吗的…哪个傻缺…
江澍淮乏力地靠在椅背上，看着前方抱着女儿和警察交涉的陈先生，轻闭上了眼。
回想起了刚才的场景。
他才刚把单主女儿哄好，突然就闯进来一群警察，单主女儿被吓得又哭了起来，江澍淮只好重新温声哄。
只是没想到的是，警察是来抓自己的。
坐上警车的那一瞬，江澍淮把自己埋哪都想好了。
辛亏单主及时赶到派出所认领女儿，否则江澍淮怎么解释都解释不清。
谁说世界上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
他现在是真的彻底体会到沈暮凛当时被误会的滋味。
江澍淮疲惫地垂下头，一双价格高昂的男士皮鞋落入他的眼。
陈先生对着江澍淮伸出手，饱含歉意地说道：“实在抱歉，今天真是辛苦你了。”
江澍淮抬眸起身，和陈先生握了握手，“没事。”
其实事情大得很，面子都要丢光了。
“真的很抱歉！”陈太太抱着女儿走了过来，手肘撞了撞自己丈夫的臂弯，朝丈夫使了个眼色。
陈先生立马会意，掏出皮钱包。
看见陈先生掏钱的动作，江澍淮瞬间大惊失色，甚至觉得有些荒唐，他急忙摆手，躲避钱财的到来，“等一下，等一下，陈先生，我真的没事……”
“你就收着吧，你收着我们才过意得去，”陈太太看着江澍淮将钱递出的动作，腾出的一只手执意又将钱塞回江澍淮手中。
将钱塞紧江澍淮手中后立马收手。
江澍淮手上感受着几百元大钞，罔知所措地眨眨眼。
接了很奇怪，不接也很奇怪。
总之哪里都不对劲。
“收着啊！我们就先走了，今天实在辛苦你了。”
陈太太抓起女儿的手跟江澍淮挥了挥，“小宝，我们跟哥哥说再见。”
“哥哥，再见。”
“再见，”江澍淮拿着钱的手朝他们挥了挥。
陈夫妇前脚赶走，警察叔叔后脚就来了。
“小伙子，实在抱歉啊！”
江澍淮心里在流泪，面上缓缓摇头，“没事的。”
除了没事，还是没事。他也不能说些什么过分的情绪话。
“最近也是真奇怪！”警察叔叔拿过保温杯，喝了口养生茶，跟江澍淮吐槽起来，“上个星期也是，有人报警说某家KTV里面有人在涉黄，我们这边急急忙忙过去，到头来是人家在里面闹着玩的。”
江澍淮话听一半，然后默默抿唇转头看向别处，抬手摸了摸鼻尖。
这派出所装修得真像个派出所。
警察叔叔讲着讲着发现江澍淮并没有认真听他讲话，他凑过去，跟着江澍淮的视线一同望了过去，“看什么呢？小伙子。”
“啊、没、没有。”江澍淮吓得转回脸，背在后背的手交叉着，左手控制不住地摩挲着右手的手腕骨。
“啊～”警察叔叔点点头，又喝了口养生茶，说道：“那行，这也没什么事了，你让你家长过来接你回去吧。”
“家长？！”
江澍淮说话音量一下拔高。
警察叔叔这句话的含吓量只有江澍淮能懂。
太恐怖了，比刚才任何一件事都恐怖。
江澍淮瞬间花容失色，手上动作不停，又是摆又是指自己的，“我我我自己可以回去的，不需要家长。”
“啧，怎么不需要？你几岁？”
“16！”
江澍淮说话完全带着情绪在说，声音那叫一个重。
警察眉毛一拧，江澍淮躲闪开警察叔叔的眼神，神色不自然地补充，“虚岁十六。”
“但我还有几个月就满十六了。”
“还有几秒都不行！”警察叔叔态度坚决，不容有商量的余地，放下水杯，手指头点了点江澍淮，“赶紧赶紧，打电话让你家长过来接，叔叔会给你解释的。”
根本就不是解不解释的问题。
江澍淮心烦意乱地抬手揉眼，在警察叔叔的注视下拿出了手机。
他打开通讯录，手摸上后脑勺的头发，转过身背对警察叔叔，拨通了上个星期才刚加的电话号码。
刚和朋友约饭结束、走进小区大门的沈暮凛手上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拿起一看，面带疑惑地快速接通。
