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霭沉沉,如墨泼染,幽州城喧嚣沸反,纵夜色深沉,亦不能掩其繁华热闹。
醉月轩内,灯火荧煌,丝竹之音悠悠扬扬,婉转不绝。
舞姬长袖善舞,于台上婀娜翩跹,一颦一笑,皆具风情。
台下宾客,或高谈阔论,或浅酌低吟,推杯换盏间,满座皆欢,热闹非凡。
彼时我已酩酊大醉,瘫坐于轩内角落软榻之上,目色迷离,视物皆影影绰绰,似隔薄雾。
“再取酒来!”我高举酒杯,声嘶力竭地呼喊,然声浪淹没于喧嚣嘈杂之中,如沧海一粟,渺不可闻。
婢女小翠,神色焦急,于旁苦劝:“少爷,您已然饮得过量,切莫再饮了。”我却充耳不闻,一把将其推开,酒杯中酒水倾洒而出,溅落一地。
适值此时,醉月轩门轰然为人猛力推开,寒风凛冽,呼啸而入,吹得厅内烛火剧烈摇曳,光影明灭不定。
众人皆惊,纷纷转头而望,见家父满脸怒容,立于门口,身上披风猎猎作响,恰似怒发冲冠之狮。
其目光如炬,在厅内逡巡一圈,最终凝定在我身上。
“逆子!”父亲暴喝一声,大步流星向我走来。
其脚步声在木质地板上沉闷作响,每一步落下,都似重锤敲击在我心间。
“你尚不知自身处境何等危急乎!”
“转瞬之间,便要将你送走,你竟还在此处肆意妄为!”
“你若稍有悔意,低声求情,我或可动恻隐之心,不让你前往,然观你如今模样,看来是非去不可了!”
周围宾客见状,皆心领神会,纷纷避让,让出一条通道。
刹那间,整个醉月轩内静谧无声,唯余父亲沉重的脚步声,声声惊心。
父亲行至我身前,一把将我从软榻上拽起,我顿觉天旋地转,头晕目眩,身体不由自主地随着他晃动。
“爹,您缘何至此?”我口齿不清,含混问道,同时还试图挣脱他的手。
“随我归家!”父亲声色俱厉,冷冷说道,语气中毫无商量的余地。
其用力一拽,吾身形不稳,踉跄欲仆。慌乱间,吾伸手欲抓物以稳身形,不意将旁桌一精致花瓶碰落。
“哗啦”一声脆响,花瓶坠地,碎为齑粉,碎片四散飞溅。
此突如其来之声响,犹巨石投于平镜之湖,令整个醉月轩再陷哗然,众人目光纷纷聚于吾父子二人。
我望着地上碎片,大脑一片空白,酒意作祟,反应愈发迟钝。“这... ...这如何竟弄成这般模样... ...”我结结巴巴,嗫嚅而言,心中不安之感阵阵涌起。
家父脸色愈发阴沉,恰似暴风雨将临前的暗沉苍穹。
其狠狠瞪吾一眼,旋即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掷于桌上,向醉月轩老板说道:“实在对不住,此银用以赔偿君之损失。”
这老爷子,怎在吾面前那般凶狠模样,一转脸却对旁人满脸堆笑。
言罢,家父不顾吾意愿,径直将吾扛于肩头,大步向门外走去。
吾趴在其背上,只觉天旋地转,耳边风声呼呼作响,其间还夹杂着众人的窃窃私语。
“此乃楚家公子啊,竟醉成这般模样。”
“瞧他父亲那般盛怒,回家之后怕是有苦头吃了。”
“又不是头一回如此,都见惯了。”
此等声音断断续续传入吾耳,然吾已无力理会。
迷迷糊糊之间,我只记得被家父掷于马车上,随后车子晃晃悠悠朝着家之方向驶去。
归家之后,家父将吾扔于床上,吾只觉整个房间仿若旋转之陀螺,不停转动。
欲挣扎坐起,却重心不稳,又摔倒在床上,顺势将床边一小书架碰倒。
书籍散落一地,发出噼里啪啦之声响。
“你且瞧瞧自己干的好事!”家父怒发冲冠,于房间里来回踱步,双手紧握成拳,关节泛白,似随时都会冲过来教训吾一顿。
我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嘴里嘟囔着:“老爷子,我还未醉... ...我还能再饮几杯... ...”
