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助坐在窗边,一只手托着脸对向窗外。
外面阳光很好,把繁茂枝叶都仔细镀了金,初夏的风将叶子卷得互相摩挲。
没有师长坐镇的教室总归吵闹,他听见门外两个人交错的脚步。
“好了——从现在开始——”
是伊鲁卡老师。
佐助看到操场上靠在一起的两个孤零零的秋千,其中一个上了年纪,生锈的铁链两边长短不齐,枯木板斜斜吊着。
“——开始毕业考试!”
在老师大声宣布的这个略显严肃的话题下,教室里终于重归安静。
“被叫到的人到隔壁教室去,这次考试内容……”
佐助还是望着窗外。
上学时,他有时也不愿听课。不像后排几个公认的调皮鬼那样因厌倦课本枯燥乏味而趴桌子上打盹、或是在老师转身时见缝插针地传纸条,大多知识他在没到学龄时就烂记于心,只是觉得没必要。
他便盯着摊开的书本冥想自己在家族宗卷上看到的术式,或是总结昨天修炼时的失误和不足,再或者,瞧瞧窗外。
很多时候老师都不会管他,凭心而论优等生也有许多便利。偶尔他会伸手轻轻合在玻璃上,把窗户开出一条缝,让外边的声音和空气挤进来。
就像现在这样——他拉开些窗户,所有窸窸窣窣的声音都在耳边清楚起来,树叶的“沙沙”作响和鸟儿迫切的啼鸣。
他盯着窗外发呆的时间有些过长了。
他听见老师报他的名字。
少年站起身,习惯性将双手插进裤兜,穿过讲台走出教室,途中习以为常地听到女孩们兴奋的窃窃私语。
他在进入隔壁教室前瞥过空无一人的长廊。
结果自然是合格。
他轻松召出三个分身,没有半点差错,两位监考老师满意地向他点头,他在离开时用余光扫过走廊延伸的地方。
大部分人都通过了考试。除了某个笨蛋。
金发的笨蛋正盘腿眯眼气鼓鼓坐在座位上,一脸不服气和懊恼。
“接下来要领护额了都坐好——”
在佐助耳边,欢畅的鸟鸣几乎盖掉老师的声音,雀鸟落在窗外的树枝上,舒展漂亮的羽毛,扭头啄着翅膀。
“哎,伊鲁卡老师……”
一旁的水木出声打断伊鲁卡。他看着名单表,视线停在纸张末尾,脸上有种不确定的表情。
又一声响亮的啼叫。树上还有其他鸟儿,交织的鸣声越来越大。
水木指着名单最后,伊鲁卡疑惑地探过头——
“等!!!”
门砸上墙发出“哐当”巨响,把在座学生们吓得一个抖擞,某个本就坐没坐样的更是气息不稳,惊得从凳子上跌下来。
所有人一致看向门口。
“呼,呼……对对对不起,我迟到了…”
那不懂礼貌炸乎乎的家伙坑着头,正奋力将氧气塞进肺中,只露给前方一个乱晃的马尾。
来者艰难站直身子,让人看清的是副属于女生的面孔,鼻上歪着几乎罩了半张脸的黑框眼镜。她抬手扶正,又随手抹了把汗。
佐助冷静目视前方,无声地哼出一个气音。
女孩看向伊鲁卡那张吓得惊魂未定的脸,表示歉意实际上十分欠揍地笑了笑。
伊鲁卡收拾好表情,打量了几眼女孩又看看手中的名单表:“你是……”
“可恶!哪个混——”
桌底下钻出一头短刺的金发,紧接着是双冒火的蓝眼睛,扫视四周然后定在前面的黑发女孩身上,接着,卡了。
女孩眨了眨眼,配合地也向他投以视线。
他卡脸上的气愤以不可思议的生动转换变成咧开一排洁白牙齿,叫道:“啊!你,你是——”
男孩冲下去,险些刹不住撞上女生,他身子前倾,睁大眼睛:“是阿韵!阿韵!对不对?”
女孩愣了下,展露的笑容竟称得上柔和:“什么啊,你竟然还能认得我,漩涡鸣人。”
“嘿嘿,那是当然!”鸣人十分自豪,挠了挠头发乱翘的后脑,“你不是也记得我嘛!”
“因为你这几年都没变啊。”
“欸!我明明有长高的说!”
和那时一样。
佐助目不斜视,抵着下巴的手指微不可察地动了动。
「六年前」
今天是来忍者学校上学的第一天。
除去时不时假装无意实际上意味明显地想找他搭讪的女生们让他觉着有些苦恼,几个不懂规矩上窜下跳的熊孩子十分吵闹,鼻子横条疤正拍讲台大喊安静的老师也显得不太靠谱外,今天也是美好的……
才没有。
面无表情的宇智波小少爷快在心里把四周状况吐槽个遍了。
他发自内心怀疑这些是跟他同龄的人以及这里是忍者学校的真实性。
不如回家和哥哥去修炼。
想起自家哥哥,佐助周身飘出幸福的小花花。
放学回家后要跟哥哥讲自己学到的知识,坐窗台上一起吃三色丸子。
佐助快活地构想,直到“哐”的一声巨响——
“噢噢,大家都到了啊我说!”
……想揍人。不懂敲门没礼貌的白痴。
佐助分外镇定地看向走进来的笑得露出两大排牙齿都看不着眼睛的某猫脸。
脖子上冒出青筋的伊鲁卡转头。
“哐”!
“对对对不起!我迟到了!”
