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榆本不想偷听他们谈话,但清风说他在山下时曾发现了永王的兵队,她知道几个亲王都有各自的私兵,但这和清风所说的人数和武器显然对不上,她要探探问问云祁昨夜是否也发现了。
她还是要划清界限,清咳几声,道“若要报答,沈家还有黄金千两,良田万亩,店铺马匹也悉数奉上,还请笑纳。”
屠游听她这干巴巴的语气,自己都有些委屈道“我不要什么银两,阿俞”
她却眯起眼睛问他“你要什么?”
这话问的他答不出口,支吾了一阵,明榆坐下后同云祁询问起细节处,二人将全部理清,她才恍然大悟。
原来戚成钢打得是这主意,卢家在扬州的生意被瓜分,卢家被迫与易家合作,将汴京的许家打得毫无还手之力,他却将计就计的抽身去往应天府,表面是与自己相见,实则是打着矿石的主意,虽然大部分矿石已被运往离去,但仍留下了少部分,经过这些年的积累,他有相当的财力,此时又得了恰如东风的军火,圣上病重,皇后离京,太子一味的要趁机改革新政,朝中已有大臣怒不敢言,若是再被他鼓动,很难不说,他会成功被推上前去,做他那个不得不临危任命的新皇。
“书臣还在汴京?”此时要紧的是,第一时间灭了他的军,破了他的军火,让他有心而无力。
屠游见她亲密的称呼,呛她道“你同人家什么关系啊!就这样叫。”
明榆不知该如何解释,本就重伤的脑瓜子也凑不出来几个有用的词,转念一想,“相好的”
一句话让两个人同时转头去瞪她,云祁更是疾言“慎言”
屠游伸手去点她的额头,道“我看你是被吓糊涂了吧”“你还未议亲,少胡说八道。”
她不理会两人反应这么大,自顾自的说起“宋哲那厮要趁机捡漏,现在汴京形势危急,太子又急于求成,难免会引得众大臣不满,顺亲王自然不会与皇后娘娘同流合污,所以,当务之急,是盯紧宋哲,他的私兵正从京兆府慢慢汇集。那傻缺,从哪来的兵?”她还是疑惑着问出口。
屠游快言快语“你和永王又是什么关系?”
明榆这次吸取了教训,她反复的措辞,都觉得不够妥帖,还是放弃了,道“相好的”
屠游这下子坐不住了,起身反复踱步,语气焦灼道“怎么到处都是相好的,那你看我呢,阿俞,你看看我,我能不能也做你的相好?”
明榆见他贴近的一脸真诚,完全没有开她玩笑的意思,噗嗤一笑。
云祁见她眉眼弯弯,略略叹气,心道,原以为解决了羡之,只剩下易清风,当然,他不值一提,但没想到,她和永王果真是有旧情,好在,看如今情形,二人已是死仇。一想想,他又暗自庆幸。
“我亲自去汴京一趟,永王的兵队不会汇集在汴京。”
明榆看向他,担忧道“他如今还不能死”
云祁自是有自知之明的,自嘲道“他是亲王,我一介平民,力量悬殊之大,与其担心永王,不如担心我的安危。”
明榆却是看向远方,透着杀意,“我要亲自了结他”
屠游被冷的打颤,抖抖索索的去找云祁的手臂,明榆回头见他小鸡仔的样子,温柔的去摸他的发顶道“要吃糖水吗?冰镇过的”
好在清风伤势控制住,只等慢慢修养,不过在小院中多留了几日,他便要回扬州,明榆劝他不动只好给他的马车垫上厚实柔软的被褥,屠游却反常的一路护送,他知道明榆同他刻意保持距离,云祁也是暗搓搓的将他的消息告诉祖父,但他就是舍不得明榆,也许是舍不得她的关心。
明榆见他执意如此,又不得不再直白点“屠游,我关心你是因为你救了我,并没特殊想法。”
屠游赌气一般,道“那云祁也救了你,易清风也救了你。”
明榆大脑宕机,可是我对易清风已经是最最最悉心的照料了,每日亲自喂药,又是给他擦嘴又是喂他蜜饯,这还不够?问题出在哪里?哦,想必是因为屠游幼时无父无母,只一个祖父性子粗暴,没给他过温馨,所以他才…
她哄小朋友一般,去顺他的黑发,哄他道“我们可以做兄妹啊,不是非订亲不可。”
屠游也知她不会和自己订亲,退一步而言,“那我们做兄妹,是不是要比平常人更亲近?”
