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秋

    火树银花合,星桥铁锁开。游龙似的辉煌灯火从街头亮到街尾,霎时烟火绽开,红色的火光映上每个人的脸颊。小贩正卖力吆喝,人群正竭力喧闹,不灭的灯,不熄的夜。

    此处是离应府最近的大型宋国城池,樊城。

    千年前平西王叛乱,元国内忧外患,自顾不暇,只得与其订立盟约,自此两国千年不战。而樊城作为同时与宋国,元国,云梦泽三家接壤之地,也成了人族与妖族互通贸易的主场。毗邻沙漠与水泽,千年的商旅队伍在此经过,留下了驼铃悠悠与马蹄飞扬。

    在喧闹中,白衣小少年领着一袭凛冽金衣到处乱窜。一位带着赤狐面具,露出下半张似笑非笑的脸,另一位则是歪歪斜斜地戴着青面獠牙的恶鬼面具,只露两只眼睛,锐气逼人。

    “这里这里!”少年一把擒住男子的手腕,硬生生把他拽了过去。小金翻了个白眼:“我看出来了,是你自己想来吧。”

    简直是一条油光水滑的泥鳅,在人群的罅隙灵活地乱窜。

    “哎呀不是你自己说的想吃糯糯糕嘛,还怨上我了,过节就是这样的,人挤人挤人挤人……老板老板,来两份!诶对,原味的两份!”李望舒硬生生从人海里杀出一条血路,成功来到了这个冒着热气的摊位前,噔棱棱丢了一串铜板。

    “好嘞!”绑着头巾,扎着袖口的中年老板爽快地应了,握起两筒正嘶嘶冒着白气的竹筒,用牙签飞快戳两下,两截雪白软糯的糕点就滚进了褐色的油纸里,他边包边问:“现在吃?”

    “对。”

    “好嘞。”霎时,两个开了一口的小袋就落在了小少年手中。她一手递出小袋,一手抓着另一只,挤出糕点,正要塞在自己嘴里。

    “这就是?”

    “昂,你心心念念的东西。”李望舒咬了一口,转而倒吸一口凉气,脸在焰火之下亮得通红。

    “很难吃?”

    “不是……嘶……我还没尝出味……嘶……好烫好烫好烫。”李望舒将那一块糕点咽下去,狼狈地向嘴里扇风。凉风入口,抚平了蒸汽带来的舌尖灼痛。

    “嗤……这都能被烫到,亏你还是个修士。”小金面不改色地将糕点送进嘴里,颇有挑衅的味道。

    李望舒嘲讽:“也是,你脸上的皮比较厚。”

    两人边斗嘴边逛,也气饱了。

    小金将最后一口糯糯糕扔进嘴里后,突然伸手拦住了李望舒:“先别走。”

    “咋了?”李望舒含糊地应了一嘴,手里的糕点还剩一半,嘴里还有黏黏糊糊的糯米团在嚼吧嚼吧。

    小金勾唇一笑:“附近有好东西。”

    “那引路去吧,歪嘴战神。”

    “?歪嘴战神?什么意思?”

    “说你能打。”

    “哼,你倒是有眼光。”

    两人兜兜转转来到了一个小摊前。一张黑色破布上乱七八糟地堆着各种残次工艺品,白瓷莲花破了一角,鎏金铜像的渡金层也掉得稀碎。老板也神神秘秘的,一席黑袍遮全身,看不清本来面目。

    简直把“黑店”两字刻在了脑门上。

    李望舒不着痕迹地挑了挑眉。

    这种地方,有好东西?

    小金却直接蹲下身开始随意翻找。叮叮咚咚的碰撞声不绝于耳。黑袍人见此淡淡开口,声线嘶哑,似垂垂老妪:“不买别碰。”

    李望舒见小金的动作明显一顿,瞥了他一眼:“无妨,碰坏了我赔。”

    也不知是对谁说的。

    黑袍人抬眸望了李望舒一眼,黑袍下苍白的年轻面容半遮半掩地露出些许,她刹那间与一双碧色眸子对视,如瓶中的翠绿毒液,深沉却危险。

    李望舒眼皮跳了一下。

    这人……

    她神色不变,只是拉了拉小金,略微尴尬地微笑着:“我突然发现,我今天钱没带够。”

    “什么?!”小金转头看他,眼神几乎要喷出火,“我好不容易感应到了有意思的东西,你居然?!”

