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醒过来时,已经躺在了柔软的被褥里,昨天的翅膀仿若是她的幻觉。
小精灵,或者说塔塔,站在床边,为她在面前摆放一些餐食,一碗白粥,一小碗绿色的草叶汁。
莱西缇亚对进食很期待:)。
白粥很简单,喝完了事。莱西缇亚端着那碗草叶汁,闻到格外自然的气息,她猜测这是涂抹伤口的草药。塔塔扶着碗往她嘴边送了送,莱西缇亚绝望的意识到这是进口的草药。
不想过多描述,总之莱西缇亚完成了进食和喝药的任务。饱腹后的暖意令莱西缇亚很尴尬,清醒过来后,她意识到这是一个陌生的地方,对面儿是陌生的生物,按照记忆来看,她是人,所以这具身体也是陌生的。以经验而论,这种情况叫穿书。
她悄悄打量塔塔,判断出这应该是个霍比特人,很老的那种霍比特老奶奶。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头发,也许她的年纪比自己想象的大很多。
那么这儿就是中古,太酷了。
我还有翅膀,更酷了,这不得强得没边儿。
莱西缇亚窃喜了一秒。
接着开始高速运转自己的处理器,小说和电视剧里怎么演的,先摸头还是先嘶。
她还在模拟,塔塔要开口了。莱西缇亚立马捂着头猛地“嘶”了一声,囫囵着准备开口,塔塔紧张的不行,扑在一边,大眼睛凑到面前,又要流泪,“小小姐,”,莱西缇亚良心受挫,她紧缩眉头,极其隐忍的模样放下手,“没事。”
她的英语真好。
莱西缇亚在脑袋里反复念九镑十五便士的时候,塔塔扣着手开始劝她。这下莱西缇亚不用演了,从塔塔的口中可以拼凑出她为什么这么狼狈。
上个星期,她仗着自己活力满满,飞到别人的地盘撒欢,受了点地域特色的伤,回来的时候遇着暴风雨,摔礁石上把翅膀弄骨折了。塔塔把她接回来,经过魔法特色的手段治好了她,现在她只需要静养,再不能像之前一样莽撞了,因为那个地域特色的伤很是严重,她已从活力满满变为病弱分子了,需要老实做鸟。
至于脑袋,应该是并发症。
莱西缇亚觉得塔塔小小的身体,发着大大的光。她安心躺下,有一些疑惑,但看着塔塔关切的眼神,她决定先搁置在一旁。她又昏了过去。
梦里声音嘈杂,莱西缇亚期待的灵魂对话没有出现,她可悲的发现自己除了疲惫,对占据这具身体没有丝毫的不适,这意味着她是个道德败坏极其恶劣的人。
莱西缇亚被这个念头折磨的很是神伤,梦里各种嘶嚎呼啸也听不见了,她抱着一定要时刻自省的培养道德的想法昏睡过去。
再次睁开眼,手边摆着一杯温度适宜的温水,莱西缇亚润了润嗓子,看到窗外漫进湿润的雾气。山间海峡裹着咸湿的气息,弥漫着的雾沉沉,格掉一些湿润,望远可以看见一棵粗壮的树将脚下的山脊与峭壁拉出雾海。
她睡到了第二天清晨,莱西缇亚伸了伸脑袋,去闻新鲜空气,结果咳得背不过气。
塔塔倏的一下出现在露台边,把那半条缝合上,又为莱西缇亚摆好吃食,一碗肉粥,一碗色泽相当浓郁的汤药。
莱西缇亚开始后悔睁开眼睛,她细细品味那碗其实没什么味道的肉粥,药一口闷,这药的味道仿佛有什么东西拽了把她的肠子。
不知塔塔做了什么,或许是什么法术,莱西缇亚与身下的床隔着一段距离,但依然能够感受到软和的触感。
“小小姐,请放出你的翅膀,塔塔需要为翅膀治疗,它需要治疗。”塔塔拉出一个小推车,莱西缇亚这次熟悉多了,上面有一盆脏兮兮的半固体,以及她认识的纱布和棉签。
