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养了半月，尽管谢燕绥再不愿意，他的伤也好得不能再好了。
磨磨蹭蹭地搬离了主殿，谢燕绥有些害怕这些天只是黄粱一梦。
这些日子在他的刻意“绝食”下，姜淮钰终究放不下心，答应留在浮梦阁日日给他做饭，待伤好了师徒四人再一起下山。
导致陆菁菁到现在都不能理解为何大师兄只是吃了师尊的一顿饭，就对其他吃食一概不理，就算是吃了咽了也会吐出来。
她拉着小师弟去蹭饭吃，看了看谢燕绥护食的模样，又看了看桌上鬼迷日眼的饭菜抽了抽嘴角，终究是放弃了。
谢燕绥只在一旁淡淡说道：“这是师尊特意为我做的，旁人吃不惯也是正常。”
陆千越听得眼皮直跳，转去和陆菁菁咬耳朵：“师兄好胃口。”
————
离开主殿的第一晚，谢燕绥辗转难眠。
万一明早起来师尊又变回了从前的模样不再搭理他怎么办？
谢燕绥穿了衣服起身，本来说好只是看看月色，没成想散着散着步又到了主殿。
门吱呀一声开了，姜淮钰只着了单衣，肩上搭着一件白裘披风，墨发如瀑布般披散下来，衬得青年的脸庞莹白如玉，黑暗中只余一双桃花眼妩媚多情。
谢燕绥看得有些呆，师尊好像......长得很好看。
如果没有旁边那人在一旁碍眼就更好了。
夜风习习，吹得姜淮钰衣袍翻飞，忙将身前披风拢了拢，遮住怀里抱着的那一团毛茸茸的东西。
姜淮钰含笑对着陆千越说道：“今天先到这儿吧，你天赋如此高，再过几年就能赶超为师了。”
姜淮钰看着小弟子正在逐渐长成的霸总眉眼很是欣慰，他刚刚接到系统的第二个主线任务——传授男主天鉴决。
这是怀玉仙尊的独创功法，当年凭借此决独守葬龙坡，抵挡魔族进攻，可谓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怀玉也凭此一战成名，稳坐琼华仙山二把手的位置至今。
在书中，怀玉仙尊一直把男主当做唯一能够继承自己衣钵的传人，在时机成熟之时便将自己的毕生所学倾囊相授，这天鉴决正是其中一种。
“在徒儿心中，师尊才是天下第一厉害的人。”
陆千越说话还带着孩子气，怀玉仙尊是他的伯乐，是他一辈子都无法忘却恩情的前辈。
......
陆千越因为寒门出生，在第一次进入鹿天书院修行时就被视为低贱之人，那些修仙世家的子弟看不起他不愿与他往来，又因为他展现出的过高天赋心生嫉妒，便联合起来打压他欺辱他。
陆千越无奈之下只能选择韬光养晦，将一次次的凌辱打碎牙齿混着血肉往肚里吞。
本以为忍忍就会过去，可他们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朝他的养母下手。
他在这世上本就是无依无靠的漂浮之人，是养母在河边洗衣时发现顺水而下的木盆才将他救下带回家。
养母和丈夫成婚多年，可因为生孩子时难产生下死胎，也从此坏了身子，丈夫嫌她不能生育便卷了钱财弃之而去。
养母一直认为自己的孩子没了，这是上天可怜她孤苦专门派来的孩儿，从此母子二人相依为命，养母将一切能给的世间最好的东西都给了陆千越，包括母爱。
这也是陆千越最后的底线。
那些世家子找来抛弃养母的前夫，让前夫骗她说他们的孩子还活着，将他养母骗得团团转。
这些年本就一直活在丧子之痛的阴影中，哪个母亲能接受自己好好活着，孩子却在地域受尽苦难，最后听信他们的谎话独自进了大妖洞穴。
陆千越赶到时只剩了妖物嘴里吐出来的碎骨头。
小小的少年在洞穴之中咆哮，却再也换不来母亲的安慰。
陆千越发疯了一样将修为强过自己多阶的大妖斩杀在剑下，拖着带血的剑一路到了还在密谋嘲笑他的世家子面前，将他们纷纷刺穿，钉死在地上。
也从此开启了他的逃亡生涯，躲避世家追杀，一直逃至琼华地界，碰巧遇到门派招收弟子，他借此机会进山，再一路遇到了欣赏他、维护他、疼惜他的怀玉仙尊。
......
