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周围陷入黑暗，随后是可怕的寂静。突然的我听到了咔嗒一声，随后我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似乎不久前听到过的。

    “喂喂？清醒过来了吗，已经结束了。”

    我大概花了一段时间分清楚我所经历的现实和“梦境”。

    「42」

    最近的我，已经被重复的梦魇困扰很久了。

    找不到根源，也不知道如何解决。

    不知为何，心中也总有莫名其妙的空洞感，也总是出现一些精神上突然失控的感觉。

    要是说是什么心理疾病吗，我觉得没什么可能，毕竟我一直一直生活都很顺利。

    虽然有一段时间我实在想不起发生了什么，但是自从我有记忆开始——是我的高中。当时我因为刚失去记忆害怕被别人嘲笑，申请了转学到别的学校。

    虽然我对之前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情毫无印象，但是我还记得我学过的知识，在各种考试中也很顺利，大家一开始虽然觉得我淡淡的，于是很少找我聊天，但是后面慢慢的也开始和我交流了。

    其实所有人也很友好，没有在意我是转学来的或是别的什么。

    一切都过于顺利了，对于一个失忆的人来说。

    但是，慢慢的，我内心积攒起了空洞感，不知道自己的过去，找不到关于自己根源的线索。这种感觉，时常让我痛苦着。

    我应该开心吗，此时我应该笑吗，大家现在又是什么心情。洞察着别人，内心没有任何波澜，一切都太过平淡，像一个黑洞吞噬着我的情感。

    甚至我一开始是否开心我都不知道了，而现在的我也无从感觉到开心。

    只是偶尔，不受控制的，伴随着寂寞的，流下眼泪。

    这一切困扰我太久了，我似乎总是找不到时间去解决，或许是在逃避，我害怕我失去的记忆里会有什么东西，有足以将我整个击碎的东西。

    但是，没办法了。

    距离我失忆，现在已经过去差不多十年了，我早已步入工作。

    越来越影响我生活的重复的梦魇，越来越频繁崩溃的情绪，一切都在攻击着我。

    「43」

    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在我脑中作祟。

    没来由的，我经常性的因为一些很常见的事情感到不适，但我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是为什么，大概是我失去的记忆里面记录的一些事吧。

    比如在大雾中，一旦接触到那种湿冷的空气，那样的空气打在我的脸上，就会感觉到一股战栗的感觉，随后是一阵头晕目眩的感觉。

    我不知道失去的记忆里面都有些什么，但是当时的我没有去靠近那些我记了东西的日记本什么的，我搬离了原来的出租屋，把那些仅仅是触碰就让我有异样的感觉的本子全部都扔掉。

    是我的潜意识在保护我，我潜意识知道真相会伤害我，所以我没有去探究真相。

    但是，大概因为我是个念旧的人吧——毕竟那时我真的不知道我本来是什么样的人，但是刚扔掉不久后却又觉得不应该扔掉，无论如何，它们保留的是我的过去。

    如果找回来，当别人回忆起自己的过去的时候，好歹给自己留个念想。

    但是，明明才扔掉不到两个小时，那个放在垃圾桶的箱子却不见了，只有一些垃圾袋堆放在旁边，是垃圾箱满了。

    可能是被拾废品的拿走了吧……我有些失魂落魄。

    于是现在，连想要去探究我的过去发生了什么都做不到了。

    我叹了口气，这些事情严重影响到我的生活，于是我最后还是决定去看心理医生。

    「44」

    我在一个私人的心理诊所预约了一个号。

    我预约的那个医生的名字叫俞绮韵。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名字让我有一种异样的感觉。

    可能是和我之前认识的什么人重名吧。我这样想着。

    在家里我反复检查了很多次家里的各种设施，电器之类的是否好好的关闭。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养成的习惯，但是耽误了很多时间。

    有些着急的赶过去，正好要轮到我了，我走进走廊深处的房间，周围是一些常见的心理诊所里面会出现的东西——沙盘游戏之类的。一张桌子后面坐着一个女医生。

    墨蓝色的短发被随意的扎起来，一些发丝就散落在鬓角附近。弯弯的眉毛，淡灰色的瞳孔中含着浅浅的笑意，但是却又感觉不到对方的情绪里有什么——只有一种平淡冰冷的感觉，让人怀疑她口罩下掩藏的嘴角是否有一点的弧度。

    她歪歪头，我猛的意识到这样打量人并不礼貌，于是立刻收回了目光。

    她见到我的样子，笑着开口：“别太拘谨了，是第一次看心理医生吧？这样并不利于我了解你的情况，放轻松就好。”

    她给我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我不知道这种感觉从何而来，但心中莫名有种抗拒之感。

    可是她一直表现得很是友善，至少从表面上看，而且她并没有表现出认识我的样子。

    猛然间我心中有一种更强烈的毛骨悚然的感觉，她在盯着我？我抬起头，却只看见她在写着什么，似乎刚在只是普通的观察病人状态。

    “那个，我需要验证一些信息。”她突然开口询问。

    “啊，嗯……”我点点头。

    “你曾经因为不明原因丧失过一段记忆，最近经常做内容相似的噩梦，对吧？”她见我点头，询问道，“大概都是些什么内容的？”

