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带系得本就马虎,一夜过后更加松散,白素贞将手一抬,那尾红色发带便飘然而下。她直起身,转着略感酸疼的手腕,简单地把乱披在肩的发丝向后撩去。拨开帘幕,暖阳溢进帐中,肌肤上的点点红痕在金光的拂照下格外明艳,自成一幅佳作。
“娘子?”
“作画者”忽觉枕边一空,随即苏醒。
白素贞闻声扭头看去,其实许仙也被折腾得不浅,身体上完好处甚少,最明显的不过右肩上的牙印,已经红得发紫了。
“嗯。”白素贞懒懒地应着,用纤细的手指勾起发带扔至许仙面前示意他穿好衣服。
“娘子,”他从背后环住她的腰,凑近她耳边柔声道,“我想我们应该去姐姐家一趟。”
“今天吗?”
“对,一来是怕他们担心,二是让他们也见见弟妹。你说,好不好?”
“好是好,只是空着手去不太好看吧。”白素贞自知李公甫和许姣容的为人,这些小事他夫妇二人不会计较,但这一次毕竟不同,第一次登门拜访,面子上总还是要做足的。
“怎么会?娘子不就是最好看的吗?”他将白素贞未撩到耳后的一缕发丝绕在指尖,细细拨弄着。
许是因为日头渐高,白素贞觉着帐内的温度又升了几分,红晕无声攀上她的脸庞。
“你呀,油嘴滑舌的~”白素贞捻指弹开许仙的手,顺势倒入他怀中。“说正经的。”她敛了娇嗔之态,仰视着许仙。
“我们没有银子买礼品,”他低头看着怀中人反问,“难道娘子从天上带的有?总不能去盗官银吧。”
“那…我这身份该如何交代?”白素贞一时语塞,接着又抛出下一个问题。“若是在此时坦白未免太过唐突。”
“这个倒不难,从前如何今日便如何。娘子你原为总镇千金,父母亡故后,与小青同下江南寻亲,无奈亲人离去,无依无靠,现暂居清波门。”
“既是总镇之女,缘何身无分文?若毫无家底又怎能与官人你成婚呢?”白素贞蹙眉摇头,“这又是何说法?”
“嗯…手中现银颇少,仅能勉强度日。成亲一事是动了白家原备好带来的嫁妆。”
思索片刻,她叹气:“也只好这样了。”
眼珠一转,白素贞含笑道:“唉呀,官人如今扯谎的水平都快赶上青儿了,日后怕是连我也要骗了呢。”
听闻此言,许仙忙作一副慌张样:“为夫哪敢欺骗娘子大人啊。仙君您英明神武,就是借小的一千一万个胆,”忽而又凑近她耳边,放缓语速,“小的,也不敢在仙君身侧胡言乱语呀~”
“时辰不早,该走了。”白素贞快速穿好衣服逃下床去。这厮昨夜可没少在她耳边乱言,即便是在身下。再这么撩拨下去怕是要着火,她可不想误了事。
与许仙所想无差,李公甫夫妇对这个知书达礼的弟妹很是喜爱,他们也就自此住在许家生活。
“你小子真是好福气,”王员外在见到白素贞的那刻忍不住感叹道,“这‘天仙美女’还真让你小子娶回家了,可要好好对人家,不要辜负人家姑娘啊。”
“是!谨遵师父教诲,此生绝不辜负我家娘子。”许仙笑意盈盈地望向身旁的白素贞,紧紧握住她的手,这一次,不负佳人,绝不放手。
日近黄昏,庆余堂内的人渐渐少去大半。
“汉文呐,家既已成,你准备何时立业呢?”王员外递过最后一张药单子问起许仙未来的打算。
“我想开一家药铺,只可惜我现在仍是个穷小子,没有本钱。”他摇头叹着气。
“这好办,我这儿给出五十两银子,也算是新婚贺礼,其他的向钱庄借个二三十两也就凑够本钱了。正好,隔壁荷花巷有铺子要出租,一会儿我陪你去瞧瞧如何?”
“那…那是再好不过了,谢谢师父!”许仙激动地快说不出话,一个劲直搓手。
“谢什么,‘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谈谢字可就见外了。走!取银子,看铺子!”王员外笑着拍了两下许仙的肩膀向药堂外走去。
晚霞红艳得可爱,街道行人喧闹纷纷,许仙踏着往家的青石板,提溜一小坛酒,一路上哼着曲儿。
“娘子!我回来啦!”推开大门,他向卧房奔去。
“发生什么事了这么开心?”白素贞看着嘴巴咧到耳根的官人一头雾水。
“生计有着落了,马上我们就能有自己的药铺了!”
