阚蕙兰被关押回去了,身上又添了好几道伤痕,一道道痕迹一点都不轻,她还是被拖着回去了牢狱,这些伤痕都是丞相打的,丞相在人揍后,哪儿能够忍受这样的耻辱,阚蕙兰自然成了那个泄愤的工具。
周围都放任了,让人泄愤也是应该的,就是他们自己也气愤得不行,官家那边的势力这么明目张扬地过来,那是轻视他们,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当面是笑嘻嘻地尊重他们,可是背后却捅刀子。
周围都是丞相的人,他没必要掩饰自己,而现在火气已经涌入了大脑,他几乎是顺从本能,拐着腿去将桌上的刀子控在自己的手上,拐了腿都阻止不住的速度,他拿着刀子的手高高地抬起手来,对着阚蕙兰的手臂抡下去。
“大人,刀子可使不得,用这个,打不死。”歪眼斜嘴老小子拉住了丞相的手臂,另一只手递上了一根结实的鞭子。
可哪怕再有气,也不能让丞相将人给杀了。
“死了不更好?”丞相气愤,他面露凶色,“刚好,‘阚蕙兰’畏罪自杀,这事情传出去还有谁不服气?”
丞相身后是又幕僚跟着的,这个幕僚是他信任的人,幕僚劝解,“大人,让她指认才是上策。”
官家还在,拥护官家的臣子不少,要是阚蕙兰横着出去,再出来伪造的证据,这怕是有人做文章,局时场面会反扑。
丞相当然最是知道利益,所以他停手了,换了鞭子,阚蕙兰的命保住了。
“你怎么折腾成这样子?”
阚蕙兰大多数的时候都没有知觉的,沉寂在昏迷之中,她昏昏沉沉醒醒睡睡,都差点忘了今夕是何年了,不知道醒了多少次,她听了这么一句话,只是为什么会这么熟络?像是认识很久的朋友?朋友,她的朋友太少了,曾经认定的朋友赵思茵现在也恨她了,怎么可能过来,不,可能会来看笑话,但这一道声音是男声,不是小女娘的声音。
她的魂似是不在人间,整个人都在飘忽中,一点都没有落到实处,好久她才意识到自己在哪里。阚蕙兰半醒了,她浑身是疼,喉咙干涩,甚至张嘴都疼,她闭着眼睛,感受到了有个人在她周围走动,最终在她跟前立定。
“过往云烟,人要往前看,阚祭酒的事情不该是你一个小女娘背负,你...如今弄得如此,怕是下不了台了,那些人要吃人,你就是他们上面的菜。”
那些人早就盯上了阚蕙兰这道菜,总有一天将她将他吃完,如今丞相在外叫嚣,官家都拿人家没有什么办法,但是官家已经拔出很多人了,但是对于阚蕙兰这个诱饵,官家会营救,只是没有那么用心,阚蕙兰出事了,官家可以将所有的事情都推到了丞相这些乱臣贼子身上,面上再表现出惋惜,那么谁也怪不到官家的身上,就是可怜了阚蕙兰这个先锋了。
“顾邈?”阚蕙兰跟顾邈不熟,但是也相处了一段时间,她还是认出这是顾邈的声音,顾邈怎么会再这里?
“是我。”顾邈应了一声,“你当初老老实实地...”嫁给他,这句话还真不能说完整,他现在已经成亲了,再说这样的话有些冒犯了,他噤声了,好一会才开口,“我是第三次来的,你前两次都在昏迷当中,今天终于有了精神。”
那些人救阚蕙兰的目的是不干净的,但是他想要救人没有多余的想法,他想阚蕙兰活下去,所以当丞相找太医的时候,他就跳出来了,这件事情顾程第一个跳出来反对,他们家是太医,做什么事都不站队,顾程反对第二个原因是陈润丽,陈润丽与阚蕙兰的关系很恶劣,一听到他去治疗阚蕙兰,便闹得不可开交,可是他还是去了,为了阚蕙兰。
顾程说他对不起陈润丽,可是他没办法,有些事情一点做了决定,就不能反悔,和陈润丽成亲这个决定太过轻浮,可有些事情开始了,就不能结束,他是对不起陈润丽,用下半辈子赎罪。
“我昏迷了多久?”阚蕙兰终于有了点精神,“思勉,赵思勉怎么样了?”
