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交粮的日期越来越近，几个婶婶虽然都让小孩不要担心，她们会想办法，但是每家让他去送的饭越来越少，原本能装满的背篓，现在只装了大半，收到吃食的大家也都一如往常的吃，好像什么都没有变过。

    一天，小孩照例去送饭，老远就看到了几个人围在洞口，他心下着急，不得加快了脚步三两步跑到洞口。

    有个眼尖的看到小孩过来，立马上前一步把小孩抱了起来，并转过身用身子挡住小孩的视线，“栓子，今天你先回去……”

    可是，小孩还是看到了一群人围着的，是一个平躺在地上的人，那人穿着自己再熟悉不过的衣服。

    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被抱在怀里的小孩声音哑哑地开口：“叔，你让我去看看吧。”

    男人还在犹豫，几个N国士兵赶到了，一声呵斥：“干什么？！”走过来站定之后，用带着口音的普通话喊道：“都给我滚回去干活！”

    男人赶忙把小孩放下来，又说了句：“快回去吧。”把小孩转向下山的方向就赶快往洞口跑去。

    小孩不记得自己怎么回去的，只记得一路上眼泪一直涌出来，走过无数次的路都变得模糊不清。

    可是他还是在进家前把吃的都藏好，然后擦干了眼泪，深吸了几口气，才进屋。

    他没有爸爸了，不能再失去奶奶。

    没想到，晚上N国的军官就带着几个人到了村子，把村子里剩下的人聚集在村口。

    军官冰冷的眼神扫视着在场的所有人，随后示意了一下，手下就朝着小孩走来，拉着他的胳膊就往回走。

    小孩的奶奶立马冲出来拽着士兵拽着小孩的手，跪在地上开始哀求：“长官，长官，我家就只剩这孩子了，你们要做什么就把老太婆带走吧。”

    “奶奶你快回去……”小孩看到奶奶出来阻拦也开始哭喊。

    士兵抽了两下手没抽动，好像没想到老太婆的力气那么大，于是抬起一脚把奶奶踹出，随即端枪射击一气呵成，躺在地上的老太太再无生气。

    “奶奶……”小孩趴在地上哭得撕心裂肺，却被士兵又一把拽住后衣领，一路拖到军官面前复命。

    军官看了眼地上还想爬向自己奶奶的小孩，不知又从哪里掏出一颗糖，蹲下身递到小孩面前。

    小孩被眼前出现的糖吓得怔住，忍着泪抬头看军官，竟然是那个给自己糖，同意自己去送饭的人。

    “小孩，你滴，去山洞，吃饱饭可以。”军官脸上堆着温和的笑，眼睛眯的弯弯的，好像真的是在为小孩找一个好去处。

    小孩又回头看了眼村子里的大家，他们这个村子不大，不过十几户人家，男人之前已经全部被掳走，现在除了女人就只有小孩，他不过8岁，却也已经是这些孩子中最大的了。

    小孩没有选择，拿过军官手中的糖，转身扔向对面的人群。深深鞠了一躬，“谢谢各位婶婶的照顾，栓子走了。”

    不敢去看大家脸上的神情，小孩立马转了身，走到军官旁边，跟着一行人走了。

    当天晚上，小孩又跟着这群人走了两个村子，同样的套路，又强行掳了8个孩子，最小不过6岁。

    跟着走了一晚，第二天没有休息，直接被分配到了一个矿洞，让他开始干活。

    不是他之前送饭的矿洞，除了他之外也没有其他孩子。

    大家对他的到来只有微微惊讶，就淡定地教他怎么使用凿子把大块的煤凿开，之后就默默地去干自己的活了。

    本来小孩还想套套近乎，叫叫叔叔伯伯，后来发现这个矿洞管得更严，说话声传出去被听到守着的士兵会直接拎着鞭子进来，随机找个人抽上几鞭。

    于是小孩也不敢说话了，只敢默默地干活。

    刚开始两天，小孩的手因为长时间握着工具，手被磨得稀烂，休息的时候血肉都粘在工具上差点拿不下来，后来被男人发现才教他怎么用布把手缠起来。

    只不过没过多久，那个教他缠手的好心人也死在了矿井里。

    大家虽然不怎么说话，但还是很照顾小孩，至今他也没下过矿井。那个帮过他的好心人是被用运煤的车运上来的，光着的膀子几乎都沾满了煤灰，包括脸，全身黑漆漆的，被蜷成婴儿形状塞在运煤的车里。

    小孩下意识地跟着大人们一起把尸体运出去，却在门口被士兵喊停。

    “还不滚回去干活？”同样的话，让小孩有点恍惚，他抬头看了眼久违的太阳，依然这么晃眼，那些光散出来，好像能把一切吞噬……

    胸口很痛，小孩费了很大劲才把眼睛睁开，又是一片漆黑，突然摸到一只手，吓得小孩想把手缩回来，却发现自己好像根本没办法掌控自己的四肢，虽然每天晚上睡觉都有这种感觉，但现在好像彻底失去了力气。