她点头,又听他接着问“你还会给我掖被角吗?还会给我做糖水吗?”
“会会会,你是兄长,你是哥哥,自然要比旁的人更重要些。”
屠游心满意足的笑道“也要比云祁重要”
“好好好”
终于安抚好了屠游,一路顺风回到扬州,清风几次叮嘱不要走漏风声,她只好守口如瓶,一到扬州,清风就佯装忙于生意在郊外的庄子上暂助,当然了,小跟班的明榆也一起住下,还有小跟屁虫的屠游。
一时间庄子上整日醋意大飞,屠游不是叫嚷着明榆给他清风煎药了没给他剪药,就是不满着明榆给清风炖了鸡汤没给他炖,可怜没有三头六臂的明榆整日睁开眼睛就是干,活像个老妈子。伺候完了一脸惨白的清风,又来哄哭唧唧要喝药吃糖的屠游。
扬州短短数日翻天覆地,卢家转而去汴京与许家打擂台,一时间逼得许家多家店铺关门闭户,产业更是岌岌可危,她知道这些都不足以伤戚成钢分毫,但她就是见不得戚成钢得意,断他财路也是一大喜事。
近日,与杜梨重新相聚,她倒发现杜梨时常发呆,询问她总是避左右而言他。
屠游一惊一乍的出现,“这小妮子是心中有人了吧!”
明榆不信,怎么会,杜梨是个心思缜密又小心谨慎之人,怎么会轻易陷入感情,但屠游猜测的也有一定的根据,杜梨时而发呆时而脸红,她都要怀疑杜梨是不是也像她一样被取代了。
这晚,二人洗漱后一并躺下,明榆有意提及,“清宇去往应天府书院于他而言也是好事,他走前也同我道清了,但?清风,他仍是执迷不悟不愿清醒,我多次劝他放下执念,他总是说我残忍,既拒绝他的爱意,又要他强烈的爱意消失不见。他还说心是控制不住的,要想起谁要爱上谁不是靠理智能左右的。杜梨,你说爱是什么?为什么我从来没有,没有像他这样明知没有可能,却还是飞蛾扑火,是我太过冷漠吗?”
杜梨拍拍她,安顺她道“我也不知爱是什么,大概就是,你总是无意间的想起一个人,想他此时在做什么,是冷是热,想他是否也如自己一样傻傻的等……”
明榆见她又是皱眉陷入回忆,不禁酸她“那你爱上谁了?”
杜梨被话语拉回现实,眼眸泉眼一般温柔,道“赵蒙”
明榆被惊的猛的坐起身,瞪大双眼,期待她笑嘻嘻的回她,被吓到了吧,开玩笑的。
但一秒两秒的过去,杜梨仍是躺着那样看她,她才怀疑的问“你同赵蒙才见过几次啊?你当心被骗了”哼,赵蒙他行为不检,道德败坏,杜梨就是被他那外表欺骗,以为他是翩翩君子。
杜梨拉她慢慢躺下,细细道来,
“这几日你不在扬州,并不知情,扬州城内大变天了,卢大虽是同意了合作,但他脾气火爆,多次命人上门挑衅。他也不知怎的就盯上我了,在我和莲心外出采买时,尾随我,先是打昏了莲心,又要将我捋走卖去怡春楼,是赵蒙路过救下了我。
那一刻,他从天而降,不过短短几招,就将他们几人撂倒在地,我从未见过像他那般,一招一势狠辣利落但不伤人性命,他只是控制住人不再伤我,他还要亲自送我和莲心回易家。
路途中,莲心对他误解颇多,更是出言不逊,他也不恼怒,只是笑眯眯的吓唬人,还说,莲心若是再闹就把她收做妾室,一个小女使而已,只要他向易家开口断不会被拒,谁知莲心脸红羞赧的点头答应了。
他还,落荒而逃,你说,他这样,怎么会是传闻那样的人,他非明就是英俊潇洒的正人君子,被小女子捉弄了也只会脸红耳热。
在那之后,我几次经过他府外,总是不见他身影,前几日傍晚时分才见他醉醺醺的回府,他见我孤身一人,还特意交代我,他已经教训过卢大了,我外出时不用再担惊受怕。我提出要报答他,他却只说无须挂齿,我送了他我亲手做的帕子和糕点,他也礼貌回拒,只说他名声不好,与他过多接近怕连累了我,我一时冲动说出口对他的爱意,他,他才再次拒我。
他说他年幼无知之时曾一心爱慕一女子,那女子就是他如今的继母,尽管他被继母陷害诬告,他还是无可救药的爱她,日日饱受煎熬,忍受锥心之痛。他不会再爱上除了元艳茹之外的人,无论是谁……”
明榆见她一眼粉红泡泡,不禁怀疑,她是不是也像自己一样,试探着问“奇变偶不变?”