    “啊，大概就是，似乎是在一个课堂上的场景。老师提问我后我站起来回答问题后，所有人都转向我，随后所有人都站起来，教室消失了，所有人都朝我围上来。”我大概描述了梦境里所见的场景。

    “啊，然后还有，”我想到什么，补充道，“他们所有人，都喊着‘你是多余的’。”

    她微微眯了眯眼：“这样啊，那你在现实中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场景吗？”

    我点点头。

    “那这可能就和你失忆的原因有关了……”

    “嗯，但是我不知道为什么失忆，本来的东西也丢了。”

    “啊……对了，可能有些冒昧，你的名字，是失忆之后自己取的吗？”

    “不，这就是我的名字，虽然可能很奇怪，只有一个字。”

    我没有说谎，虽然我觉得这大概不会是正常父母会给孩子取的名，但是我确确实实是记得我的名字是这个的。

    我似乎一瞬间看到她的神情变化了，但好像她还是那样的表情。

    “那么你还记得什么别的吗？比如朋友或者什么的。”她抬头看向我的眼睛。

    “不，没有，最多只是对一些名字感到熟悉。”我想我的目光应该很真诚，我说完之后她便低头继续写起了东西。

    “有什么东西能带起你的情绪吗？比如恐惧的或者喜爱的东西。”

    “大雾吧，还有那种雨天，会让我感觉到下意识的不适。”

    不知为什么，我感觉她似乎突然顿了一下手中的笔，但却克制着没有表现出异样。

    随后是几秒的寂静，她把我刚说的东西记完后就不再记录，转而看向我。

    “怎么了……”我感到有些不自在，开口询问道。

    “啊，没什么。”她摇摇头。

    “那，我的问题需要怎么样才能解决呢，已经影响我的生活了，我想尽快治好……”感觉有点奇怪，我赶紧转移了话题。

    “必要的一些咨询已经结束了，你说想尽快好啊……”她点点头，似乎笑了下，继续说，“最近有一种新研发的治疗方法，和催眠很接近。但是需要你在这个上面签字。”

    “新的方法？”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潜意识的对新的事物感到不安。

    “不要担心，这个治疗方法是经过反复实验确认安全才公开的，不过现实中很少有合适的病例，所以没有被很多人知道。”

    还是不太放心，但是我真的需要很快的好转，因此我还是决定签字。不过我格外留心了合同上有没有一些对我不利的条目。

    签完字后，俞医生给了我一个头盔一样的东西，前面还连接了一个小屏幕一样的东西。

    “这个会让你像在做梦一样，而且里面的时间流速很快，不用担心接下来的行程。”

    “虽然合同上面已经说明了这个方法的流程，但是我有义务再次给你讲一遍。”我正想戴上头盔，她拦住了我。

    她讲了一遍流程，和合同上写的几乎一模一样，大概是有要求要背诵的。

    我按着要求做，带上了头盔，她帮我调整了一下方向。

    这个头盔的工作原理是使大脑深度放松后激发潜意识中保留的记忆，同时投放一个潜意识里失忆前的自己，她会经常的出现在我的周围，我不一定会认识她，但我会在经历自己经历的一切的同时看到她的经历，从而想起自己被埋藏在潜意识深处的记忆。

    我知道这无疑是危险的。虽然俞医生给我讲述的没有广泛使用的原因是病例不够，但是我想远不止这个原因。

    具有能恢复记忆的能力，意味着可能会激发出身体为了自我保护而强制遗忘的记忆。

    虽然危险，但是为了能赶紧解决我的问题，我还是决定去做这个治疗。

    看着她忙着调整仪器的样子，我鬼使神差的开口问了一句：“俞医生，您以前认识我吗？”

    她的各种举动，都不像刚认识我的样子，不过我能感觉到她没有任何恶意。

    她手上的动作明显顿了一下，随后压了压声音说到：“这种话不能乱说的，这是心理医生这个职业的禁忌。我先前并不认识你，大概只是在什么地方碰见过吧。”

    我点点头，躺到了床上。

    「45」

    “晚安，阿俞。”意识涣散的最后，我只听到了一声很细微的气音。

    「46」

    ……

    「47」

    这是现实，或是梦境？

    我整理清楚现实和梦境，却发现自己突然身处黑暗中。

    空洞的世界，我仿佛不再能听见任何声音。

    多余的，恼人的雾气从我眼前消散，连同那呛人的感觉一并消失，被无边的寂静空洞吞噬。

    明明已经醒来，却只能挣扎，在无边黑暗中只感受到拼尽全力挣扎却始终动弹不得的恐惧感。

    好像听到有什么人呼唤着我的名字，但是好遥远，遥远到听不清对方的声音，只是潜意识告诉我那是在喊我的名字。

    那个声音似乎逐渐接近，但永远听不清。

    随后那个声音似乎猛然变得清晰，她喊的是……

    “俞冬冬。”

    不，那不是我，可是……

    我好像终于能够控制自己，回头，然后感觉脚下猛然破碎，坠入了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