    小孩只能转动眼珠，尝试看清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可是太黑了，他几乎什么都看不到。

    他又动了动手指，发现自己身下似乎是躺着人。

    努力翻过身，后背一阵钻心地痛楚，小孩平复了一下疼痛，终于搞清楚自己的处境，自己正趴在很多尸体上，它们早已没有了温度，小孩也这才注意到，空气中有着难以忽视的臭味。

    “斯哈~”突然从某处发出这样的声音，因为洞内的回音，小孩无法分别出声音的方位，等了一会儿，再没有第二声，小孩只好壮起胆，问道：“有……有人吗？”

    “嘿嘿嘿……”大概两秒后，传出一阵低沉的笑声。“原来，只要没用就会被丢在这啊？并不是他们以为我死了……嘿嘿嘿”

    小孩依然听不出声音的方位，只感觉自己头朝的方向好像有点微弱的光，就尝试往前爬。

    “嘶—”小孩不知道自己后背的伤口怎么弄的，但是自己一动就是剧烈的疼，不得已伸手摸了摸，感觉皮肉向外翻着，周围的衣服应该是被血染透又干了，已经变得硬邦邦。

    “别白费力气了”那个声音听起来也很虚弱，又咳了一阵才接着说：“他们想杀我们，怎么会给我们留活路呢？”

    小孩没听那人的话，只是一点一点地往那处光点挪，虽然每挪一点都感觉要耗费所有力气，但是他坚定地一点点挪动着……

    ——

    影像到这里就结束了，三人都维持着看着洞口的姿势，影像一结束，三人四下乱看，不敢对视。

    韩思灵反应过来想要擦泪，发现之前流的已经干在脸上，现在一擦，脸被扯得有些疼。

    “这里的人都是这么死的？”韩思灵整理好了之后，回头问沐泽

    “嗯~”说出口后发现声音有点变调，赶快干咳了两声：“当年万人坑被发掘的时候，很多尸体的头都是向外维持着爬行的姿势，还有绳子的残留。应该有不少人都是，这么被杀的。”

    转头看到韩思灵震惊又带着不解的眼神，沐泽又悄悄吸了口气，压了压想要上涌的情绪，尽量维持平静的语气继续说：“我爷爷跟我说，当年一个洞口被一个放牛的小孩发现后，以为是恶性杀人案件，先报了警，警察往里探查之后发现骸骨的数量多得超乎想象，基本确认是历史问题才上报的。当时道教协会还没完全建立，我家又世代积累下了些名气，我爷爷才被临时请来勘察的。而我爷爷和一些专家到了现场之后，才发现好多骸骨的头都是朝着洞口的，而且还发现了大量绳子的材料。”

    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沐泽皱着眉，喉头又滚了滚，才继续开口：“他们有很多人，被绑着丢进了洞里，不知道是清醒着还是昏迷了，但是他们尝试爬出来……”

    沐泽终于还是说不下去了，洞内一时陷入安静。

    “师叔，所以他们的怨气……”杨轩朝着洞口，背对着两人，用手胡乱地抹了两把脸，语气有些哽咽地转过来问。

    对啊，自己上班的写字楼都有那么大的怨气，这里6万多的亡魂……韩思灵背脊突然有些凉意，缩着脖子警惕地四下看了看。

    “爷爷当年之所以和那些专家一起被请来，也是因为考虑到了这层因素，但是爷爷跟我说他当时到现场也很奇怪，那么多死者，竟然只有极其薄弱的怨气……而且他当时担心是不是怨气外泄或是已经有了意识而逃跑了，还特意去看了发现洞口的放牛娃，已经来勘测过的警察。无一例外，都只沾染了很少的怨气，即使没有符箓，大概一个月就会完全消散。”

    “我爷爷说，他当年也觉得不对劲，甚至布了聚灵阵才集齐了这么一个小孩的怨气，其他的都极其破碎，加上死者基数过于庞大，实在无法拼凑出更多。我爷爷也跟着专家辗转了发现的所有洞口，结果都一样。爷爷说，应该是那边的阴阳师已经处理过了。当时我爷爷以为，他们只是担心这件事暴露会影响他们的国际形象，所以才会一方面把所有知情人士全部灭口，一方面还细心地让阴阳师处理掉全部的痕迹。不然那么多人，冲天的怨气，怕是早就被发现了。现在想来，他们怕是下了一盘大棋……”

    “你的意思是，怨气可能没有被消散？反而……反而……”韩思灵一时想不到措辞。

    “反而被他们收集起来。”沐泽咬了咬牙，神情严肃道：“他们用来藏妖的手段我们都见过了，用法器封印，妖力完全不会外泄，根本发现不了，怨气也是一样；但占据大法阵方位，只要激活，马上牵一发而动全身，成为大杀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