但手机上并没传出任何声音，等了一会后，沈暮凛率先开口，“江澍淮？”
远在派出所的江澍淮看了眼对面坐在办公椅上悠哉喝茶的警察叔叔，扭捏作态道：“可以来接我回家吗，哥哥？”
声音极其乖顺。
江澍淮的声音从听筒传出，沈暮凛一下将手机拿远了自己的耳朵，浑身像是被电了般，整个人怔在原地，目瞪口呆盯着小区大堂门口的罗马柱。
还没从江澍淮的声音缓过来的沈暮凛，又听到手机传出的一道中年男性声音。
“谁让你叫你哥哥的？是家长！懂什么是家长吗？”
江澍淮手还举着手机，听到警察叔叔的一番，立马据理力争起来，“哥哥怎么不就是家长了？！他比我大！”
“有多大！”
江澍淮被惹急了，开始口不择言，编起谎话，“可以生半个我的那种大！我哥可是海归博士，无论是年龄还是阅历，都足以做我的家长！”
“……”
另一头被扣上博士学位的沈暮凛抬起空着的手捂了捂嘴巴，荒谬得他想笑，他急忙叫停江澍淮。
“江澍淮。”
但此时的江澍淮已经冲昏头脑，还在与警察争辩。
警察侦查能力强，心里总感觉不对劲，“真的吗？不会等会来的人是你的朋友假装的吧？不行不行，必须是家长！爸爸妈妈懂吗？”
完全不给江澍淮退路。
江澍淮此时表情难看到极致，抓紧了手机，将手机重新贴到耳朵旁。
听筒有一瞬清净了下来，沈暮凛这才找回声音，重新问道：“出什么事了吗？江澍淮。”
江澍淮垂着眉眼，跟沈暮凛说了个地址后道：“可以来这里接一下我吗？顺便叫上爸爸妈妈。”
一听地址是派出所，沈暮凛表情严肃起来，温声问道：“爸爸妈妈？”
江澍淮嗯了一声，又转身背对警察叔叔，小声道：“我等你。”
“我相信你。”
江澍淮说完自暴自弃地挂了电话，心里寄希望于沈暮凛。
我相信你……江澍淮不像是会说出这种话的人。沈暮凛心里猜出江澍淮应该是遇到了什么麻烦，他关上手机，瞥眼看到前方从车上下来的刘叔叔。
他快步走近，抬手就是拉过车门将刘叔叔重新塞回了驾驶座。
“抱歉了，刘叔。”
“喂喂喂……”
刘叔叔才刚从驾驶座离开，这会又被某只大力手给塞回来了。
他缓着气，一扭头，沈暮凛就坐在了副驾驶位上。
沈暮凛给自己系好安全带，理直气壮地道出一个地址后说道：“我要去这个地方，麻烦了刘叔，我们走吧。”
刘叔叔懵头转向地发动车，手搭上方向盘的时候立马回过神，“诶！诶诶！不对，我是你司机啊！”
“求您了，刘叔，我弟弟出了点事，得立马过去，还得麻烦您扮演一下我们的父亲。”
无儿无女，甚至都没结婚的刘叔叔在今晚莫名多出了两个高中在读的儿子。
“什么扮演父亲？”本来地址是派出所就够刘叔叔匪夷所思的了，这会还要他扮演父亲，立马联想到沈暮凛是不是做了什么坏事，“我跟你讲啊！暮凛，犯罪行为不可取！”
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教育，沈暮凛为了能让刘叔叔立马发动车前往，急忙解释道：“什么犯罪？是我弟弟出了点事，没有犯罪！”
“你弟弟被欺负了？”
“对，可能吧。”
“噢，”刘叔叔善解人意地思考了会，确实这种事跟父母讲第一时间肯定会被误会。但刚准备开车的动作又立马停住，“不对！你不独生子吗？哪来的弟弟？”
“别骗刘叔啊！暮凛。”
沈暮凛想到刚才江澍淮叫他哥哥，大概是自己也不信，说话声音也不自信起来，“说是今天有的，你信吗，刘叔？”
“为什么是今天有的？”
“因为……”沈暮凛皱眉想了一下，“他是今天叫的我哥哥。”
“你扯吧你！”一听沈暮凛这漏洞百出的解释，刘叔叔白眼都要翻上天了，抬脚就要下车。
沈暮凛及时拉住，“刘叔，我说的句句属实，我们先过去，路上我跟你好好解释行吗？”
