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澍淮被时祺拉着去了离餐厅最近的一家商场。
商场恰好有家KTV。
由于是临时起意,普通厅已经被订完。时祺觉得在哪唱都一样,主要他想和江澍淮聊天,于是在前台大手脚地订了总统厅。
江澍淮出去打了通电话,打完电话回来发现时祺已经订好了包间。
走去包间的路上很绕,绕得江澍淮觉得自己一旦走出包间就找不到返回的路。
随着服务员由外向内打开包间的门,江澍淮被眼前的景象震得微张了口。
“两位先生,总统厅到了,有事可以扫描显示屏上的二维码,公众号会为您解答,我就先走了。”
服务员说完即走,不做过多地停留。
时祺点头挑眉,打量着包间包间内的景象,随机挑了处沙发角坐了下来,果真是富贵迷人眼。
到处是金黄色的。
江澍淮将行李箱随意推到某个角落放好,嘴上边说着,“你真的有钱没处花。”
“它不贵的,前台说现在夜晚,没生意做,”时祺停顿了一下,偏头朝江澍淮比了个手势,“四、十、五、一小时,降价后的。”
他盯着顶上的吊灯思考,话题转变得快,“如果人多就好了,可以在这里演一出霸道总裁羞辱女主的戏码。”
江澍淮像是被无语到般,落坐在时祺旁边,笑着骂了句‘有病’,将桌上的遥控器丢给时祺。
时祺点了首炸裂的dj舞曲做他们聊天的背景音乐,聊着聊着,身体逐渐东倒西歪地躺在沙发椅上。
江澍淮不喜欢一切包厢里的味道,即使是清淡的香水味,他也会觉得刺鼻,闻多了会头晕。
聊到最后,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接着话,江澍淮费力地支撑起身体,给自己带好口罩。
许是刚才水喝多了,带好口罩后,江澍淮起身出去上厕所。
“记一下路,别等下走错房间了。”
手机上发出的光照到时祺的脸上,他没看江澍淮,对着走出房间的江澍淮给了一记提醒,江澍淮出去了他嘴上还在呢喃着,“这里的路绕死了,还暗。”
不知道是时祺乌鸦嘴的缘故,还是其他。江澍淮解手完后,站在卫生间门口前,开始有些恍惚。
外头灯光魔幻,分岔路的墙壁铺的瓷砖都一样,而且一点指示牌都没有,完全无法摸清方位。
他跟着记忆,试探性地往前走去。
直到在同一条路绕了五分钟,还莫名走到了前台,江澍淮觉得自己真的要在这里绕死过去。
他想开口找人问,关键前台不知道怎么的,也没人在值班。
叫时祺出来接自己这个方案也很快被江澍淮在心里否决,真叫时祺出来,估计被困住的人会由一变为二。
他凭着记忆,再次走了进去。
走着走着,碰到了正从同为总统厅的501包厢走出来的服务员。
501包厢的门没关紧,还留了很大缝隙,可以清楚从外面看到里面的人在做什么。
江澍淮无意瞥见了里面的景象,他张着嘴,询问服务员的话却未能说出口。
染着一头不良发色的少年站姿嚣张跋扈,抬手紧紧掐着跪坐在地上、头发凌乱无比的少女的脖子,手臂上暴起的青筋成了内侧纹着图像为暗红色蜘蛛的血脉,包厢里的欢呼声此起彼伏,男女都有。
那人像是感受到了什么,轻微地抬了下眉眼,面色平稳地与外头的江澍淮对上了视线,像一头平静看着势在必得的猎物的狼。
江澍淮觉得自己浑身像是被电击般,眼睛下意识立马闪躲开,手无意识摸上自己的脸,才想起自己正带着口罩。
服务员端着满是果皮的果盘,疑惑地看了眼江澍淮,伸手将501包厢的门关紧了些。
就在她要离开时,江澍淮声音有些不稳地开了口。
“你好,请问510包厢在哪里?”
服务员扭过头看向他,说:“510包厢?是迷路了吗?”
“你在这往前继续走,然后前面拐弯,”服务员抬手指着,“继续往前走,在第二个口拐弯就可以看到了。”
“谢谢。”
“没事的。”
灯光太暗,江澍淮没看清里面的人长什么样,只记得那双眼睛,以及感受到刚才跪坐在地的女生好像是在哭。
等服务员走远后,江澍淮拧眉拿出手机,在走向包厢的路上快速拨通了报警电话。
刚准备起身出门找江澍淮的时祺,就看见包厢的门被推开。
“刚想去找你来着,”时祺又躺回去,嘴上不饶人,“这么久没回来,以为你坐飞机回申城了呢。”
“我是想回去了。”
“啊?!”
时祺吓得坐了起来。
江澍淮收起手机,从角落推出行李箱,“这么晚了,该走了,这里好像很不安全,果然便宜没好货。”
“什么便宜没好货?”