    “哎呀,机会总是有的。”她安抚地摸了摸他耷拉下来的头发,又转向那神秘的黑袍人,“老板,今天实在是不好意思——”

    李望舒突然“看见”黑袍人笑了一下,虽然她无法看清他的面容,可她就是这么觉得。

    下一秒,一个黑漆漆的盒子出现在了李望舒手中。

    “我与小友有缘,这东西就直接送给你吧。”

    小金凑近鼻尖闻了闻,瞪大了眼睛:“对,就是这东西!”

    李望舒脸上仍是无懈可击的友善微笑。她将那黑盒子端端正正地放回了摊位上:“受此大礼,不胜惶恐,然有言道,无功不受绿,这东西我不能拿,老板的情义,我记下了,有空我会回来光顾你的生意。”

    小金在一旁干着急:“诶我说你怎么那么倔呢……”

    李望舒突然“看见”那黑袍人笑了一下,虽然她看不见那人的脸,可她就是无端这么觉得。

    “既然如此,那便算了。祝小友前路坦荡,所向披靡。”他的声音依然沙哑。

    李望舒一愣:“多谢。”

    奇怪,真是说不上来的奇怪。

    从那个摊位离开后,小金还在时不时地叹着气:“你说你干嘛不拿那东西!那是三元太乙丹你知不知道?那丹药可以直接让你突破大乘期,进入渡劫期。那可是九品丹药,九品!!我当时就差直接说出来了,但是又怕这老板不舍得卖。”他气呼呼地给白衣少年比了个“九”。

    李望舒摸了摸他炸毛的头发:“好了好了,区区九品丹药……”

    “嘁,‘区区九品’,你真是豪气。还‘无功不受禄’~”他阴阳怪气地模仿少年说话,“真不知道你们干嘛要坚持这种莫名其妙的东西,嘶,你们人族管这叫什么?哦,对,礼节!”

    “你不懂。”李望舒摇摇头,神秘地笑着,“礼节的意义是保护遵守它的人。”

    突然,一个戏班子敲敲打打地经过,带来一阵欢呼的人流,冲散了大街的长龙。

    “嘁。”小金刚想骂几句,却发现刚刚还在斗嘴的白衣身影此时已然不在身侧,竖瞳骤缩,血液逆流,耳边喧嚣刹那寂静,唯有心脏轰鸣。

    他张开嘴,一时慌忙不知喊什么,小声试探:“喂?”

    无人回应。

    如梦方醒般,他脸色转白,在人流中大吼:“李望舒——李望舒——”

    人群仍在喧嚣,人流仍在熙攘,热闹的节庆仍在继续,但他无心去管,只能强硬拨开人流,在隐去的叫骂声中一遍遍呼唤那个名字。

    似是过了千年万年,他耳边传来熟悉的呼声。“我在这!”

    他的手腕突然被钳住,一下被拽出了人流,来到一个僻静巷口。说是巷口,其实就是两栋建筑物之间狭窄的缝隙,仅容二人。在进入小巷的一刹那,小金突然瞥见了那一抹熟悉的白色衣角,耳边轰鸣之声慢慢平静,重回人间。

    金衣男子至少比李望舒高了一个头,她不得不抬头看他,无奈道:“我刚刚喊你那么多回,怎么还没听见?我就站在这里看你像无头苍蝇一样乱转。”

    小金没有说话,只是抓着她的手,直勾勾地盯着她的瞳仁。突然,他环住李望舒,将头埋在少年的肩窝,细细的嗅着,从肩头到脖子,从脖子到肩头:“没错,没错……是她……”

    灼热的空气吹出,硬质的头发蹭在颈间,李望舒痒得发笑,只得用力推开这只大狗的头部——嘿,笑死,硬得像铁,根本推不开。

    “你属狗的?”她无奈道。

    小狗继续窝在她肩头,委屈道:“我以为我弄丢你了。”他的声音闷闷的,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主,眼神居然也是湿漉漉的。要是他有耳朵,现在一定是耷拉下来的。

    少年失笑:“我这么个大活人,丢个啥啊。”

    小金不语,只是摇摇头,随即一把抓起她的手腕,李望舒试着挣脱,发现挣不开,便也作罢,最后只是安抚地拍拍他的肩,自己下了决定:“回去吧。”

    夜空最后一发焰火映入她眼中。

    回书院后,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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