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窟

    沈渔灯瞧着自己现在大概就做了魔尊不喜欢的事情。

    她不仅进了他不愿意进入的月下窟,而且很快她还要做出更加令他不喜的事情来——比如站在饭桌上,用他的魔力当传音的工具。

    “各位——!!!”

    沈渔灯张开臂膀,尽情地挥舞手臂,“麻烦大家靠近一点,我有大事要通知各位。”

    馄饨摊的老板被沈渔灯喊去召集整个月下窟的摊主,一群人闹闹哄哄地涌过来。

    整个月下窟都要抖上三抖。

    老板知趣地朝沈渔灯大喊:“究竟是什么大事啊!?”

    沈渔灯脸上止不住笑意,拍了拍胸脯:“我决定了!从今天开始,重开月下窟!!”

    此话一出,底下寂静了好大一会儿。

    一群人紧接着“切”了一声,纷纷转身离开。

    沈渔灯还在奇怪大家的反应,老板也有些尴尬,踩上桌子小声在她耳边说道:“公子啊,您这话可说不得啊,重开月下窟是要尊上大人开金口的,您还是赶紧下来吧,小心传到尊上耳朵里!”

    老板的话突然点醒了沈渔灯,她低头看了自己一眼,差点忘了她现在还是鲛人族的模样。

    进门前的面具很好地隐匿了她的气息。

    眼见着人群越来越散,沈渔灯又喊了一声,在众人不耐烦地转身回望她的瞬间,摘下了面具。

    伪装褪去,所有属于鲛人族的特征也渐渐被她周身的魔气淹没。

    黑气蔓延开来,月下窟的天空几乎是在一瞬间陷入了永夜时刻。

    众人惊恐的神情映入沈渔灯的眼帘。下一刻,所有人都伏在地上。

    就连在一旁观察多时的沧澜都被魔尊强大的威压困住。

    动弹不得。

    魔尊冷冷道:“本座说,重开月下窟,有何人不服吗?”

    沈渔灯像是被定在了他的身体里一样,从摘下面具的那一刻起,这副身体的所有指令都不由她控制了。

    就好像真正的魔尊回来了一般。

    沈渔灯在他的识海中破口大骂:“焚天!!你定住他们就行了,为什么连我也要定住!?”

    “你叫我什么?”

    魔尊识海中,沈渔灯面前突然出现一个黑影。

    “怎么?”

    沈渔灯挣扎了半天都挣不开身上的铁链,又气又恼:“你一个魔尊,气量这么小,就因为被人偷了底裤就惩罚整个月下窟...现在还不许我叫你名字了?要不要这么小气?”

    黑影:“......”

    沈渔灯还在忿忿不平,再一挣扎,又再次掌握了身体的主动权。

    霎时间,天光大亮。

    至于识海中的那道黑影,已然消失不见。

    沈渔灯搞不明白这人,回过神的时候,只得大挥衣袖解除了对鲛人族的禁制。

    很多明池子民也因为刚才魔尊的压制恢复了面容,瑟瑟发抖地跪在地上等待着魔尊的惩罚。

    沈渔灯粗略看去,明池子民竟然在月下窟占了大半。

    她叹了口气,要不是焚天突然出现,现在的她一定很好地平衡了鲛人族与魔族之间的矛盾。

    重开月下窟,让这里成为两族的和平地,让明池子民感受到幸福,仙魔之间或许也可以平静一段时间。

    沈渔灯收回周身的魔气,干笑了两声,“本座刚才是向大家示范一下错误君主的样子,都没被吓着吧?”

    见四下鸦雀无声,沈渔灯又解释道:“对,没错!本座有错,当年属实是本座太过意气用事,一件衣裳而已,既然鲛人族少主想要,给了!”

    “本座如今站在这里,”沈渔灯走下桌子,将身边的馄饨摊老板等人扶起来,语气诚恳:“想要重开月下窟的心情,同你们是一样的。”

    “......”

    一阵沉默中,沧澜走了过来。

    二人四目相接的那刻,沈渔灯仿佛看到了这场乌龙的反转之棋。

    他站在沈渔灯身旁,脸上全然没有初见时的懒散,“尊上大人都松口了,尔等还要继续跪着吗?”

    “谢尊上——!”

    听到沧澜的确认,才有人陆陆续续起身。

    惊滞的原因,是他们从未见过明池之主如此温和的模样,哪怕是魔族子民也没见过。

    等到所有人都起身之后,沧澜才转向沈渔灯。

    直挺挺地单膝跪了下去。

    沈渔灯一惊,连忙后撤了一步。

    沧澜单手握拳置于胸口,神情严肃:“在下乃西海鲛人族少主沧澜,特在此向魔尊大人为千年之前的事,请罪!”