时祺被江澍淮的话和行为弄得一头雾水。
江澍淮懒得跟时祺解释过多,将两个行李箱的拉杆靠在一起,一只手推着行李箱,另一只空出来的手推着时祺走出包厢。
这家KTV是先玩后付钱的,江澍淮快速在前台办理好退房,结完账拉着一脸懵的时祺走出了商场。
直到坐在网约车上,时祺整个人都还是懵的。
他缓了一下,想到一件重要的事。
江澍淮根本不知道他家的地址,照江澍淮这个不清醒的模样,估计目的地也是江澍淮随便填的。
他开口跟司机师傅修改了目的地。
司机听后在手机上修改了乘客的最终目的地,用着带有口音的普通话提醒道:“要加钱哦,你这个新的目的地比刚才的那个多远了得有三四公里。”
“好的,师傅,到达目的地时你说下总共多少钱就行。”
时祺回完司机的话后,重新看向江澍淮,他撞了下江澍淮的胳膊,好奇地问:“到底什么事啊?”
见江澍淮没说话,他又接着说:“你不会真走错房间,撞破什么了吧?!”
江澍淮头枕在椅背上,他面向时祺,脸的一侧被压得变形,轻微地点了点头。
江澍淮一点头时祺就来劲了,他压低自己的声音,但还是控制不住的激动,“我靠!真的啊!快讲讲,快讲讲!!!”
江澍淮琢磨了下用词,眨眨眼说道:“涉黄?胁迫妇女?”
“我!草!”
尽管时祺努力压低了声音,但声音里还是带着藏不住的惊讶与兴奋。
前面的司机听见动静,抬眼透过后视镜看向时祺和江澍淮。
时祺察觉到司机的视线,清了清自己的嗓子,遮掩似的拿起手机,漫无目的地滑动。江澍淮则是面无表情地偏过头,看着车窗外闪过的高楼大厦。
时祺刷着某社交媒体平台,一不小心划到了同城。新的帖子一下弹在时祺的眼前,他随意瞥了一眼,随后伸手握住江澍淮的手腕,激动地摇晃江澍淮的手臂,并且将手机屏幕伸到江澍淮面前。
“那座商场外面现在全是警察,”时祺看着江澍淮,一字一顿问出心中的猜想,“不会是你吧?”
江澍淮扫了眼时祺的手机屏幕,无所谓地点点头,“嗯,我报的警。”
时祺听着江澍淮回答笑了一声,收起手机调侃道:“我们江澍淮,家长口中的good baby,上学时的三好学生,社会上的热心市民,简直!国之栋梁。”
江澍淮斜了他一眼,“神经。”
“不过,”时祺转了下眼,偏头看向江澍淮,“你没被看见脸吧?”
“什么?”江澍淮和他对视,想起刚才的画面,摇了摇头,“没有,我带着口罩,而且也没走错房间。”
“没走错房间你怎么看到的?”
“是刚好经过,从里面出来的服务员恰好推开了那间包厢的门才看到的。”
时祺听着江澍淮说的话,脑子里自然浮现出画面,他沉默良久,缓缓开口道:“服务员没报警,然后你报警了?!”
“服务员看起来像兼职的,为了人身安全应该不会冒险报警,”江澍淮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但又接着嫌弃地补充着,“一点安全保障都没有,所以说便宜没好货。”
末了又想起自己看到的场景,脑子里刮搜着适合那人气质的称呼,然后眯着眼说道:“里面那个、应该是他们那群人的老大。灯光太杂,我没看清,但是特征有点像在吃饭时、你给我描述的那个。”
“哪个?”
时祺记性真的很差,自己说过的话、不在意的东西能立马忘得一干二净。这会已经想不起来自己给江澍淮描述过哪个人了。
但江澍淮也不在意,没在继续讨论这个话题。
“谁!”
被警察叔叔看到主角是自己的非主流小视频后,本就高度在意自己形象的林诗予现在濒临崩溃,几近暴走。
“到底哪个低素质的报了警!!!”
姜姝宜轻拍林诗予的背,以示安慰。
余卓撅着个腚,趴在窗边,看着楼下的警车依次撤退才放松下来。
他泄了力地靠在沙发上,说:“没人告诉过我,过来唱个歌差点还能进警局的。”
徐夏炙和他靠在一起,“幸好手机里的视频没删,不然真进了。”
包厢内其他被叫过来玩耍的朋友疯狂灌水平复心情。
沈暮凛默不作声地走到徐夏炙身旁,拿起他的手机,动了动手指,将刚才因为玩游戏输才拍摄的封面为‘自己虚握跪坐在地的林诗予的脖颈’的视频删了,同时还不忘将‘最近删除’里的也删了,简单操作一番便将手机丢还给徐夏炙。
姜姝宜抬眼看见,朝沈暮凛说:“帮帮忙,把关于我的也删了!”
“还有我!”
沉溺在自己形象没了的林诗予回过神,想起自己刚才不止输了一把游戏。
“也还有我!”
其他人陆陆续续想起来。
徐夏炙这时候开始耍无赖了,将手机藏紧,“不行!不行!不行!刚才是我没反应过来!要删的话……你们求我啊~”
“我-操!反了天你徐夏炙!”