比想象中容易许多,几乎是随心而动,背后一对鸦羽小心展开。
右侧的翅膀受伤很严重,不知道哪节开始骨折,牵扯到伤口,莱西缇亚脸色更为苍白,额头冒出汗珠,那侧翅膀努力的往床边伸展,她听到什么被扯断的声音。
塔塔又哭了,这次眼泪被收在眼眶里。她对莱西缇亚的断翅进行处理,盘子上堆了一小叠坏死的肉与羽管,伴随着又一阵剧痛,翅膀被固定好了。
莱西缇亚在中途便晕了过去,先前那碗汤药加了镇定的草药,塔塔也在极力控制力度,但她还是疼醒,她想嚎叫,但那双眼睛红肿着实在无法忽略,她不认识她,这具身体却似乎天然和她亲近,于是莱西缇亚只是紧缩眉头把自己埋在被褥里,疼醒晕厥,如此反复。
约莫两个月都是这么度过的。
伤筋动骨一百天,莱西缇亚的自愈能力强的可怕,翅膀两个月不到便不再扭曲了。但她不止伤了一处,脏器的伤不可见,这里的医疗条件算不上好,只是一直在喝药。
翅膀好一点以后,莱西缇亚可以踏踏实实躺在被褥里了。没等她多享受一会儿,剧痛所致的冷汗就浸透了床,莱西缇亚不存在的洁癖犯了。
塔塔一直在对自己施法术,客观来讲,莱西缇亚身上是干净的。但一直没用流动的水清洗过,莱西缇亚打心里觉得自己脏脏的。
她躺下的时候,占房间大半空间的翅膀覆在身上,翅膀下黑沉沉的,充斥着自己的气息,绒绒的雏羽挨擦脸颊,是很好的体验。但不包括连续几月。莱西缇亚对自己的翅膀从无比满意到些许勉强,再到无比嫌弃,但不得不日夜相伴,她的药还没敷完。
唉。
等到外边山坡开始变得斑秃,莱西缇亚终于可以下床了。她拒绝了塔塔的帮助,自己扶着书架踱步行走,在塔塔抓住她在房子外边被翅膀溜后,她失去了自主选择场地的权力。
怪她选错位置,直接在厨房面前的大窗户那儿颠来倒去,被塔塔抓了个正着。她只能每天站在风口假装翱翔。
莱西缇亚打量着屋子里的各式物件,估算着房子的年岁,确定自己应该是中古世界里某个奇妙的生物。
说真的,她有一对超酷的翅膀。不知道现在是第几纪元,是不是和平年代。虽说她们住的偏远,但奥克都能打到夏尔,又为什么打不到这里。她要不要去找甘道夫,这么大一双翅膀,应该是不错的代步工具。
莱西缇亚看着塔塔瘦小佝偻的身影,深知保护家庭的重任,抖成筛糠的腿抖得更有劲了。她决心要成为勇猛的小学生战士。
这个判断不久后便被推翻。随着右边的翅膀逐渐长好,她的身体才接收到信号似的,慢慢支撑着她走路、跑跳,以及飞翔。
她的中古冒险梦在撞见海上挂着好几个涡轮的渔船后,稀碎。抱着自己被欺骗的心理回到家,却发现家里其实也有很多现代物品,她见惯了,所以下意识忽略。结论便是,如果被谁骗了的话,是被自己不争气的眼睛与大脑欺骗了。
鉴于这个世界出现了工业产物,莱西缇亚觉得自己或许在什么小众的奇幻世界里也不一定。
但那都不重要,现在是解谜时间。
——
这是第三天了,小小姐一直在昏迷。
塔塔缩在床边,紧盯着莱西缇亚苍白的脸。她的手被自己抠破,才换的布袍被蹭脏又扯皱。
外边开始起雾了。
塔塔再次换上温水,闪身去熬药。研磨台上成堆的药材被使用,三天的每一天都有一碗汤药在等待,和塔塔一起。
塔塔嘴里碎碎念着,给食物装盘。忽然,她眼睛一亮,抬起的脸不可抑制的显现出担忧与喜悦。
下一秒,她出现在莱西缇亚窗边,将可能二次伤害小小姐的门扉合紧。
小小姐醒了!塔塔简直要跳起来!