    不单单是沈渔灯震惊,在场的其余鲛人也同样震惊。

    他们这个玩世不恭了三千年的少主,竟然有一天会为自己曾经犯下的错道歉。

    “起来吧,这本来就不是什么大事。”

    沈渔灯咳了一声,又站远了些。

    沧澜站起身又对月下窟的摊主们说了很多,沈渔灯估摸着识海中的那位大概已经听到了沧澜的道歉,再待下去,反而会给旁人增加压力。

    她抬腿要溜,没走出多远,后面便有人追来。沧澜拍了下她的肩膀,脸上笑出了花:“没想到你这人还挺不错的。”

    “你也不赖。”

    看他这么不客气,沈渔灯一声失笑,“你敢跟本座如此说话?”

    这么放肆。

    “魔尊而已。”

    沧澜不以为然。

    旁人听到魔尊这个名号,早就吓得屁滚尿流了,哪像他这么无所谓。

    走到月下窟门口,沈渔灯瞧着这人还想跟来,当即拦住他,“打住,就送到这吧,别跟着我了。”

    沈渔灯抖了抖衣摆,忽视沧澜欲言又止的神情,一溜烟走了老远。

    她现在可是个冒牌魔尊,要是一不小心暴露了,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更何况这副身体里还有个随时都有可能窜出来的真魔尊。

    她可不敢造次。

    一直到魔尊的寝殿,沈渔灯才敢卸下防备,四仰八叉地躺在一览阁中的床上。

    她懒着嗓子,慢吞吞道:“焚天啊焚天,你瞧瞧你这个人,明明也想重开月下窟,就是嘴硬不说。”

    识海中的黑影再次显现,“要你多嘴,谁告诉你本座想要重开月下窟了。”

    “行行行,你不想。”

    沈渔灯懒得和他争论,“不过我还是有一个问题。”

    “说。”

    “如果我在你身体里的话...”

    沈渔灯突然精神起来,“那你在哪里呢?”

    她能感觉出来,现在这个黑影,只是焚天的一道灵识而已。

    他哼了一声,“笨蛋。”

    “你不会!?”

    沈渔灯瞬间弹坐起来,她貌似意识到了什么。

    下一刻,她便听到了自己的猜想,黑影无奈道:“本座现在被困春苍。”

    沈渔灯下意识否认道:“不可能。”

    “我能活下去,大概是因为娲皇娘娘赐予我的那道神息,在关键时刻保护了我。可......”

    可是换魂之事实在无法解释。

    黑影闻言叹了口气,“因为本座身上,也有一道娘娘的神息。”

    他才是真正的苦主,自己一觉醒来,整个人便已倒在了血泊里。

    身上到处都是仙剑戳下的窟窿,上下没有一块好肉。

    原本是死得不能再死了。

    但这女人有一点说的没错,娲皇赐予她的那道神息护住了她的心脉,这才侥幸将她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他莫名其妙地成为沈渔灯身体的新主人,靠着汲取她零碎的记忆知晓了事情的大概。

    直到有力气走路了,他才一点一点挪回了春苍。

    如今来到仙山已有半月,沈渔灯的身体也在逐渐恢复中。

    可坦白说,那日他伤痕累累地走上山,那些人看他的眼神,他永世难忘。

    只是没想到沈渔灯竟然如此天真,还愿意维护春苍。

    “你也有?”

    沈渔灯呆了,“娘娘的神息无比珍贵,你凭什么也有。”

    “又来了。”

    自打能听见沈渔灯的心声,她是三句不离娲皇娘娘,话里话外都是对娘娘的崇拜和着迷,跟入魔了似的。

    黑影手一挥,直接消失在了识海中。

    沈渔灯皱着眉唤了他几声,一片静默中突然有人叩响了房门。

    “尊上?尊上您在吗?”

    声音不男不女,她一下便猜到了,“进来吧,大祭司。”

    沈渔灯挺直腰板,清了清嗓子,直到大祭司带着一群身姿曼妙的魔女们进来,她都还在准备扮演一个像样的尊上。

    结果一抬头,她直接傻眼了。

    大祭司单手行礼,“属下怕尊上等急了,特地今晚就将她们带过来,好好伺候尊上歇息。”

    “这个...”