杜梨被这话弄的发懵,她一时反应不来慢吞吞的扭头,回她“鸡什么?”继续问“榆娘子可是想吃卤味鸡了?不如明天再吃吧,这么晚了吃油腻的不好消化,不然又要腹胀睡不着了。”
明榆讪笑着摸摸鼻尖,“对对,明天吃吧”又躺下同她继续深入,“那你打算如何?”
杜梨深吸口气,下定了决心似的,道“我不会放弃,明天我还会继续去,只要可以和他在一起,日日见他,哪怕只是妾室或没有名份的通房我也愿意。”
明榆一边震惊于杜梨竟然会如此执着的大胆追求,就算做妾也要追随,一边震惊于,屠游那个臭小子竟然在她窗台下偷听,她安顿好杜梨,见她渐入睡眠,才蹑手蹑脚的起身开窗。
屠游却是一脸的无辜,跟他告状“阿俞,你今晚还没有哄我”
明榆咬牙翻窗拉住他的手臂就走,疾步行走,而后一把将他摔向软榻,居高临下的望他,“我来好好哄你”
他被摔得发懵,其实他话没有说完,云祁才刚回来就要见她,他只好去找,不巧听见她们谈话,就停留了会,但阿俞力道极大,拉他的手臂让他无法动弹,谁会知道,她一个看似弱不经风的小娘子,怎的能拖的动常年习武的他。
云祁在矮几旁一时诧然,忽的起身,也忘记去阻止,见他们二人暧昧的拉拉扯扯,醋意横生,一手捏碎琉璃茶盏。
声响惊的那两人猛然回头,明榆不知他何时来的,也不知他又为何眼尾赤红,一副要哭的样子。
但看样子,屠游也是吓得不轻,他拉拢着衣衫又手忙脚乱的顺了顺发丝,才起身向云祁解释。
“云祁,你误会了,不是你想的那样”
“哦?那是怎样?”云祁被气的狠了,却淡笑着偏头去问他。
屠游眼神躲躲闪闪,伸手想要拍拍他肩膀,又被他那气势吓到放下手。
明榆见他这样,许是误会深了,道“为报答救命之恩,我们已经结拜为兄妹,妹妹关怀哥哥自是当然。”
云祁不信又继续偏头去问屠游,“兄妹?当真?”
明榆不想再见他欺负屠游,上前去拦他,道“云祁,你抽什么风!结拜了自然是兄妹,难不成是姐妹!”你少阴阳怪气,
“你若是羡慕,我也和你结拜,不如这样吧”她又左右看看两人,脑子中灵光乍现,“不如我们三人今日结拜,从此我们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云祁又忽的坐下,重拿起茶盏饮茶,“谁要和你结拜,你要做屠游的义妹就做,不过,屠游,你可要快快通知一下家里,你祖父知道后定会大喜。”
屠游没拆穿他,谁知道云祁要是没听见结拜兄妹那话,会不会把自己打断腿脚,现在还开起玩笑了。
几人围坐在一齐,又听云祁郑重其事道“永王并未回东京,东京如今也一切正常,太子殿下推行新政虽屡遭挫折仍是坚持不懈,朝中有滕国公和邓相坐镇,应当不会有人敢造次。”
“那宋哲去了哪!”他明明这么想做皇上,怎么会放过这个机会,哪里不对?
她曲起手指在桌上一下一下的敲击,自己的猜测是没错的,现在宋哲没动手,说明他认为这不是最佳的时机,那他还差什么?要财有财,有军火有兵团有衷心的进士为他筹谋,圣上病的要死了,皇后也远在千里之外,太子新政不得人心,若是此时攻打汴京,定能确保十有八九,他还在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