阚蕙兰的状态稍微好点，就被再次提着审讯，这一次他们换了地方。

    “娘子，你的弟弟阚明旭已经招供了。”这次丞相没有来，是丞相的下属来的，那是最忠心的狗，“娘子还是别挣扎了，就算没有娘子的口供，我们依旧可以处置你。”

    陈大人浅笑着，眉眼之间尽是从容，没有那日的严厉，“我是想给娘子一个赎罪的机会。这还是我问大人要来的恩典，娘子要懂得感激。”

    阚蕙兰垂着眼眸，低声笑着，声音逐渐加大，震动的身躯牵扯到了伤口，她疼得忍不住呲牙，可那笑容却是止不住地扩大，讽刺一直悬在笑容中，这笑容让陈大人觉得格外的恶心，阚蕙兰的笑容抑制了他们的动作，这个笑容如同是再挑衅，眼前的小女娘绝对不会妥协，甚至对他们口中所说的事情不屑一顾。

    “你的弟弟，招供了，还将你们的同伙都给招供了，你弟弟是个软骨头，一点苦头都吃不下，着实坏了阚的姓氏，也坏了阚家的风骨，不对，你们本来就不是，那他为什么不多装一下，将阚家的风骨都装到位了。”

    他一步步走到阚蕙兰跟前，讥笑的神态高高挂起，“你为人家着想，人家为了少挨打一口咬定了你，认下了这个罪证，你又何必如此不肯，咬死不认？”

    阚蕙兰认真地看着陈大人，连眼珠子都没有动，突然噗嗤地笑了一声，“你可真有意思，陈大人，既然你们有了证据，那该怎么惩罚就怎么惩罚吧。况且我们是真是假，大人不知道吗？”

    证据，如果有证据她怎么可能安然地在这里，反反复复地被审核，那些人痛恨她，要是有证据，那么等她的就是大卸八块，那些人很早就膈应她了，早就想要将她给处决了。

    “我这是给你机会，你别不识好歹。”陈大人平静地应着，“因为我怜你，所以愿意给你一次机会。”

    他说这话的时候神色倨傲，像是给人的怜悯，而被怜悯的人一定要感恩戴德，这才足够对得起他的怜悯，只是事实上，被怜悯的人并没有感恩戴德，甚至还撇过脸一脸不屑，厌恶地闭上了眼睛。

    “既然如此，那么你的弟弟要死，你也要死。”

    陈大人面无表情地说道，转身就往前走。

    “大人让我认下那些不切实际的东西，就是要我背下这个锅。”

    “是，这个锅里不想背也得要背了，阚明旭已经认下了，你就算不想背下来，还能够怎么说？”

    只要他们两人一个人认罪，那就行了，但是两个人都是硬骨头，谁也不愿意承认，一个打成那样了还咬牙坚持自己的原则，另一个也受了不少的苦头，可还是抵着牙齿坚持，骨头很硬，这果然是阚家的种。

    他必须要撬开一个人的嘴，这样也就可以将这个事情给定下来了，那便双管齐下，看谁先说，阚明旭那头失败了，阚明旭坚持说，“陈大人说什么就是什么吧，我阿姐认下那是阿姐的事情，我不认。”

    显然这个政策是失败的，阚明旭死咬着这个事情，什么话都不愿说，反反复复就这句话，那些人用了刑，可是一点都不管用，疼到脸都变形了还坚持这点，格外的坚持，现在看来这两姐弟是一个货色。

    “你要是死活不认，之后...你们是没有什么好的下场，丞相大人不会放过你们，你们的下场看丞相大人会不会大发善心，留下一个全尸，现在你还有机会，让你们两个人都活下去。”

    谈判总要一个好的谈判资本，那么活下去就成了他的资本，但凡丞相上位，这些人都得要死，阚蕙兰姐弟成了丞相成功之路上的一个绊脚石，等事情结束丞相有了权益之后，这块绊脚石要解决，现在不过是诱惑人而已，但是阚蕙兰在整件事情种，那就是一个微不足道的阻碍者，让她活下去也不是不可能。