家父气得说不出话来,转身摔门而出,“砰”的一声巨响,在寂静夜里格外刺耳。
我躺在床上,意识逐渐模糊,脑海中不断浮现出当晚在醉月轩之情景,还有家父那愤怒至极的面容。
不知过了多久,吾终于沉沉睡去。
次日清晨,日光透过窗户,洒落在吾脸上。吾缓缓睁开双眼,只觉脑袋仿佛要炸裂一般,头痛欲裂。
我揉着脑袋坐起身,看着屋内一片狼藉,昨晚之记忆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老爷子一会儿就得来了吧... ...”心中暗忖,对昨晚之放纵懊悔不已。
还未等我缓过神来,房间门再次被猛地推开,家父一脸寒霜,大步走进来。
“你这逆子,还不速速起来!”家父声音中满是愤怒,如汹涌之波涛。
无奈,从床上爬起,低着头,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父亲呐,我... ...”刚欲开口解释,家父便打断吾:“你还有何话可说?昨晚之事,休要再提,今日便给我收拾行囊,准备启程去历练。”
“爹,我能否不去?”我小声问道,心中仍存一丝侥幸。
“断无可能!”家父斩钉截铁,“汝必须前往,此乃为汝日后着想。”
我深知老爷子心意已决,难以更改,只能无奈点头。
待其离开房间后,我开始慢悠悠收拾东西。
实则并无多少物件可收拾,不过几件换洗衣物,以及一些平日心爱之物。
收拾完毕,悄悄打开房门,左右张望,确认无人注意后,便猫着腰,蹑手蹑脚溜出家门。
反正都要离开了,再出去玩最后一次,料想也无大碍。
行至热闹大街,看着周围熟悉的一切,吾之心情却异常复杂。
漫无目的地闲逛,不知不觉走到集市边缘。
此处人迹罕至,街道显得格外冷清。
正欲转身返回,突然,一阵阴风吹过,吾不禁打了个寒颤。
就在这时,我感觉背后有几道黑影一闪而过,还未等我反应过来,后脑勺便遭受一记重击。
忽闻“砰”然巨响,吾目骤黑,颅中如雷炸,痛欲裂,刹那间神志皆失,直挺挺向前仆地。
昏迷前一刻,仿佛听到几人低声交谈:“正是此人,带走!”“动作麻利些,莫要被人察觉。”
不知过了多久,我迷迷糊糊有了些许意识,感觉自己似躺在狭小空间,身体随着某个物件不停摇晃,耳边传来“咕噜咕噜”的车轮滚动声。
脑袋依旧疼痛难忍,每一下晃动都像有人持大锤在吾脑袋里敲打。
欲睁开双眼,看看身处何方,可眼皮似被千斤重物压着,怎么也抬不起来。
又试图挪动身体,却发现全身绵软无力,动弹不得。
“我这是怎么了?身处何处?”无数疑问在脑海盘旋,可我根本无法思考,只能任由身体随着摇晃的节奏,在黑暗中沉浮... ...
摇摇晃晃间,吾复陷入半昏迷之态,耳畔之声时隐时现,仿若自遥远处传来。
未识时之几何,那摇晃之感仍未止息,吾便在这似梦非梦、似醒非醒之间,静候未知之命运... ...
初逢彼三人,见其手上茧痕累累,便知皆为习武之士。
细加端详,三人容貌皆出众,且各有不凡气度。
一人剑眉星目,身姿笔挺,英气四溢;一人面容冷峻,神色间带几分不羁,周身散发狂放之态;还有一人面容温和,然眼神锐利非常,看似温润,实则锋芒暗藏。
昏昏沉沉之中,不知时光流逝几何,那颠簸摇晃之感终得停歇。
旋即,一阵沉重脚步声渐近,紧接着,吾被人粗暴地从小空间中拖出。
“此子尚睡着,要不赏其一耳光子叫醒他?”一男子之声响起,颇为粗犷。
“且先勿管,径直将其扔进去,待他自行醒来便是。”另一声音冷冷回应,这声音较前者悦耳许多。
随后,我被狠狠掷于地,摔得浑身剧痛,这疼痛反倒令吾稍有清醒。
缓缓睁眼,只见四周一片昏暗,空气中弥漫着潮湿腐朽之气。
借着微弱之光,我发觉自己身处一间破旧柴房,周围堆满杂乱柴草,墙壁上爬满青苔。
挣扎着坐起身,脑袋依旧疼得厉害,竭力回想昏迷之前所发生之事,心中满是疑惑与愤怒。
究竟是何人将我掳来?
他们又有何企图?
思索之际,柴房之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道强光射了进来,刺得吾眼睛生疼。
“哟,醒了?”那男人走进来,脸上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小子,你可知道自己缘何在此?”
我强忍着疼痛,怒目而视:“我怎会知晓!你们究竟是何人?为何要绑架我?”
男人哈哈大笑,顿了一小会儿,似乎在想怎么回答我:“你爹平日里得罪之人太多,有人出高价取你性命...不过嘛,看你这小子长得白白净净,说不定能卖个好价钱,故而暂且留你一命。”
闻听此言,心中一惊,原来竟是父亲的仇家所为。
我暗自叫苦,早知平日就该多学些武功防身,如今这般手无缚鸡之力,可如何是好?
“你们若敢动我一根毫毛,吾爹定然不会放过你们!”我竟然试图以父亲的威名震慑他们... ...
他却却不屑地嗤笑一声:“你爹?待他寻到此处,你早已没影了。”
识相的话,就乖乖听话,或许还能留你一条小命。”言罢,转身离去,顺手将柴房之门重重关上。
绝望地靠于墙上,心中懊悔万分。若当初听父亲之言,好好去历练,也不至于落到这般田地。
如今,只能盼着父亲能早日寻到我,将我救出去。
满心绝望之时,忽闻柴房外传来一阵轻微响动,似有人在悄悄靠近。
我屏住呼吸,竖起耳朵仔细聆听,心跳也不由自主地加快。
莫不是父亲派人来救我了?
亦或是那些绑匪又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