看着沈暮凛这幅真诚的模样，想到暮凛这孩子也算是他看着长大的，品行多少知道点。他面带犹豫发动了车，嘴上说道：“行吧行吧行吧。”
轿车驶离了小区，沈暮凛才松了口气。
事实上他也不知道要跟刘叔怎么解释，因为他自己都处在迷茫之中。
到达派出所后，沈暮凛立马下了车，跑着进了派出所。
“江澍淮。”
和警察叔叔聊得快嗑起瓜子的江澍淮听见一抹熟悉的声音立马回过头，有些欣喜地走向沈暮凛。
“你没事吧？”
江澍淮摇头，说：“没事。”
警察叔叔盯着沈暮凛，眸中满是惊讶和疑惑，皱着脸问：“这你哥？！”
江澍淮心虚转身面向警察叔叔，眼睛都不敢与警察叔叔对上。他和沈暮凛并肩，点头道：“嗯，我哥哥，江禾禾。”
江禾禾？！
沈暮凛瞳眸一下放大，又碍于警察还在，只能故作镇定地点了点头。
江禾禾年轻得让警察叔叔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都可以当自己儿子了。
这读高中还差不多，怎么还会是海归博士。
当是顶级天才少年啊？
人类聪明也不至于聪明到这个地步吧。
他又不可置信地再问了一遍，“这就是你说的那个可以生出半个你的海归博士？”
话一出，对面两人都没绷住。
一个看地，一个看天。
江澍淮抬手摸上后脖颈，脸转向沈暮凛后憋笑看向天花板，说个‘嗯’字胸腔都在震动。
警察叔叔越看越觉得不对劲，特别是沈暮凛那顶头发，让自己想起了昨天才收拾过的那群混的人，他警惕问道：“那你哥哥这顶头发是？！”
沈暮凛勉强收起脸上的笑容，回话道：“入乡随俗，回国了没及时染回。”
说完后没憋住，脸感到热热的，立马又低下头。
对面的警察叔叔CPU都快烧了，像是审问犯人一样，接着沈暮凛的话尾继续问道：“讲几句英语听听。”
江澍淮的哥哥他现在是真信不过，估计真是某个朋友来扮演的。
沈暮凛被呛了一下，抬头啊了一声，求助的眼神看向江澍淮。
江澍淮抿唇与沈暮凛对视，像是对沈暮凛非常自信般，郑重地点了点头。
现在沈暮凛真觉得自己像是被耍了一样，他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江澍淮，头不动眼动，话讲到末尾才看向警察。
“Are you …sure?”
说完手握拳抵在嘴边。
“没了？”
江澍淮也跟警察叔叔一样的话术，抬手轻扯住沈暮凛的袖子晃了晃，眸里带着惊讶，和沈暮凛窃窃私语，“没了？”
“我英语不好。”沈暮凛快气笑了，几乎是咬着牙说的。
“真的？”
这句话绝对没有任何的歧视。
主要沈暮凛就长着一副英语口语讲得很好的模样，立体的眉骨、挺拔的鼻梁和浅色的瞳孔这些都让他看起来像个混血儿。
再者可能就是沈暮凛那顶并没有漂染痕迹的头发太令人迷惑。
江澍淮问完后自知理亏，沈暮凛同意过来接他都已经够好了，自己还这么为难他，于是立马打起圆场，正色道：“我哥哥他爱国，除开非必要的社交场合他从不讲英语。”
“得了得了，”警察也懒得和他们继续扯下去，“那你家长呢？没来？”
沈暮凛说：“在停车，这边人多，车有点难停。”
刚说完就来声。
“诶哟，外面真难停车，我来了我来了，儿子们。”
江澍淮和沈暮凛双双回头，又双双扭头看了对方一眼，忍着心底涌上的笑意，偏头齐声叫喊着。
“爸爸……”
叫得好像电视剧里的认亲桥段。
“诶，”刘叔叔看到江澍淮觉得眼熟，但没想太多，拉过警察的手就自导自演地握了起来，“你好你好，警察同志。”
警察叔叔这会不是CPU要烧了，而是已经炸开了。
三模三样。
“你们是一家人？”
“当然啊！警察同志，”刘叔叔自信开演，“我这两个儿子漂亮吧！都说儿子好看是因为像妈妈，我老婆可美了。”