她的大脑第一反应是这两个事情,她到底昏迷了多久,还有...赵思勉怎么样了。
“你昏迷了五六日了。”顾邈手上的事情一点都不停,阚蕙兰的状态很不好,丞相等人也怕她死了,便没有将她四肢吊起来,现在她躺在床上,四肢还是被铁链牢牢地固定着,顾邈粗鲁地将阚蕙兰拉过来,点上毛巾诊脉,“赵思勉是太子的人,他没什么事情。”
那日赵思勉从牢狱冲出来,浑身是血的样子着实惊到了旁人,周围百姓哪儿见过有人从牢狱中逃出来的,他们纷纷四散,生怕这些人犯了凶性,出来砍人,人四散开。
赵思勉常年跟在太子身边,太子不是一般人见到的,但是今日刚巧有官宦人家出现在观看的人群中,他们惊呼地叫起赵思勉的名字。
赵思勉身上是血渍,手上也有血,抬手扶墙的时候留下了一道血渍子,他强行站起来,“郎君,郎君麻烦你带我去宫中,宫中...”
他的身子在经历一场恶战之后,早就透支了,他站着踉踉跄跄地往那头跑,“麻烦...”
那人不过是混吃等死的纨绔子弟,哪儿经历过这样的事情,而且他们家是中立,不参与争斗,不站队,以前他们是站队皇帝的,可是现在的官家太弱了,他家怕官家扛不住,所以不敢站队官家。
身后的追兵来了,赵思勉放弃了这条路,踉踉跄跄地跟着下属跑了,但是这一次他的运气不错,那人在下一刻,换上了马,路过赵思勉的时候拉着赵思勉往皇宫去了,只是这一趟,赵思勉还是吃了哑巴亏,他将事情告到了官家的那,而丞相:臣以为赵思勉假传口谕。
这话无功也无过,倒是给人一种很忠诚的感受,也让人根本说不出什么话来,赵思勉的事情到最后被浅搁了,不,应当是忽略了,官家赏赐了不少东西给赵思勉,用来堵嘴的。
“那就好。”阚蕙兰已经清醒了大半,她低声道谢,“麻烦了,麻烦了。”
顾邈这个名字格外的陌生,她很久没有见过顾邈了,自从顾邈成亲了以后,她就没有见过对方,而她在这里,不少人避之不及,顾邈的妻子更是厌恶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自己的选择。”阚蕙兰闭眼,“我自己的选择,怎么样都得要走下去。”
她从来这里就知道,她的路不是生就是死,没有第三条,而她想要好好活下去,当下就只能靠着赵思勉,靠着官家。
“好好活着。”
“你不应该来的。”
顾邈的夫人,陈润丽是个难缠的人,顾邈成亲那段时间闹出了不少事情来,顾邈和丫鬟多说两句,陈润丽就气得将人给发卖了,还将伺候到大的丫鬟也给发卖了,为此顾邈和陈润丽吵了不少次,闹得人尽皆知,她与陈润丽是敌对关系,陈润丽讨厌她了,怎么可能让她的郎旭过来治她这个外人?回去怕有得闹了。
“阚娘子,这些事情很快都会结束的。”顾邈低声回应,“很快,你别怕啊!”
官家与丞相周旋了好几年了,官家在有利的证据之下,终于忍不住要主动出击,他们之间要有一个对错,要有一个生死,官家要认真处理丞相,处理这些乱臣贼子,将自己的人给放在应该在的位置,只是这个动作太不容易了,丞相不愿意让步,两者之间搏斗牺牲了不少人。
上头大的在斗法,下面小的遭殃,阚蕙兰就是遭殃的那个。
“我...”怕吗?其实是有点怕的,可是一想到那些懊糟的事情,她就不怕了,不过是死,可心底她还想要活下去,她想要看到祖父的遗愿实现。
她在那一刻的求生意识很强,比任何时候都强,以前她的求生意志很弱,将祖父的遗愿实现之后,她不知道要去做什么了,数术没有了,爱好都被人给吞噬了,她对生死看淡了,人生自古谁无死,总是有一死的,在那段时间她找不到活着的意志,为什么活着?
