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0 章

    天色昏沉,现在已然过了甲境练兵的时间,练武场只见零星几个兵将。

    时愉一不小心跌落高台,不过她在半空之中稳住了身形。

    而就在她稳住身形的同时,身后一道人影飞至,搂紧她的腰。

    时愉鼻尖涌入一股陌生的气息,并不难闻,但她向来难以接受别人的气息,尤其是异性,所以本能地推开那人,从他怀里退了出来。

    二人齐刷刷落地。

    “多谢隐尊。”时愉客气地道谢,虽然方才那种情况以她现在功法的进展已经不需要别人来救。

    察觉到与隐尊站得有些近,她稍稍退开一步。

    她怎么会那一瞬间觉得这位隐尊有可能能是褚枭呢,明明气息身形完全不一样的一个人。

    女仙嘴角轻勾,眼神虚虚的没有聚焦,说不清是自嘲还是失望。

    她回过神,想着自己的功法。重新看向旁边的高台,轻蹙着眉回忆方才自己飞跃的过程。

    “若你真的想锻体,我可以帮你。”身边响起这么一句话。

    经过刚才一番她自己也意识到了,在提升功法身形一事上她的确不得要领,靠自己瞎练怕也没什么用。她向来对自己在这方面没什么天赋的事看得很开,倒是没什么挫败感。

    不过她还是对隐尊提出要帮她一事感到惊讶,且有些摸不清他到底意欲何为。不过四下无人她也找不到别人教,试试让他指导指导也无妨。

    时愉正要松口答应,被不远处一阵吵闹声打断。

    “站住!”

    一个侍女模样的姑娘被几个甲境兵追着跑。竟然慌不择路朝着练武场跑了过来。

    她哪跑得过经过训练的兵士,没跑几步就被追上了。

    几个甲境兵看着极为生气嫌恶,擒人的动作粗鲁又用力,小侍女疼得眼泪都飙了出来,看得时愉脸一黑。

    不过在她之前笙童子已经滴溜溜跑了过去。

    “几位大哥手下留情啊,不要将小渺姐姐送去关起来。”

    “笙童子,这件事可不是你能决定的。况且也非我等冷酷无情,这已经不知道是她第几次偷偷潜入尊主府了,若是继续纵容,境主必饶不过我等。”

    “各位再给她一次机会吧,我一定好好劝她让她不再来了,求求你们了,想想明诀大人平日里对我们多好啊,这可是他最信任的侍女。”

    他这句话让几个甲境兵态度松动,似乎都动了恻隐之心。笙童子又哀求了几句,终于将人救下来。

    时愉走过去是就看着笙童子拉着人说:“小渺姐姐,你到底为何要几次三番进来,这真的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啊。”

    小侍女低着头闷不做声。

    时愉问:“怎么回事?”

    笙童子见时愉来了,指着小侍女冲她解释道:“大人,这是明诀长老的侍女小渺,唉,她最近不知犯什么魔怔了,老是偷偷跑进来,都被抓住好几次了。”

    小童说完又不歇气地开始问小侍女:“小渺姐姐,你进尊主府到底是想做什么啊。明诀长老走了,你更得好好保重自己的身体呀。”

    小侍女眼前的地上开始啪啪啪有一串眼泪滴下来。

    小童没想到自己似乎将人说哭了,忙要安慰,小侍女忽而抬起了头,通红的大眼睛蓄满了泪,瘪着嘴声音颤抖着说出一句话。

    “我想看看他。”

    仅仅说了这么一句话她就说不下去哭出几声来,继续泪如雨下。

    这一幅可怜模样看得时愉都受不了,忙从储物吊坠里扯了一块手帕出来给小渺擦泪。

    想到逝去的明诀,她心更软了,动作更轻柔。

    笙童子着急地对小渺道:“可是明诀长老的遗体在经堂由十位阐修大人濯魂呢,你想见也见不了啊。”

    明诀长老战死,举境哀痛,甲境主立马安排了人给他濯魂,以助明诀长老的神魂尽快入幽冥,下一世安稳。

    时愉转头给了笙童子一个眼神示意他先别急,然后轻声问小渺:“小渺,你为何想看看他。”

    “……我,我想知道他是怎么死的……明明,明明……”

    “明明什么?”

