一颗本来就该是你的。”
“嘀嗒。”
一滴血泪落下。
李瑶坐在座位上，眼神中怨恨更甚。
吴彩凤慢慢走向李瑶，她半蹲在李瑶座位旁，小心地拿出仙丹，恳求道：“李瑶姐，你就吃一口，一口就好。”
一双冰冷的手抚上吴彩凤的脖子，李瑶转过头，因坠楼而摔碎的半张脸血肉模糊。
她掐着吴彩凤脖子的手一点点用力，面目狰狞地从牙缝里挤出几句话。
“所有人！所有人都死在这场火里，为什么只有你没在！为什么只有你没死！”
一瞬间，教室里温度陡升，焦黑的人形扭曲地张开嘴，尖锐的啸声震得天花板的灯直晃。
“咳……”
吴彩凤仰头看着李瑶，嘴角笑意不减，她没说话，只是轻轻抚上李瑶凹陷的额头。
啊……真可怜啊！
这么多年了，还只是在意这点事情......
她深情地看着李瑶，在窒息中哑声道：“我还活着，你们不是应该高兴才对吗？”
闻言，李瑶愣了一下。
“我没死！可是我一直带着大家的理想在努力地活着啊！
我高考报了医学专业，救了很多人！”
吴彩凤额头绷起青筋，涨红着脸激动道：“你知道我的存在对于人类来说有多重要吗！
我攻克了宿主移植器官排斥的难题，人类又可以多活几十年，我还发现了δ病毒逃脱宿主免疫的原理，不死癌症也即将被攻破……
再给我一点点时间，我就能突破人类寿命的极限，让全人类真正永生不死！”
她深吸一口气，乖顺地将脸慢慢贴在李瑶的掌心，叹息道：“李瑶姐，我记得的，你们之前说的一切，我都记得的。”
李瑶看着她，眼眶中的血泪不断滴下。
辛甘白站在窗外，他踉跄几步，捂住耳朵，甩了甩头才从刺耳的啸声中缓过来。
他扶着墙，看着教室里当年的所有人。
李瑶在伤心什么？
是她当初想以自己跳楼来引起有关部门注意，继而调查这所学校，可那天媒体却集体噤声？
还是看到如今小十五满口的奉献、拯救，却依托于吴家的人体实验？
时至今日，高三（15）班的执念，也许已经不仅仅是吴彩凤一个人独活。
辛甘白心下唏嘘，余光瞥见教室角落一人鬼鬼祟祟地小步后退。
定睛一看，就见林沫正撅着屁股，左手拉着李蓉的胳膊，右手拽着周昊宇的脚，“哼哧哼哧”地埋头把两人拖出来。
等把两人拖到走廊上，林沫拍拍手上的灰，一副很有主意的样子，“你，把他们背下去！我，去找另外一个！”
“行……吧”
辛甘白颇为棘手叹了口气，逃命的时候最忌累赘，更别说一下还有三个。
“啧，这仨晕得还真是时候。”
他伸手探了下两人的鼻息，呼吸还算平缓，估计只是被刚才的啸声震晕了。
另一边林沫偷偷回到教室，正准备拖走吴高钰，却忽然看她眼皮一颤。
“嗯？你没晕？”林沫小声问。
吴高钰扶着额头从地上坐起来，冷声道：“晕了一会儿，刚醒。”
林沫点点头，指着门口道：“咱们小声一点出去。”
一旁吴高钰看了眼林沫，眼神落在前面吴彩凤身边的木盒上，“我还有事情要做。”
林沫探头看向前面，又怂怂地缩回脑袋，小声道：“你抢不过来的，那个人很厉害。”
“抢不过来也要抢。”
吴高钰擦了擦嘴角的血，“吴彩凤竟然瞒着元老在研究“仙丹”！她所有的报告中从未提过有这个实验项目，更别说已经有了三十颗成品。
其他的成品不知在何处，但这一颗我一定要带回去！”
林沫挠挠头，她看了眼门外的辛甘白，他正背着李蓉，拖着周昊宇，累得呼哧带喘，半天也没走出几步。
“那我先走……”
林沫话还没说完，就被吴高钰打断，“你留下来帮我。”
她不容置喙地命令道：“我现以吴家的身份，要求你协助我拿回“仙丹”并离开这里。”
“……好。”