几个人扭打做一团,就为了抢个手机。
敲门进来的服务员被这一场面吓了一跳,试探性地发声,说:“你们没事吧?”
沈暮凛摇摇头,没抬头地拿着手机给家里人发信息。
林诗予从“大战”中抬起头,想起刚刚唯一被窥见的就只有这位来送果切的服务员,她委屈又不解地说:“姐姐,不会是你报的警吧?”
“怎么会!”服务员惊恐地摆了摆手,“我知道你们是在闹着玩的,不是在搞犯罪行为,我怎么可能报警……”
而且服务员端着果盘进来的时候,他们放的音乐还是《爱我中华》,任谁看了不夸一句他们是根正苗红的好青年。
徐夏炙听着服务员的话,努力挣脱开无数只伸过来的手,转了个身,将手机紧紧贴于自己的腹部前,随后艰难地抬起头,说:“这么奇怪的?”
服务员皱了下眉,艰难开口,“不过,你们刚才在玩的时候,有个人恰好经过,那时我要出去,门被我打开着,他还找我问路来着。”
“谁啊?”
姜姝宜无所谓了,反正平时没少丢脸过,她脱离了这场没尽头的‘战争’,起身朝服务员问道。
沈暮凛也抬眸看过去。
“呃…”服务员想了一下,“灯光太暗,我没看清,而且他当时带着口罩,我唯一记得的就是他左手佩戴着一条有些发黄的白玉菩提手串。”
“切~这有什么用。”
余卓刚说完就被沈暮凛敲了下脑袋。
“要干嘛?找人算账?”
“啊!”余卓抱着脑袋痛呼,“我没有啊。”
“世界上还是好人多啊!”
姜姝宜在旁边笑着感慨,“不过话说回来,食鱼你的演技是真的好!”
末了还给林诗予竖了个拇指。
林诗予从混战中再次抬头,傲娇地抬了抬眉眼,“是吧!我在理发店做了足足四个小时的头发,说搞乱就搞乱!”
“笑死了,你的演技加上沈暮凛这一身行头,被人看见不报警才怪!”姜姝宜突然想到了什么,憋着笑说:“警察叔叔还说、说报案的人说沈暮凛涉黄哈哈哈哈哈……”
说着说着没憋住,旁边的人也跟着笑了起来。
徐夏炙也加入他们的对话,说话阴阳怪气,“好好笑哦~谁演技好得流泪还需要用到眼药水啊~”
“徐夏炙!你死定了!”
“等等!你们压到我手了!!!”
诺大的包厢里,一群人窝在沙发的一角吵闹。
旁边染头加纹身的沈暮凛此时成熟得像个大人,怎么看都与他们格格不入。
他有些受不了地舒展眉头,手覆上后颈揉了揉,轻声道了句‘走了’,便起身径直走向包厢门口。
姜姝宜拿好包跟在后面,经过服务员时说道:“姐姐,我们走了哦,今天晚上辛苦你了。”
“没事,应该的。”
其余人边走还不忘抢徐夏炙的手机。
沈暮凛率先结了账,后面的朋友吵着要沈暮凛回去记得发群收款,他点头敷衍回应。
早在吃饭的时候,季舒凛就给沈暮凛发信息,让他结束时发个位置,家里司机会过去接。
沈暮凛拒绝了,但还是在出商场时看到了自家车稳稳停靠商场门口。
司机下车接过沈暮凛手中的行李箱,搬进了轿车的后备箱。
现在时间不早了,即使司机没来,他也打算回家了。
沈暮凛跟后面赶着下场的朋友打了声招呼,一些打算结束的朋友被沈暮凛邀上了车,顺路送回了家。
陆续送了两个朋友,轿车这才开向原本的目的地。十分钟不到,轿车缓缓驶进装修得磅礴大气又富丽堂皇的小区门口,保安室里的保安走了出来,朝轿车鞠了个躬。
“麻烦了,陈叔。”
司机将沈暮凛的行李从后备箱搬出,笑着说道:“唉,什么麻不麻烦的,都是小事。”
沈暮凛接过行李,点点头,“那我先上去了。”
刚才自己的行李都是被徐夏炙他们推着的,这会自己推着才发觉哪里不对劲。
这次去首都参加数学竞赛,沈暮凛只带了几件常穿的衣服和必需的生活用品。他做事喜欢一切从简,装行李也是,明明很轻的,怎么这会变得这么重了。
带着疑虑,等电梯的时候他的目光看向了那个突然变重的行李箱。
外观依旧是他熟悉的模样。
“叮~”
沈暮凛皱着眉,推着那个重了几倍的行李箱上了电梯。
随着电梯的上升,他眼睛不住的瞥向行李箱,最后蹲下身,不信邪般拿起绑在行李箱右侧提手的行李条。
因为他记得拿托运的行李时,他没看行李条上的编号,只看了名字拼音。
不会就这么巧,刚好就拿错名字同拼音的行李箱吧。
“叮~”
外面的光源涌进打开门的电梯,在双重灯光的照耀下,沈暮凛清晰地看到了行李条上的名字拼音。
——JIANGSHUHUA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