——
小小姐状态很糟糕,长时间不间断的昏睡让小小姐变得迟钝,小小姐意识不到自己已经卧病大半年了。
塔塔撒了谎,塔塔是坏塔塔,塔塔是为了小小姐好,小小姐活了下来,塔塔不能再和小小姐分开。
小小姐忘了些事,塔塔不希望小小姐知道,塔塔不会违背小小姐,小小姐想知道什么,想做什么,塔塔都会为小小姐实现。
小小姐去了地下室,希望小小姐找到想要的东西。
塔塔放好茶具,她坐到壁炉前的摇椅里,慢吞吞一针针织毯子,小小姐一叫她,她就会出现。
——
塔塔在起居室。
莱西缇亚往地下室走。她不需要蜡烛,她的金瞳视黑夜如白昼,一切清晰可见。
地下室并不通风,那一日的纷杂气味混在一起停留于此。地上闪着微弱火星。
莱西缇亚这才注意到自己醒过来的地方布满了焦黑痕迹,有一些过于新鲜,还残留着火星。
她并不懂魔法阵,只尽力去记住模样。
墙上蒙着纱幔,一侧空荡荡挂着带有烧痕的布条,或许这里有过火灾。地上是一整块天然的石壁,鉴于房子的位置,这个地下室应该是在山上凿出一个洞来建成的。
角落里垒着厚重的书,几根羽毛笔与草纸在一旁的矮几上。一支白烛永久保留为其主人最后一次使用它的景象。
如若自己的视力不是遗传,这些物品的主人是谁都有可能。莱西缇亚心想。
她坐在地上一一翻阅,各式文字,她甚至看到了中文,是黄帝内经和山海经,以及陌生的炼丹术,莱西缇亚看着这些挑了挑眉,她就知道。
再翻下去意义不大,和之前的调查差不多,各式莱西缇亚不能完全辨认的文字。
毫无疑问这个世界存在魔法。莱西缇亚行动自如后,首先将自己的房间翻了个底朝天,被衣服和一些稀奇玩意儿吸引住浪费了大半时间,最终只对书架进行了简易的搜索,没有发现日记本一类的存在后,她又被其中能读懂的魔咒书吸引,一直读到半夜。露台上种满了果蔬,环境倒不错。
莱西缇亚挑了几本写有咒语的书,回到了壁炉前。塔塔又睡着了,莱西缇亚将她手里正织着的毯子收到一旁,为她盖上新的。
壁炉里柴火偶尔噼啪作响,莱西缇亚添了柴,摩挲着指下的名字,写在笔记本开页的一长串。
莱西缇亚·阿尼玫耶·道尔·哈尔皮,道尔是用不同的墨迹加在阿尼玫耶与哈尔皮中间,这是她的全名。
哈尔皮,哈耳庇厄,神话里的鹰身女妖,或掌管风的女神,她拥有一双翅膀,对得上。
而阿尼玫耶是她母亲的名字,与对面山头树下碑上的名字一样。
一朝成为奇幻世界丧母不见父的奇异儿童,莱西缇亚感慨万千。塔塔对于只有她们两个的生活泰然自若,莱西缇亚也很习惯这状态,该不该庆幸自己不用应付未知的父母呢?
莱西缇亚答不上来,站在那座碑前时,悲怆是实打实的,她很好奇,阿尼玫耶是不是也有一双翅膀,也是黑色的吗?
只有塔塔与她的生活也不算安稳,她本人才从鬼门关回到人间不久,而塔塔,莱西缇亚帮一旁的塔塔掖了掖毯子角,起身去做炖饭。
莱西缇亚的内心异常的焦躁,不同于到陌生地方的不安,更多的是要找什么或者继续做什么的烦躁焦急。答案在屋内屋外,无从知晓,而塔塔的状态更加重了她的不安。
莱西缇亚被这股火烧的24h炸毛。
中式炖饭做的很好,莱西缇亚扶着塔塔坐到桌边,她眼睛用久了,走不太稳。
收拾完,目送塔塔走进她的小隔间,莱西缇亚才往楼上去。
她并未立即休息,而是站在露台吹着夜风。
架子上的爬藤坠下青涩的果香,风里裹着野草的气息冲淡露台的花果味。
莱西缇亚跃过露台,直直坠向山脚的礁石沙滩,半途身后的羽翅平行,带着她在狭间滑翔,升空,落到对面山头的树下。
大树根系发达,凝结的根系浮出地面,按常理来说,这不是柳树可以长的体格,它也不该出现在这里,但这是奇幻世界,那就无需多言了。
莱西缇亚为阿尼玫耶带来了露台上长相最为可爱的花骨朵,天亮的时候没准就开了。
她顺着长眠者所望方向望去,大海一片漆黑,没有边际。柳条垂下,拂过莱西缇亚的面颊,于是我们知道睡觉时间到了。
在她回身休息的时候,一成不变的夜晚,大海的末端出现一个圆点。
一位不速之客将在凌晨与花同时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