小时候太无忧无愁了,她不知道何为愁苦,她每日活着就是为了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后来一切变了,她发现恶人之外还有恶人,为此她痛苦,她更痛苦她...甚至是女娘们的地位,而她们立在底层,这辈子的目标是嫁个好男人,而不被允许有别的成就,思想,她们想往上爬,却发现条条路都被堵死了,没有任何一条路可以走过,哪怕是下油锅这样的路都被堵死了。
她那时候就觉得人生好像好无趣,为什么要活着呢?为什么呢?那时候看花看草都生厌,甚至不愿意抬眼去看,可是现在又多了一个想法,她想活着看祖父的遗愿实现,看那些人惨死的下场,而怕死亡是真的,到了死的时候,她才恍惚死亡的可怕,她还有留恋的,比如被丞相打的那段时间,她想到了旭弟,还有...赵思勉,旭弟自然不用说,她忧心的无非是那些,可是赵思勉为什么会在她的脑海中闪过呢?
阚蕙兰坚信赵思勉于她不过是利用,何来的真情。可是好几次昏沉的时候,她脑子里浮现了赵思勉,这让她觉得不对劲,明明她与赵思勉认识不久,怎么就想起了他。
所以是喜欢吗?
阚蕙兰不知道,她的思绪从一头跑到了另一头,她终于回归到了正途。
“怎么会很快结束。还有好多事情。”
证据没有,官家没有权利去将丞相拉下水,所以只能等,等着,可是为什么他要说快了,为什么会快了呢?
顾邈不过是一个太医,能有什么法子呢?阚蕙兰眼眸闪过了一丝不可置信。
“很快。”顾邈对上阚蕙兰的目光便知道她猜到了,他温和地笑了笑,“你别怕,这件事情很快就结束了,官家和丞相是...会和平解决的。”
顾邈解释了一句,阚蕙兰终于意识到自己到底在何处了,她勉强地笑了笑,那双手却牢牢地抓着顾邈的手臂,“顾邈,你会是好的大夫吧?有一天你会当个赤脚大夫吧?”
顾邈曾说不想当太医,想游走在世间,当一个赤脚大夫,要是当赤脚大夫,怎么能够进入这样的事情里,这个事情一旦进入,要是官家胜利还好,可是要是丞相赢了,那顾邈的下场也不太好,为什么要跳进来呢?
阚蕙兰整张脸因痛苦而扭曲到变形,不是□□上的痛苦,而是心理上的痛苦,赵思勉为什么帮他们,是祖父的人情,丙殊光、陈伯令等人帮她也是祖父的原因,还有很多很多人都是因为祖父的面子来帮她,他们明明可以平安的,可是为了祖父,为了他们的理想还是来了,来京城她就知道自己要面临这样的事情,可当真的有人牺牲,血溅在她脸上,她才有实质感,才有了恐惧感,当一个活生生的人为了救他们誓死在殿前,当一个活生生的人在她面前浑身是血倒下,拼了命用血肉护她,她的血热了,她心中的目标不再是冷冰冰的目标,她在那一刻意识到这都是先辈用血用肉铸造的成果,早有人热血挥洒,溅了一地,只是这个事情到底有没有回报呢?
“我做这个事情何尝不是好事呢?大好的事情。”
怎么不算好事情,如今事情又扩大,不再是小打小闹了,他们是要将丞相踹下台,丞相做了多少的事情啊,罪恶滔天的事情大有在,只是他位高着实难以拉下来,这花费了不少人力去,,如今官家愿意去与丞相博弈,那是最好的,有了官家,那么他们去做这件事情容易多了。
“你父亲、母亲,还有,你的妻子,你想想他们。”阚蕙兰提醒道,“他们...”
“别说了,我做好的决定。”
接下来不管阚蕙兰怎么说,顾邈就是不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