不知怎的，林沫说完之后，心里有些空落落的，她本来想帮辛甘白搭把手，现在怕是要让他再等等了。
“……所以，等你们都飞升成仙，咱们就各走各的，再也互不相欠了，好吗？”吴彩凤恳求道。
教室里的温度越来越高，墙面逐渐剥脱、发黑，课桌上的试卷变得焦黄、卷曲。
李瑶坐在椅子上，掐着脖子的冰凉的手一点点松开，她慢慢抚上吴彩凤的脸。
“不可能的。”
她血肉模糊的脸上挂着诡异的笑容，小十五，我们不会放你走的，高三（15）班会永远在一起。”
轻轻柔柔的话，却听得人心中一窒。
吴彩凤瞳孔一缩，僵硬地抬起头。
“噼啪……”
熊熊燃烧的火焰倒映在她的眼中。
“啊！！！”
随着啸声尖锐响起，教室里温度骤然升高，窗帘底下蹿起火苗，日光灯管一根根炸裂，空气灼热，火星飞散。
就是现在 ！
吴高钰紧盯着被扔在地上的木盒，趁着吴彩凤着火之际，极快地冲了上去。
“轰！”
火焰从四周猛得燃起，两边的门都慢慢关上。
“快点！”
林沫用铁棍撑着木门，腐朽的木门此时却不容阻止地一点点折弯铁棍。
吴高钰从火焰中破出，她险险擦着门缝钻出去，回身一脚踹飞棍子。
“砰！”
大门合上最后缝隙，高三（15）班陷入一片火海。
辛甘白听到关门声回头，却只看到吴高钰倒在走廊上。
“林沫！”
他刚跑回门口，差点被从窗户涌出的火焰烧伤。
“快走！这里很危险。”
吴高钰起身拦住辛甘白，她咳了几声，吐了一口血。
“不是，林沫呢？”
辛甘白人是懵的，几分钟前林沫还说回去救人，怎么现在出来的只有吴高钰一人？
“她没出来。”
吴高钰喘了口气，她暗自收好木盒，转身便准备离开。
“砰！”
身后突然传来猛得撞门声。
辛甘白用身体使劲撞了几下木门，破旧的木门却纹丝不动。
吴高钰一把拽住他的衣领，厉声道：“我说了这里很危险！你听懂没有！
辛甘白，要不是看在你是辛老太爷唯一的孙辈，我才懒得管你！如果你不走，我可以打晕再带你走，但那边躺着的两个必死无疑！
现在你只有两个选择，一是我带你走，只活你一个；二是我们一人一个带他俩离开，看你自己选择！”
“呵……”
辛甘白甩开吴高钰的手，轻声道：“那就全他妈的都去死吧。”
说完，一脚猛踹木门。
“疯子！”
吴高钰脸上冷得能挂霜，暗骂道：“怪不得都说辛家人是疯子！”
“砰！”
不知从哪儿扔的瓶子砸在墙上，酒精四溅，走廊很快烧成一片。
几个人匆匆上楼，见到吴高钰喊道：“吴总，楼下那群疯子不仅拿刀乱杀，还到处放过，他们要烧了这里。”
吴高钰点头，她没有丝毫犹豫便踹倒辛甘白，示意赶来的人绑住他的手脚，把人扛走。
“……明圣复临，引汝永生，荣耀终归明光圣人！”
远处楼顶一人将酒精淋在身上点燃，大笑着纵身跃下。
呼喊声四起，无面的众人哀嚎着逃亡，周遭全在起火，学校一片混乱。
吴高钰在楼梯口躲开前面大汉的拳头，提气推掌打中大汉腹部，只一记便打得他躺在地上，几乎没了生气。
“快走！”
吴高钰在前面硬是杀出一条血路，几人好不容易冲出校门，再回头时，学校已是一片火海。
这场火烧得很大，教学楼在火光中扭曲，就连灰雾都映得通红。
“呼……呼……”
逃出来的人不过十几个，众人惊魂未定地站在校门口，甚至还能听到大火里响起的凄厉惨叫声。
“看！那边是什么……”
其中一人指着身后的灰雾激动大喊。
浓重的灰雾中，两盏黄光隐约显现，轮胎碾过小石子的“噼啪”声渐渐清晰。
下一秒，锈迹斑斑的黄白校车从雾中慢慢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