    “来。”阚蕙兰将目光再次放在陈大人身上，“陈大人，我不怕死，就怕祖父在地下不安，我们不能不孝。”

    “哪怕连命都不顾了？”

    阚蕙兰笑着应到，“我已经...”留得青山在，“做好死亡的准备。”不怕没柴烧，可她打算燃烧了自己，让旁人都没有机会燃烧她，泼她脏水，她从来京城就预想过也许是这个情况，所以她已经做好了准备，而她的青山也保住了，赵思勉、晏庭先生都会去保住阚明旭，阚明旭会将她、祖父想要做的事情做下去，甚至还会让青山上的树枯木逢春，以前追随祖父脚步的人或者是后继追仰祖父的人也会继续抬腿跟随祖父，将那些事情做好，她也没亏...

    这样结束一生，也没算愧对自己，她从小爱的东西也就那么几样，可是好多人否认了她，就仅仅因为她是女娘，女娘不应该去做那样的事情，她被否认了，被所有人否认了，这些年她压抑着痛苦，变得沉稳，可是她心底是不服气的，祖父早两年一直告诉她小女娘应该怎么行事，可是她从小被当成男子养大的，从小告诉她男子该要做什么，她学会了那些东西，就不喜欢那些繁琐的礼仪教养，她喜欢的是数术，是功绩，她没办法融进那些小女娘当中，从一开始祖父就错了，祖父不应该将所有的教导都放在她身上。

    祖父错了，她也错了，她在那些嘲笑中无法周转，一辈子都转不过身子来，所以她想做一件大事情来证明自己，证明她哪怕是一个小女娘也不必男子差，至少比那些畏手畏脚的小郎君好，哪怕不被大多人知道也行，只要有一个人认可，她也算证明自己了。

    阚蕙兰的目光折射在空中，突然有些遗憾，她从来都没有好好听春日雨，夏日蝉，秋日风，冬日雪，这些年的四季她都过得很匆忙，而她心中有一团火，胸腔没办法容纳这些杂物，她一直被这团火给燃烧，她的注意一直在这团火上，再也顾得旁的风景。

    要是能活着，她必定...必定好好的看看四季，而不是在记忆中搜寻这些东西却没有什么记忆。

    “好，你是个聪明人，却干着最蠢的事情。”

    “丞相是打算杀君弑主吗？他想做皇帝？”

    这还可谓大胆，但是眼下没有人，阚蕙兰问了这么一句，陈大人也不慌，他扫了一眼阚蕙兰，“这事情不该是你打听的，丞相大人有他自己的见解，我哪儿能够妄自猜测丞相的想法，可丞相怎么样阚娘子都看不到，因为阚娘子选择了死啊。”

    阚蕙兰却笑着，“我会在天上看，在天上看着你们是怎么死的。”

    她的来呢出现了脸上出现了不符合气质的神色，那是凶狠，与这张寡淡的脸完全不搭，可是这张脸却因为这个表情逐渐地灵动起来，让人觉得格外的矛盾，陈大人被这双眼惊骇到了，他下意识避开这双眼睛，这双眼睛在某一刻格外的像阚光霁，十足的相像，让人根本没办法好好地注视，陈大人甚至生了一丝胆怯。

    “死了就死了，你还怎么看，人死魂飞烟散，你就不怕。”

    “怕啊，可怕怎么样，有些事情不能不做啊。”她怕死，但是她更想证明自己。

    “陈大人，赌一把吧，赌注是命，事情到最后不是你死就是我死，那么，我们就赌一赌谁先死。”她笑得坦然，完全没有怕死的状态，“看看是你先死，还是我先死。”

    陈大人是丞相最忠心的狗，丞相落败，这条狗是不可能逃走的，那也是大卸八块，如果丞相赢了，她这个祸端也肯定不会活下去，所以赌，就赌生死。

    “好啊，看来阚娘子很有自信啊。”

    “陈大人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