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仙飘飘然而来,只见她着五彩衣,挽堕云髻,发间以彩绳点缀,丹凤眼瓜子脸,一点朱唇三分含笑,此时站到青琅身边,向两人笑道:“平芜君,青琅仙子,我们现在分到了一个队伍,这青莲湖、千花林都要共同合作才能过去,两位何不先放下偏见,化干戈为玉帛,即使有什么矛盾,又何不留到绵雪山再一决高下?”
青琅本没有认真同平芜争斗的意思,闻言便去看她那便宜义弟。
平芜显然还不是很服气,但也知道青莲湖和千花林必定要组队通过,于是也只能识时务地放下手中仙剑,但他一贯跋扈,哪怕心里知道这女仙说得有理,面上还是作出质问的模样:“你又是谁,敢来置喙本君?”
彩衣女仙也不恼,只是微微一笑,向平芜款款行礼:“小仙乃是辰风仙君的弟子,名唤灵杳,方才出言如有冒犯,还请平芜君海涵。”
青琅闻言也侧目,辰风仙君乃是当今仙帝的第三子,地位尊崇,但听闻这位仙君也不甚思进取,宫中豢养了美貌女仙无数以供取乐,因此在九重天名声不算好听,但倒未曾听说过他有什么弟子。
平芜也满是狐疑地瞧了这灵杳几眼,但终究没多说什么,只是慢慢上前两步,走到距离青琅有一段时间的地方站定。
其余两人也自然围过来,聚集到青琅与平芜身边,做了自我介绍。
青琅于是得知这两人中的男仙名叫正卿,乃九重天成周将军座下弟子,女仙则名为九珊,是东海安澜公主的陪侍。
正卿一身玄衣,两臂皆着护腕,鬓发高梳,瞧着十分丰朗,而九珊着白罗裙,姿容清丽,大约由于是几人中修为最低的,瞧着很胆小的模样,声音也怯怯的。
青琅并没太在乎,她向远望去,开口道:“当务之急是要通过青莲湖,诸位可有什么想法?”
平芜最瞧不得他这便宜姐姐一副天生傲气领导所有人的模样,于是屏气提息,运功纵身一跃:“这有何难!”
他那镶金坠玉的仙剑随法诀飞起,平芜施施然便御剑跃到了空中,气沉丹田催动仙力,眨眼便飞出了数十米。
青琅拨弄着腕上金钏,微微仰起头看平芜飞远去的方向,碧云境内耀眼的阳光迫使她不得不微微眯起双眼——平芜的身影越来越小,仿佛御剑飞行真是一个可行的办法。
在那黑点消失在视野中的最后一瞬,平芜大叫一声,从仙剑上扑通一声掉进了水里。
岸边众人愕然。
片刻后,平芜湿透的脑袋从湖中冒出来,他火红的头发湿哒哒粘在脸上,整个人形容狼狈,好似一条落水的小狗。
青琅忍俊不禁起来,还不忘奚落他两句:“这有何难?”
平芜总受不得她刺激,急头白脸从水里腾升起来跳到岸上,眨眼就施术将自己的衣衫头发都重新变为整洁干燥的模样,他瞧见青琅幸灾乐祸,恨声:“你行你上啊!”
眼见两人又要呛声,灵杳赶忙上前一步:“诸位,我有一计或许可以一试。”
她面向青莲湖,反手脱下了身上披着的轻纱外衣,阳光洒下,那薄若蝉翼的纱衣竟反射出粼粼波光,好似鱼尾一般。
平芜毕竟还是少年,见灵杳脱衣,连忙别过头去,表情有些别扭;正卿倒和大家一起都看呆了。
灵杳挥手将纱衣扔向湖面,并挽手结印,在缕缕仙力作用下,那纱衣竟缓缓形变成了一艘小船!
船身通体透明,船舱覆盖着波光粼粼状似鳞片的装饰,灵杳收了灵力,一跃而上,只见那小船稳稳当当,浮在湖面上,没有半点要沉下去的意思。
灵杳提着裙摆在小船上踩了踩,约莫半刻钟以后,确定小船在湖面上不会下沉,才高兴地伸手招呼众人:“大家快来!”
平芜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显然不相信自己的仙剑还不如这小女仙一件法宝管用,但见青琅与另外两人都一跃而上,自然也不甘落后,哼哼唧唧地就跃上了小船。
这船倒也稀罕,初始看起来颇为狭小,似乎只能容纳灵杳一人,随着众人一一登船,竟随着所承载的人数变换了体型,变成了一艘能容纳无人还绰绰有余的帆船。
平芜抱着剑别别扭扭的,用手肘搡一把边上的正卿:“哎,本君的仙剑尚且过不去这青莲湖,你也相信这小船就能横渡偌大一片湖泊?”
正卿不是扭捏的性格,闻言拱手一笑:“平芜君御剑之术自然高超,只是眼下既然别无他法,一试又有何妨?大不了落了水,再游回岸边便是!”