旁边美得像妈妈的两儿子低头憋笑。江澍淮要憋不住了，他抬手拉过旁边沈暮凛的手腕，头偏向沈暮凛一侧闷笑。
笑意是会传染的，沈暮凛感受着那握着他手腕还边颤抖着的手，感到耳根子发热发烫。
警察不愿再牵扯下去，既然人家家人来了，就没有不放人走的道理，笑呵呵道：“看出来了，江父。其实也没什么事，现在乱报警的人越来越多了，你儿子是被冤枉的，他已经做完了笔录，你们可以带走他了。”
“就说嘛！我儿子我最了解了，怎么可能会犯触及底线的错误。”刘叔叔演技真的很好，完全看不出破绽，“走吧走吧，孩子们，回家了，你们妈妈在家等得团团转呢！”
江澍淮松开沈暮凛的手腕，和沈暮凛一起乖巧跟在刘叔叔后面离开了派出所。
“你们在这等等，我把车开出来。”
派出所外面车水马龙，隐约可以听到几声蝉叫。
两人抬头望着夜空，沈暮凛突然发问，“为什么我叫江禾禾？”
问完就看向江澍淮。
“啊？”江澍淮低头与沈暮凛对视，解释道：“因为你的微信名。”
“不是繁体凛吗？‘示’变成了‘禾’，所以临时给你取了江禾禾这个名字。”
他在观察我。
沈暮凛平静哦了一声，又看回夜空。
“上车！”刘叔叔将车缓缓停靠在他们身前，头探出了车窗外。
沈暮凛开了车门，让江澍淮先上，自己后上。
随着车的缓缓行驶，他们离开了派出所，江澍淮也想起自己还没道谢。
“今天麻烦你们了，谢谢。”
刘叔叔不仅演技超群，还心善。他大方地道：“害，这有什么好谢的，不用谢啊，孩子。”
不过就是八卦。
“不过孩子，你怎么就进派出所了？”
提起这个江澍淮就来气，语气不好地讲述道：“就是有人乱报警！明明我什么都没做。”
话到一半他看向隔壁的沈暮凛，说：“我跟你讲，我今天终于懂你那天的感受了，我还是得再跟你说句抱歉，真的不好意思。”
沈暮凛靠着椅背，长腿敞得随意，双手环在腹前，偏头听江澍淮讲话。
“暮凛又有什么事？”没见回应，刘叔叔透过后视镜看了眼后排，正经说道：“请哥哥看弟弟的眼神不要拉丝。”
“刘叔，你别乱讲话。”
沈暮凛的眼神一下比当兵的还坚定。
江澍淮自己并没有看出沈暮凛看他的眼神有多奇怪，他接着讲述自己的遭遇，“等一下，先让我说完。”
“好好好，你说，叔叔听着。”
刘叔叔也很配合地回应江澍淮。
“就是我有项工作是替别人照顾他们家的小孩，然后不知道是哪个傻缺报了警，”江澍淮没忍住爆了粗口，“我明明那个时候正在麦当劳里面照顾着单主的女儿，突然一群警察走了过来，说我拐卖儿童！”
刘叔叔听后震惊，“你现在就在工作了？！”
江澍淮眼神躲避，“呃…反正暑期闲着也是无聊，还不如出来积累点工作经验。”
“你这孩子真挺棒的！”
刘叔的重点在于江澍淮这个年龄段就出来自己找工作了，而坐在江澍淮旁边的沈暮凛听到麦当劳时他就感到不对，听完整段更是如坐针毡。
沈暮凛心里长叹口气，与其等人家发现，还不如现在就承认。
“如果我说那个傻缺是我呢？”
“啊？”
江澍淮瞪目哆口，都怀疑沈暮凛是不是在说梦话，还是刚才喝了酒，总之很不切实际。
一脸看破的刘叔叔登时哄笑起来。
沈暮凛手不自然地摸上鼻梁骨，清咳了几声，点头以示自己没在说梦话。
刘叔突然一个急转弯，江澍淮没坐稳地往沈暮凛身上倒去。
他的手下意识攀上沈暮凛的肩头，沈暮凛靠近江澍淮一侧的手也下意识环上他的腰，稳住了江澍淮后问道：“没事吧？”
“没事，”江澍淮的手离开沈暮凛，稳坐回原位。
“没事吧你们？哎哟，这个弯可真弯。”
刘叔叔嘴上啧啧着。
“没事。”
江澍淮回应了刘叔叔，移着身子靠近车窗。
原话题的聊天氛围被破坏，江澍淮也没心思拉扯下去。
他扭头看着车窗外的夜景。
算了…刚好扯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