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念头一起,就如星火燎原,再也无法遏制。
谢清晏的脸色瞬间惨白。
“小九?”
谢驰州意外地看着她,眼神多少带点关切。
“呵呵......”谢清晏自顾自冷笑起来。
孟氏自认为天衣无缝,却不想她行事如此顺利的原因,是因为有皇帝在暗处推波助澜。
可皇帝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
她忽然抬头,直勾勾地盯着谢驰州。
是因为遗诏!
因为赵博怀手中有遗诏,所以他要对国公府下手。
“你这般盯着我做什么?”谢驰州笑起来,带着几分邪气,“莫不是垂涎本王这三分姿色?”
“皇叔想多了,小侄不悖人伦,不好男色。”谢清晏微讽。
“你在此处等我,究竟所为何事?”
谢驰州将杯中茶饮尽,缓缓开口。
“你入京后,京都的平衡势力已被打破,多少双眼睛盯着你的一言一行,你若想翻了这世道,不如我们合作。”
太危险了。
谢清晏冷冷地看着他,她对他不了解,前世如此,今生亦然。
“赵大人,也是你合作人之一吗?”
她突然问。
“赵璟钰?”谢驰州问。
“嗯。”谢清晏将脸撇向一边。
谢驰州眼神晦暗,望着她的时候多了一丝警惕和探究。
“他爱钻营诗书,这些东西,不适合他。”
他说这话的时候有几分真情流露,让谢清晏悬着的心安了安。
虽然知晓他二人有自小相伴的情意,但人心不可测,她不想看到自己的兄长沦为别人夺权的工具。
谢清晏松了一口气的举动,落在谢驰州眼里,倒像是有些叹惜。
“怎么,可惜?”谢驰州挑眉。
“皇叔多虑。”谢晏端起杯子,“可惜皇叔找错了人,我素来不爱与人交往,更遑论合作。”
她放下茶杯起身:“皇叔与我不同道,告辞。”
进城明明就这么一条道,怎么不同。
谢驰州轻啧一声,望着她的背影皱起了眉。
镇北王府已修葺完毕,内务一早便差人来昭华寺请示。
“上元节过后吧。”谢清晏淡淡应付。
内务走后,谢清晏便带着银七去了厢房,进到里屋。
银七一路默不作声。
安静地看着她点香,插香。
他不诧异为何屋内会供着牌位,似乎早就知晓对方是谁。
“年幼没有任何能力,连她的尸骨都护不住。”谢清晏终于开口。
银七突然跪了下去。
“主子知道了。”
谢清晏阖眼,半晌之后才转身:“当初皇帝挑选随行侍卫,只有你主动站了出来,是因为海棠,对吗?”
银七没有否认。
“所以一开始,你就知道我女子身份。”
“是。”
“如今你跟随我追查将军府旧事,想必也察觉到内中隐情。”
谢清晏盯着他,像是要将他看穿。
银七缓缓抬头,颔首道:“是。”
“银七。”她语气沉了沉,“你是聪明人,跟着我不一定有好下场。”
“属下誓死追随,望主子成全。”
海棠是孟家旁系所出,知书达理,待人宽厚。
二十年前,银七只不过是大街上任人欺辱的小乞丐。
女孩明艳动人,她站在那儿,就像一道光。
而他,已经饿得奄奄一息。
她将他带回去做了侍童,教他读书写字,让他跟着门庭护卫练习拳脚。
告诉他男儿当有鸿鹄之志。
相伴五年,直到海棠被送往昭华寺,而他也被孟家挑选入宫当了侍卫。
八年间,二人相见的次数屈指可数。
最后一次见,便是七年前上元夜。
银七躲在东大街不起眼的角落。
望着一身素衣却明艳动人的海棠,带着换上女装的谢清晏放河灯。
她二人玩闹嬉戏。
海棠的笑,落入银七眼底,简直比星辰还要璀璨。
只是暴雨突然来袭,二人身影一瞬间便消失不见。
他没有多想,却是终身遗憾。
银七主动请缨护九皇子北上,是想追查当日究竟发生了什么,当然,他也想让她死在西北荒漠。
去西北的路上,谢清晏时常梦魇,口中唤的只有海棠二字。
后来,他又发现她珍藏的木簪,那雕刻的手法实在熟悉,他一眼便瞧出了是海棠所制。
此后几年,银七见谢清晏一次次负伤,惊诧她不要命地冲锋。
她成长之快让他震撼,令他臣服。
“还有几日便是上元佳节。”谢清晏低垂着眸,“七年了,欠的债,该还了。”
银七敛了悲色:“是!”
京都大街小巷,千姿百态的花灯美不胜收,有栩栩如生的动物形状、有姹紫嫣红的花朵形状、还有能旋转的仙女走马灯......
热闹得恍若七年前那般。
谢清晏脸上流露出一丝落寞。
“猜灯谜咯!”街边的摊主热情吆喝。
“猜灯谜咯!”摊主见他二人走近,便招呼着:“二位公子,只要猜对五个灯谜,便可自选一盏花灯”
谢清晏伸手扶上花灯下方垂挂的纸条,低声呢喃:“十张口,一颗心。”
“此乃‘思’也。”身后传来熟悉的嗓音。
谢清晏转过身,原本淡淡神色在看到赵璟钰后多了一丝暖意。
“见过殿下。”赵璟钰上前行礼。
谢清晏颔首,礼貌问道:
“上元佳节,赵大人怎么不在家中与国公爷相伴?”
“回殿下,前些时日,家父已告假去了西京,还要些时日才能回京。”
赵璟钰恭敬回答。
“嗯。”
谢清晏黑亮眼眸被灯光映得忽明忽暗。
“团圆之夜,小九不入宫陪着皇兄皇嫂,怎还关心起别人家事?”谢驰州拨了拨彩灯,漫不经心问。
“北漠数载,自是贪恋京都繁华,宫中有诸位皇子作陪,父皇也不会孤单。”
谢清晏说这话时鼻尖一丝凉意,她抬头,夜空开始飘落雪花。
一片雪花落在她长长的睫毛上,手还未抬起拂拭,谢驰州便先伸出手将它拭了去。
“你看起来并不欢愉。”指间的湿意弥漫开。
谢清晏下意识地退了两步。
纷纷小雪被风吹得在空中打起了旋。
噪杂喧闹在这一瞬间凝滞,心底某处似乎被触动了一下。
微痒,并不排斥。
“皇叔,赵大人,我还有事,便不奉陪了。”
她将那些微妙掩藏起来,向二人道别。
于此同时。
街市中心传来阵阵锣鼓声响,不知是谁喊了声‘去看嫦娥下凡!’
百姓皆往路中间涌来,银七跟在谢清晏身后,消失在人山人海之。
街市中央,搭建了一座高台,高台之上有一女子面带轻纱迎风起舞,衣袂飘飘,好似仙女下凡。
蜂拥而至的百姓,里三层外三层将街道堵了个水泄不通。
莺歌院内。
孟易醉生梦死。
许是喝多了酒,时不时起身去帘子后面解手。
这会儿又是扶着腰带起身,往后走去。
只是与前几次不同,这次在恭房待的时间过长,竟有一炷香时间。
“你,去喊喊孟大人,可别睡在地上了。”
“哈哈哈哈哈......”
刘毅的调侃让大家不由放声大笑。
女妓扭着曼妙腰肢往后堂走去,不一会儿便跑了进来,神色慌张:
“孟大人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