姜淮钰闻言只是笑笑，在未来的仙界共主面前他可算不上第一。
“你回去早些歇息罢，明日一早便要出发去四井村了，莫要太过劳累。”
“嗯，师尊也是，弟子告退。”
陆千越拱手，转身下了台阶，朝着自己宫殿的方向离去。
谢燕绥就这样静静看着，看他心心念念的师尊一直目送小弟子离开还呆呆望着那个方向，心中霎时一股无名火起。
“师尊。”
姜淮钰正准备回屋关门，猛然听见一声师尊还呆愣了一瞬。
转头就见自己的大弟子踏着月色朝他疾步走来，少年身姿挺拔，一身青色劲装虽是统一的弟子服饰，穿在他身上却格外好看。
嗯，不愧是迷倒万千魔界少女的大反派，小小年纪就气势逼人，就是这脸色有点臭。
“燕绥？这么晚了你怎的过来了。”
“这么晚了师弟能来我就不能来吗？”
啧，说话还有点冲。
姜淮钰回想了一下，自己今天好像没有惹着他吧，难道是因为今天搬了主殿，没有吃上他做的饭所以有点不开心？
唉，青春期的孩子真难带。
谢燕绥见师尊不说话，有些暗恼自己太过冲动，居然对师尊这种态度，抿抿唇道：“弟子睡不着，出门散步至此，听闻师尊和师弟正在聊天，很是开心。”
“是这样啊。”姜淮钰点头，“我和千越商量了一下明天去四井村的事，他第一次下山，多叮嘱一些总是没错的。”
总不能和你说是为师在偷偷给你师弟传授功法开小灶吧。
都怪这破系统，非说按照书中要求，独门功法只能教给男主，弄得他只能半夜将人叫过来修炼。
“哦。”少年声音淡淡，还带着点落寞。
哦？！这是什么意思？
姜淮钰见谢燕绥又将眼皮耷拉着不看他，长长的睫毛在眼睑处投射出一片暗影，一副我现在很不开心的模样。
姜淮钰低头，瞧见他捏紧的拳头，也不知道在外面待了多久，手都冻紫了还没察觉。
姜淮钰刚给男主偷偷传授了功法，眼下看见其他弟子还有点心虚。
蓦然间想起什么，姜淮钰伸出一只手将谢燕绥的手腕拉住，带着他往屋里走，边说道：“你来得正好，为师刚好也有事情找你。”
“师......师尊也有事情想寻我的吗？”谢燕绥看着手腕处说道。
“对。”姜淮钰放开手，回头将殿门关上，又推了个椅子过来让谢燕绥坐。
“上次不是说好要帮你挑灵宠的么？你一受伤我就给忘了。”姜淮钰摸了摸怀里毛茸茸的小家伙，提着它的后勃颈将它晃醒，这才扔到谢燕绥怀里。
谢燕绥刚坐下，一把将那个雪球接住，软软的一团，还有些重。
“这是......小雪狗？”
怀里的小东西不满的抖抖身子，刷的一下就将藏在身下的尾巴展开了，一二三四......嗯，谢燕绥数了数，一共有七条。
“这是九尾天狐的后代。”
姜淮钰瞧他一根一根数尾巴的样子还有些可爱，笑着说道：“它叫夭夭，尾巴有九条的，只是现在还没成年，所以还有两尾没长出来。”
凡人有着顺应天理的生老病死，修仙之人的寿命却是依照修为高低来决定的，而兽宠不同，它们有着先天的妖神血脉，只要不伤不死，便可永生，因此幼兽的成长也慢上许多。
不过但凡是契约灵兽，主人身死，它们必会一同殉死。
谢燕绥伸手给小家伙顺毛，夭夭便不再动了，窝在他怀里一搭一搭地摇着尾巴。
“九尾是上古神兽，也是师尊的灵宠，和......一样好看。”谢燕绥声音越说越小。
“什么？”姜淮钰没太听清最后一句，指了指夭夭说道：“这虽是我的契约兽，但还在幼年时期，你是我的弟子，就让它先跟着你也一样。”
姜淮钰还没想好要给谢燕绥寻个什么灵兽，他记得之前在书中也不曾写过。
谢燕绥年少时在琼华仙山，最后一次进御兽林寻灵兽就是玉麒麟那次，但自从玉麒麟跟了男主后就再未有写过他与灵兽的情节。
后来谢燕绥入了魔，就更没有机会契约自己的灵兽了。
按照姜淮钰的标准，他现在要阻止反派黑化，那以后的谢燕绥必定会被他教养成一个谦谦君子端方如玉的俊俏郎君，那这身边跟着的灵宠自然不能是凡物。
好歹也来个什么青龙白虎般的上古神兽才行，等后面找着机会了再给他寻一只。
谢燕绥不知道自己师尊的完美计划，只看着怀里的雪球有些愣神，师尊居然愿意将自己的灵兽给他带在身边。
他一下一下地摸着九尾雪白的绒毛，想起师尊在屋外抱着它的模样。
“师尊将灵宠给了我，那自己怎么办？”
“无妨，为师还不需要一只小狐狸天天陪着。”
姜淮钰想起夭夭平时被怀玉仙尊养得很是放纵，就又提醒了一句，“它平日里吃得多，打架也靠不住，你日后还要好好调教一番。”
怀里的九尾听到这里已经忍不住了，呜呜咽咽叫了两声就往谢燕绥的胳膊里钻，将小脑袋深深埋进去，把屁股对着姜淮钰，七条尾巴都耷拉下去了。
谢燕绥只好不断安抚着，朝姜淮钰道：“弟子会好好调......调教的。”
姜淮钰心想自己这徒儿今日说话怎么老是结结巴巴的，复又想起弟子服单薄，怕是刚刚在外面冻久了，遂将披风解了下来递给他道：“你今日也累了，早点回去休息罢，多穿一点不要着凉了。”
谢燕绥伸手接了披风，半晌才磨磨蹭蹭的起身，道：“师尊，弟子抱着夭夭不好穿戴。”
姜淮钰懂了，他将裘衣拿过来，顺了顺皮毛再将披风绕后给谢燕绥披上。
少年身量虽然长得快，到底才十四五岁，此时还是不及他高。
姜淮钰微微低头给他系上领子，又将披风拢了拢，轻声说道：“现在好了，快回屋吧。”
谢燕绥一抬头就看见师尊近在咫尺的脸，美人如玉，眉目多情，一颦一笑间都在勾人心魂。
谢燕绥再也不敢往下想，匆匆行礼：“弟......弟子告退。”
说罢转身抱着夭夭，逃也似的出了门。
这孩子，怕不是冻傻了，姜淮钰暗自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