青琅听见两人对话,站在灵杳身边也朗声:“哎呀,这小船瞧着可比什么仙剑漂亮多了,平稳又别致,有人不想乘就继续御剑好了。”
平芜隔着半米又被呛一句,本来刚做了一回落水狗跌了面子正在不高兴,闻言更郁结,但嘴上还不饶人:“你这么神气做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仙船是你的法宝。”
灵杳听姐弟二人拌嘴觉得有趣,抿嘴一笑,一边伸手结印,仙力注入船帆,小船便缓缓向湖心行去。
青莲湖上灵力充裕,站在湖岸边还不觉得,船行至湖心,众人都被这浓郁得近乎要凝结成实体的灵力惊了一下,不由自主敞开丹田,如鲸吞般向体内吸纳着充裕的灵力。
能摘得月影草夺得桂冠的毕竟只有一人,其余小仙大多都是怀抱着多多吸收秘境内天地灵气以将修为更进一层的心思到此处来的,此时既然船行平稳,又有这样充裕灵力,又哪有不好好珍惜的道理?
饶是如平芜这样自小从不缺灵力供养的仙族,也忍不住停下了扭捏的心思,闭目吐纳起来。
就在这众人卸下戒备的时刻,风浪忽然涌现。
原本平静无波的湖面忽然掀起层层巨浪,浪花卷起盛放的青莲卷至高空,搅散了周遭浓郁的零气。
青琅入定很浅,在五人之间率先警觉,猛地睁开双眼,就见惊涛骇浪直奔小船而来。
她迅速压下胸口奔涌的真气,向后退一步,双手飞速变化结印,口中默念法诀,向虚空中打出一个巨大的莲花状法阵。
“月华诀!破!”青琅周身灵力随法阵向外打出,撞到泼天大浪上,飞溅起无数水花。
她匆忙捏诀护住小船,回身稳住身形的同时从袖中飞出四颗灵珠,一一打在同伴肩头,青琅厉声喝到:“醒来!”
灵珠精准打到穴位,风浪还在眼前,可巨力刺激下,众人却都好像失去了五感一般,定定地合眼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这里的灵气有问题!
青琅在发现自己周身灵脉滞涩的瞬间就意识到了这一点。
她从来警醒,并没有吸纳太多,但即使是如此灵力运行也已经无比困难,捏出的法诀威力连平常一半都没有。
迅速摘下腰间灵珠作介质,青琅口中法诀不断,手中利落打出四五个小法阵挡在周边,但裹挟着灵力而来的惊涛骇浪威力非凡,浪花好似带利刃一般打在青琅刚刚结成的法印上,很快辉印着青色光芒的法阵就开始出现裂隙。
青琅紧咬牙关,无数法阵自手中浮现,但她一人毕竟能力有限,浪花却无休无止,再继续下去她必定会力竭。
脚步慢慢后退,青琅的余光瞥见定在她身边的平芜,气不打一处来,心道平常时光知道耍嘴皮子,临了遇到危险了却又半点不警醒,于是腾出一只手,也不管手法粗不粗糙了,手下青芒涌现,净白手指迅速点下平芜周身几个大穴,将自己的灵力强行疏松到火系的平芜体内,而后看准时机,收回双手,在浪花拍打的巨大声响中,捏开平芜下颚,随手从芥子囊中掏了一粒乌黑药丸,往他嘴里一扔,又连点两穴,尚无意识的平芜便不自主吞下了那粒药丸。
青琅还想再转身去唤醒修为不错的正卿和灵杳,法阵碎裂的咔嚓声却愈发明显,她脸色苍白一分,咬开指尖,以血为媒,点到当空,一个大阵注入浅淡光芒,在虚空缓缓浮现。
“咳咳——”平芜猛地睁开眼睛,只觉得喉咙口辛辣苦楚,滋味难以言喻,又觉浑身筋脉阻滞,好似纳入了什么脏东西似的,顿了片刻,平芜胸腔一热,猛地从喉头喷出一口淤血!
他含着血含混不清得看向青琅:“杂毛鸟,你给我吃了什么?!”
青琅真是恨铁不成钢,手中笔画不停,回头焦灼喊他:“快来!我撑不住了!”
平芜抬头,才见当空密密麻麻无数小阵法和当空扑来的灵力巨浪,又见青琅正在以血做媒画月华大阵,当即心神一震,冲过去大喊:“你疯了?为什么不用缩地绫?”
青琅脸色苍白,嘴唇却被鲜血染红,脸上浮现着一种异样的艳色,她斜看平芜一眼,厉声道:“艮七,震四,兑二,我注入血液后你即刻打入灵力,不可停歇,听见了吗!”
平芜慌忙应声,压下丹田内涌动的气息,学着青琅飞速变换的手势同样结印,在鲜血顺着青色光芒向复杂阵法流转的同时,运转周身灵力,将体内半数灵力变作红色光芒,缓缓注入八卦方位。
二人合力,青琅轻松了至少一半,月华大阵在当空缓缓结成,虽然此刻二人都实力折损不少,但此阵威力不可小觑,结成后竟然将那无休止的浪头打回去不少。
阵法结成时情势危急,青琅画得有些粗糙,如今风浪减小,青琅便缓了口气,从芥子囊内拿出法器金阳笔,注入点点灵力开始细化修补法阵。
平芜仍在向月华大阵内注入灵力,喘了一口气喉头又涌上腥辣味道,他总觉得味道熟悉,想了一想,才扭头怒视青琅:“你又给我吃你自己炼的丹药了是不是!”
青琅身形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