    小渺抬起眼,坚定道:“明明明诀大人那时还传音给我说甲境已经击退了弑魔兵,他那时还好好的!”

    小笙瞪大了眼:“怎么可能?明诀长老不是战死的吗,击退甲境兵时他怎么可能还能活着给你传信?”

    “大人上战场的时候,我很担心,他那时就答应我,会第一时间给我报平安。当时我收到他的消息不知道有多庆幸,谁知道没等到他回来,就连、连见一面都没见到。”

    她情绪变得崩溃。

    “他明明都告诉我我们胜利了,他说他安好,怎么可能死!我一定要看到他……”

    她的话让时愉一怔。

    时愉记起自己曾经也说过类似的话。

    —“只有亲眼见到他的魂魄消散于天地之间,我才信他是真的死了。”—

    于是时愉一句话脱口而出:“我帮你。”

    说完她抬眼,对着呆愣住的小渺再一次肯定地说:“我帮你去见他。”

    *

    时愉当即决定行动。

    “小笙,明诀长老的遗体存放在何处?”

    “在清神堂,我带你们过去。”

    隐尊:“我也去。”

    时愉瞅他一眼:“你当然得去,否则你去告发我们怎么办?”

    他们的交谈他全都听到了,她自然也要将人拖上贼船。

    时愉:“小笙,带路。”

    笙童子将时愉几人带到一个拐角处停下。

    小童转过头来,表情夸张地用气声对几人道:“就是这里,嘘,咱们一定要小心点,看守的人是境主的亲卫!”

    只见堂外四个神情肃穆的守卫一动不动地站着,门窗透出堂中亮堂的光亮。整个屋子外笼罩着一层结界。

    笙童子:“大人们还在里面作法呢。”

    时愉:“他们会一直待在里面?”

    笙童子疯狂摇头:“我不知道。”

    小渺:“我或许有办法问出来,但我只能对一个人。”

    “你?”

    小渺肯定地点了一下头。

    “好,”时愉看向隐尊,“我们一会儿去外边的杂物房等你,你引一个人过来。”

    “……好。”

    时愉对笙童子和小渺招手:“我们走。”

    隐尊果然引着一个守卫追了过来,时愉突然出现,扔了个捕网法器出去,一下子将那人捉住。

    “小渺,你来吧。”

    小渺看着有点紧张,她走近,不知怎的刚才还妄图发信号给其他人的守卫立马安静下来。

    小渺眼中隐隐有金光:“明决长老屋内之人何时出来?”

    时愉和笙童子惊讶地看着那守卫乖乖将一切对着小渺和盘托出,最后还被抹去了这一段记忆自己回去了。

    时愉惊讶:“小渺你……”

    “是,我天生有惑神之力,只是我学艺不精,也只能控制一个人。平日里明决都叮嘱我不能外露,所以才没人知道。”

    笙童子:“原来是这样,你放心小渺姐姐,我们都会替你保密的。”

    小渺重重点头:“谢谢。”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只能尽量找人少的时候进去,方才那守卫说屋里的禅修大师明日辰时一刻结束,届时会出来,我们等到外面的人出来了想办法进去。至于门外那几个守卫和结界……”时愉陷入沉思。

    小笙鼓着脸:“方才那人说境主给他们那些亲卫下了令,除非收到境主亲传的信号,否则不得离开一步,这今日的计策也行不通,我们该怎么做呀?”

    时愉:“那就让甲境主亲自来引开他们。”

    笙童子和小渺瞪大了双眼,时愉与他们说了几句话,得到他们满脸的佩服。

    时愉最后说:“我们明日就这么干。”

    “是,时愉大人。”小笙郑重地点头,隐隐带着点兴奋,毕竟这是他第一次参与这种惊险的行动,他还年幼,自然有满腔热血。

    时愉:“小渺今晚就跟我回去吧,我在外间给你加个小长榻。”

    小渺一脸感激:“嗯嗯,谢谢时愉大人。”

    时愉带着人打算回去,不过她又停下了脚步:“等等。”

    “怎么了时愉大人?”