“真哒?!”
“当然是真的,”许仙将酒坛放在桌上,“今晚你我二人好好庆祝一下。”
“就,光喝酒啊。”白素贞撇撇嘴。
“哎?”他又把酒坛子提起,“不如趁糕点铺子还没关,我们上街转转?”
“现在?”她皱着眉犹豫不决,“可是姐姐那边…”
“说一声就好了。”许仙欢快地牵起白素贞的手。
天色渐暗,晚风掀开夜幕。半轮舒月高悬于空中,月宫清冷,高处不胜寒,幸得几点明星作伴。去“白府”是许仙提的建议,他道此间空旷安宁,无人打扰,唯有他二人乐在园中,甚好。白素贞看在米糕的份上也就依了他。
“这府上好是好,只是暗了些。”坐在园里的台阶上,许仙抿酒赏着景。
“房中有蜡烛。”白素贞咽下嘴里的糕饼示意许仙去拿。
“得令!”他搁下酒杯跑入房内。
一盏茶的功夫许仙举着半人多高的灯台连同红烛出现在白素贞面前。
“这?”她无奈地笑了,“太大了吧。”
“我只看到这个。”
“罢了,这样也好,”她笑道,“放到中间去。”白素贞指着前方的空地。
许仙听话照做:“没有火怎么点燃?”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她站起身掸了掸衣服上糕点的碎渣,小声道,“这个高度还更方便些。”
白素贞来到园子中央,捻指点额,金光乍现。“雄黄宝剑!”随声风至,深蓝的天幕突然被撕扯开裂,倾泄而出的深黄色流光霎时间凝聚成股,直直向白素贞劈来。且待风止,那剑已稳稳握在手中。
旋身拂袖,红烛速速成双,光落之处新烛置下,对对相连形成一个圆形把她圈进中心。白素贞抬手向前刺去,剑风炙烈,借此光亮挥至四周的烛芯,仅一阵热浪冲荡而出,园中蜡烛皆燃,府中顷刻明如白昼。
许仙口中叼着一大块核桃酥呆立着,兴许是含得过久,那块酥竟沿唇边断开。好在白素贞朝他投了一眼,飞身前来,反手将剑向上一挑,糕点仍在他嘴边。白衣蹁跹,月下舞剑,点烛明园。这一剑也像刺入许仙心口,燎了心原,久久未息,悸动不停。
“官人怎么愣得像个木头人似的?”白素贞轻笑出声,许仙又红了脸。
“娘子点蜡烛的方式还真是独特”他深吸一口气,拿起剑上的核桃酥塞进嘴里,“为夫少见多怪,自然是被娘子的身手惊着了。”
“平日里怎么不见这剑呢?”许仙将宝剑掂了掂,好奇地端详着剑身。
白素贞斟酒一杯,缓缓道:“这剑啊说来也奇怪。听闻是同我一起伴生下来的,修为到家时方能唤得此剑。我师父曾言,雄黄宝剑与我命根相连,却又与我本性相克,若非魂飞魄散,它是不会轻易显形的。”话毕,一饮而尽,琼浆入口猛了些,她颇有晕眩之感,不由得揉起太阳穴。
“娘子可是身体有何不适?”许仙见此情形忙问道。
白素贞酒色上身,张眸时刻更显媚眼如丝,眼波流转间摄人心魄,声存蛊惑:“为妻不胜酒力~”
“如此,可邀娘子共赴良宵?”许仙将其腰肢一揽入怀,扶着她步入房中。
帐内昏暗,白素贞勾住身上人的脖颈在他耳边呢喃:“官人倒是不比从前了。”
“哦?那娘子今夜便试试,究竟是往日的好还是如今的好。”他笑了,将她的衣衫细细解开探身向下。一拨一弹一揉一捏,其响皆不同,乐音无章,然而更胜仙殿声色,以酒润弦,动作起伏比平日柔顺至极,醉翁之意不在酒,琴声比酒更醉人。
次日,日头高挂,他二人才返回家中。
“姐姐,昨天晚上你和许官人去哪里了?是去办什么事了吗?”岑碧青只从许娇容那里知晓白素贞与许仙在昨日傍晚出门,却不想一夜未归。
“对呀,是很重要很重要的事呢。”白素贞满脸正经,一字一顿答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