    沈渔灯身子不自觉后撤,“其实本座不着急,这个感情嘛,是要慢慢培养的。”

    “已经很慢啦。”

    大祭司掐了下身旁一个魔女的纤腰,将她推到魔尊的床边,“您看这小腰嫩的。”

    她的脸被黑纱遮住,但眼角却弯得像月亮。

    沈渔灯一时竟想不到如何拒绝她,床边的魔女就靠了过来。

    少女豆蔻色的指尖轻轻划过魔尊的脸颊,极富挑逗似的动作让沈渔灯身子一僵。

    几乎是一瞬间连呼吸都忘在了九霄云外。

    大祭司轻笑一声,将其他魔女都推了过来,自己则功成身退,关紧了一览阁的大门。

    沈渔灯在心里暗骂,这魔尊怎么不吭气了,刚才在月下窟不是还威风凛凛霸气侧漏吗?

    可不等她骂完,个个像莲藕一般细嫩雪白的手臂便搭上她的胸膛、脖颈和大腿。

    沈渔灯是连动都不敢动一下,生怕触怒了识海中的那位。

    可像他这般禁欲的魔尊,面对这么多绝色美人,偶尔一次把持不住,应该也不是什么错误......

    沈渔灯的念头还没开始,识海中的黑影便坐不住了:“本座警告你,不要妄想用本座的身体做这些荒唐事!本座不喜欢!”

    “当真不喜欢?”沈渔灯忍不住发问。

    黑影:“......”

    没听见回应,沈渔灯偷笑了下,旋即拉住魔女们的手,温柔道:“哎哎哎...姐姐们。”

    好不容易挡下了魔女们的热情,沈渔灯突然站起身,斗志昂扬道:“本座突然想起还有公务要忙,今夜怕是注定无眠了,各位姐姐身娇体弱的,哪里受得了如此漫长寒冷的夜呢。”

    “不如早些回去...”

    搪塞的话还未说完,身旁的魔女就笑了一大片。

    沈渔灯挠头,“是我说错了什么吗?”

    “尊上这是哪里的话。”

    带头的一个魔女媚眼含笑道:“大祭司方才同我们姐妹讲,说尊上情志未开,需要我们疏导一二。”

    另一个笑着抢话:“谁知道尊上一口一个姐姐们,全然不像大祭司说的那样,倒更像个风流公子。”

    此话一出,底下又笑倒了大片。

    沈渔灯感受到识海中传来某人的怒意,一时语塞,从前在仙山看了太多话本,情不自禁就失了言。

    “本座从前...”

    “尊上从前啊,”身旁的魔女盯着沈渔灯笑,又扭头心照不宣地看向其他姐妹们,“尊上从前可没有允许我们姐妹坐这么近呢。”

    “每次西月姑姑送我们来,您总是冷冰冰地将我们拒之门外,很多时候我们连见您一面都难呢。”

    正说着,魔女姐姐的手又搭上了沈渔灯的肩头,看着她依偎过来的身子,沈渔灯假装不经意地一个侧身,逃离了温香软玉。

    她坐书桌上,魔女们就帮她磨墨扇风捏肩。有一点渴,魔女们便争着倒茶,尽力服侍。沈渔灯使出浑身解数,也劝不走她们。

    若是发怒,用魔尊的威势对她们进行驱赶,有违君子之道。

    无奈之下,沈渔灯只能由着她们。

    相熟之后,要不是黑影在识海中警告沈渔灯,她险些拉着众魔女彻夜长谈人生理想了。

    若真是这般,第二日,怕是整个明池都要笑话自家魔尊是个假冰山真风流。

    待魔女们退出一览阁之后,黑影和沈渔灯都明显松了一口气。

    她躺回床上,“好累啊。”

    “少用本座的身体见她们。还有过几天就是...”

    “不见了,再也不见了...”

    沈渔灯摆摆手,迷迷糊糊就睡了过去,丝毫没听见黑影后来说了什么。

    “......笨蛋。”

    他不自觉地笑了一声,突然有些期待和她相见那天,她知道自己认错了人会是怎样的神情。

    若是好玩,也算是给他在春苍受到的不满一点安慰吧。

    看着沈渔灯沉沉睡去,一缕黑烟从她脑门钻出,平稳地落在房内。

    白昼缓步靠近床沿,将她轻柔地抱起,让她以一种更舒服的姿势入睡。

    盖好被子后,白昼环视了下周围,才发现自己的寝殿竟然被她搞得一团乱——根本没有可以下脚的地方。

    他叹了口气,苦哈哈地收拾到了半夜才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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