    只见时愉从储物吊坠中掏出一块小石头,对着身后的隐尊和背后的屋子闪了一下。

    时愉看着隐尊:“我已经用留影石记录下来啊,你跟我们可是一伙的,别想去告发我们。”

    “嗯。”

    隐尊那张看不见神情的面具脸底下依旧淡淡答了一个字,但莫名的,时愉觉得他好像在笑。

    不管了,要赶紧回去再好好想想明日的计划。

    几人很快商量出一个集合地点。

    “明日卯时半,准时集合。”

    *

    翌日,卯时半已过两刻。

    隐尊来时,笙童子和小渺正一脸焦急地在门口兜圈。

    见到隐尊,笙童子结巴着开口:“隐尊大人,时愉大人她、她还在睡。”

    隐尊面具底下的眉头蹙起:“你们没叫她?”

    小渺:“叫了,我在外间时就已经叫过了,时愉大人不起,我只好先出来了。”

    笙童子打着圆场:“昨日时愉大人定是累坏了,所以才迟迟不醒,要不咱们换个时间……”

    “她是睡着还是出事了,你们可有发现不对劲之处。”隐尊语速极快又严肃地问两人,紧接着走近了时愉门前。

    “时愉,时愉?”隐尊轻敲门叫着。

    背后笙童子和小渺二人面面相觑,小渺迟疑着小声道:“应该只是睡着了吧,我听见时愉大人好像还嘟囔了几句什么。”

    隐尊心中稍安,但还是继续敲着门问了几声。

    就在他准备直接推门进去的时候,里面传来女仙懒懒的带着点起床气的声音:“敲什么门嘛,你直接进来不行吗!”

    门外三人微愣,笙童子和小渺又对视了一眼,在对方眼里都看到了大大的疑惑,然后两个人看着隐尊进了门。

    “时愉大人为何要叫隐尊进去?”

    “隐尊大人为何还真进去了?”

    可惜,两个人大大的疑惑只能自己瞎琢磨了。

    隐尊推开门时愉小屋的门,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他无声走到时愉床前,看到她睡梦中红润放松的脸颊。

    “只是睡着了啊。”

    时愉睡中还微蹙着细眉,应该是因为方才被他搅扰到了,被子底下她的怀中还抱着个不知道是何物的东西。

    隐尊想了想,没叫醒她,没发出任何声响地绕过屏风走到了外间。

    外间屏风前是雷打不动的一对桌椅,角落里多了一张小榻,小渺醒来后已经收拾好了。

    隐尊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时愉迷迷糊糊地醒了。

    她在床上哼唧了几声,微眯着眼爬起来时眼前却没有端过来的清水和手帕。

    她熟练地往屏风那边一敲,看到熟悉的黑衣魔君侧坐着看不清脸的身影。

    “你怎么还不过来!我要净脸了。”

    那个人似乎一怔,然后慢慢转过脸看过来。

    看见那张面具的一瞬间,时愉整个人一激灵。

    仿佛突然从梦境回归现实,一盆凉水砸下来,将时愉的记忆灌回脑子里。

    这是隐尊,不是褚枭。

    褚枭死了,没有人清晨等着她醒了之后给她送净脸水到床边。

    她怎么又把人认错了。

    懊恼和尴尬让时愉变得焦躁,她心中堵着气质问已经走过来的人:“谁让你进我屋子的!”

    “你。”

    时愉心中快要升腾到嗓子眼的怒火卡住。

    “……”不可能。

    他在开玩笑,在撒谎!

    隐尊打破时愉的幻想:“我方才在门外敲门叫你,你叫我进来。”

    这句话给她当头一棒,她隐隐忆起自己刚才似乎真的将门外人的声音听成了褚枭然后让人进来。怕这也是她起床之后再次将人认错的原因。

    人在睡时是很容易将梦境当做现实的。

    都是因为昨日又一次经历的梦境。

    时愉突然想到一件被自己遗忘的要事。

    “什么时候了!”

    隐尊:“快辰时了。”

    时愉大叫一声,从床上弹射下来。

    “你们怎么不叫醒我,时间快到了!你快出去我马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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