那扇可怜的门又一次被拍到墙上,破门而入的人影冲撞到漩涡鸣人背上,两人戏剧性跌成一团。
……
讲台上,一脸严肃的伊鲁卡认真比对了会儿名单,低头看向才到他腰腹的两个小鬼。
金发的那只眼睛眯成一线,闷闷哼气,正拿右手乱揉脑袋瓜磕出的大包;黑发的那只扶着膝盖喘个不停,以他的角度正好看见对方头顶的发旋,在视野里可劲乱晃。
他咳嗽一声,抖了抖手中单薄的纸张。
“漩涡鸣人?”
“啊是!”
金发小子手舞足蹈地应声。
他转向另一个。
“竹弦…韵?”
最后一个音变了声调,有些不确定的上扬。
“嗯!”
后者极乖巧地朝他点点头。
他仔细端详对方一番,眼神和语气都身体力行地表达深切怀疑:“你…是女孩子?”
“啊?”伊鲁卡面前的孩子歪了歪头,又眨巴眨巴眼睛,顶着头参差不齐、因后脑勺与枕头在昨夜亲密接触后没来得及梳理、发尾乱翘、造型独特的短碎发——她刚才又用手抓挠了几下,结果更像鸡窝了,表情特别无辜:“我不像吗?”
伊鲁卡:“……”
“说起来老师,我们是不是可以……?”那个叫竹弦韵的女孩指了指台下座位示意,赔着笑,和一旁附和的漩涡鸣人默契地齐往后蹭。
“哦,当然……”伊鲁卡正忙着勾名单,下意识应道。
然后下一秒。
“怎么可能!!!”
漩涡鸣人和竹弦韵正站在走廊上吹凉风。
第一天上学就迟到加外面罚站真是可喜可贺。
整顿好两人的伊鲁卡神清气爽,要求自己带的第一期学生们按序站起来自我介绍。
本来佐助不该走神的。
细碎嘻语如阻层隔板听不真切,却不间断难以回避,显得每个同学的说话声更像是遥远的配乐。
他偏头,瞧见窗外两个勾搭一气的背影。
两个聒噪的小混蛋正好站他窗前,毛茸茸的脑袋靠一块儿,在走廊上旁若无人笑成了团。
佐助默默行以几秒鄙视的注目礼,果断伸手去拉窗帘。
他刚抓住帘子的边,发现前面人正要坐下,已经轮到自己了。
佐助摆出标准的宇智波式表情,稚嫩的眉目间已有几分懵懂不自知的骄傲神色。他站起时瘦小身板挺得笔直,通报出名字后就冷淡坐下,动作流畅半点不拖泥带水,颇具团扇一族风格,并成功获得迷妹数枚。
接着他继续拽过窗帘。
“噗哈哈——”
窗外传来鸣人的笑声,他瞥眼去看,黑发女孩凑鸣人耳边低语,后者听得津津有味,佐助都能透过他左摇右晃的后脑勺想像到他傻笑露出两颗大门牙的模样。
两人就着这姿势嘀嘀咕咕了会儿,最后分开一些,推攘着从窗前离开,往走廊出口那头走去,声音渐飘渐远。
佐助:“……”
??!
正巧全班学生都介绍完毕,心情显然大好的伊鲁卡开门要把罚站不到五分钟的两熊孩子叫回来,然后——
一,二,三。
佐助面无表情在心里默数。
“啊啊啊两个混帐臭小鬼!!”
一声咆哮响彻走廊。
之后漩涡鸣人和竹弦韵就在班里出了名。
毕竟头天就迟到加罚站、并且还在罚站过程中逃了课的这波骚操作也没谁了。
……
“所以说啊阿韵,你一声不吭离开了四年,四年!到底去哪儿了我说!”
金发小子围在女孩身边打转,举手投足都溢出难以自持的兴奋与惊喜,叫嚷中难免带了点抱怨情绪,竹弦韵被他逗得合不拢嘴,却也只是笑着不说话。
伊鲁卡忍无可忍一巴掌抽鸣人脑袋上 ,叫他回自己坐位去。他再次正式打量面前的女孩,对这个往日学生为数不多的记忆跟数核桃似的倒出来。
……很好。除了打架,逃课,成绩倒数,调皮捣蛋,真就没了,令人头大。
“老师,我是来考毕业考试的。”那丫头认认真真说明来意,抬头乖巧无比的看向伊鲁卡。
伊鲁卡皱巴起眉毛。
“好了好了,伊鲁卡老师,让她考吧,必竟也是三代目大人叮嘱过的。”水木不由出声做和事佬。
伊鲁卡闻言叹了口气,用笔头在名单表上敲了敲。
“行吧,竹弦韵,就在这考,分身术。”
竹弦韵点头,朝伊鲁卡和水木鞠了一躬,在台下学生们或好奇或看戏的目光下开始结印,“嘭”得一声成功召唤出三个分身来。
伊鲁卡见此眼里多了几分惊喜与欣慰,他满意的在竹弦韵名字旁记上合格,叫她坐下和其他学生一起领护额。
“不用,老师我有急事,不能等的!”竹弦韵冲他摇头,匆匆往台上拽了条护额,风似的就向门口跑。突然又想起什么般猛的刹住步子,扭头对鸣人挥了挥护额,“待会再见,鸣人。”
然后她转过身就逮着伊鲁卡猛鞠了个深躬,把对方结结实实给吓到。
“非常感谢您!”
说完一溜烟窜出门外。
伊鲁卡:……?
这姑娘风风火火来,风风火火去,众人都有些懵。几秒的安静后,鸣人才反应过来,大着嗓门“欸”的怪叫一声,惨遭伊鲁卡反手毛栗,于是变成了不满的嘟哝。
宇智波佐助安安静静坐在座位上,对这场闹剧置身事外。
只是交握在下巴边的手,不知从何时起捏得死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