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屠游撑着脑袋研究起桌上的琉璃杯,她猛然抬头,还差个领兵作战的将军!万事俱备只差东风,所以他还在等,如今朝中众将军大多是归于皇后阵营,他会拉拢谁?打谁的主意?易家?所以,他才对自己在扬州逗留许久不做干涉,因为他也在等自己与易清风大婚之日。
她想到之后就掩盖不住情绪,快速的将计划告知两人“我要与易清风成婚”
屠游被她吓得险些从椅子跌落下来,张大着嘴去看她,见她不是爱玩笑的样子,又茫然的去看云祁,可怜的云祁,媳妇都要没了,他还在那点头呢,他是气傻了吧。
云祁点头附和道“需尽快与清风兄谈妥”
“事不宜迟,现在就去”她说走就走,快跑向清风,一把推开房门,将入睡不久的清风摇醒,“醒醒,清风,起来成婚!”
清风迷糊不清的依稀听见阿榆的声音,以为又是如往常,梦中的阿榆总是亲昵的称他清风,时常踮脚搂住他的脖颈,但他渐渐被摇晃着清醒来,见阿榆就在他身旁,身后还有元家的和阿榆那个刚结拜的义兄——屠游。
阿榆不管他的脸红成那样,一股脑的说“清风,明日你就回易府同姨母商量成婚的事,等不到三个月之期了,现在就要成婚,我要见易老。”
云祁将扇子遮住半张脸,漏出捉摸不透的眼神,屠游却心疼的道“阿俞,清风伤还没好。”
清风慢慢起身,他知道沈时期接近易家就是为了祖父,当然不会拒绝成婚的提议。几人商量好已过了半个时辰,屠游有些困的撑不住,不断打着哈欠,眼皮子打架,慢慢将头靠向阿俞。
几人商量完毕,各自散去。云祁却转而又来,清风也没再入睡,明显在等他,云祁直言道“清风兄,该明白造化弄人,感情的事强求不得。”
清风一改刚刚的柔弱,站起与他平视,而后低笑道“云祁还真是乐于助人,卢家的事本与元家没什么瓜葛,但云祁却是出了不少力,如今又夜半而来…”
云祁自知是隐藏不了了,欲干脆摊牌,面带微笑,清风却堵他的话,“只是,往后还请与阿榆保持距离,毕竟,她将是我的妻。”
云祁看向他眼神冷冽又透着距离感,笑意加深,道“阿俞喜欢同我在一起议事”
清风怒上心头,斜他一眼,接着道“阿榆绝非玩物。”
云祁轻佻眉头,故作懵懂姿态,道“此话何意?姐姐同阿俞是结拜姐妹,我们二人也是知心好友,为何不能单独相处?清风兄,可有什么误会?”
清风被激怒,指向他,道“你当我是清宇?”
云祁不管他恼怒的神情,走向里榻,伸手摸向那块帕子,掖在胸口处,清风被他这举动震的忘了说,眼睁睁看他走远,才恍过神来,他拿走了阿榆给他的帕子,就这么明目张胆的,他躺下翻来覆去直到天亮仍是难掩怒气。
一时间,扬州城内人人皆传,明家那位小娘子要与易家长孙好事将近,城内往来人络绎不绝,全然察觉不到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拄着拐,一步一歇的望着街道惆怅。
不到一月的光景,易府到处张灯结彩,红绸花四处可见,园子重新修整了一番,泥瓦匠日夜赶工,终于在日期之前完工,明珠楠几次要阻止清风,都被他父亲眼神劝退,其实他们都知,这场大婚不过是走个过场罢了,真相大白后,阿榆还是要走的。
但清风总是较真儿,他一定要事无巨细的事事都过了他的眼才好,是以,这些日子,大到礼单和宴请名单,小到窗花,凤簪,喜帕,全由清风做主拿定主意。
而明榆,自然也没闲着,她白日里将每封家书细细琢磨,每每到了晚间,夜夜翻墙去寻屠游,期间白雪回来过几次,白雪相比之前更甚严厉,一眉一眼皆是不可玩笑的认真,她想要探探口风,询问白雪与顺亲王商讨的事失败了之后,为何消失了一段时间,但她闭口不言,白雪可不像杜梨,杜梨总是对她知无不言。
话说回来,杜梨这些日子,日日都去偶遇赵蒙,连她都觉得杜梨热情的爱意似火般灼烫,但赵蒙次次礼貌回拒。
刚开始时见她,既不收她的糕点也不下马车,总是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后来许是被缠的烦了,远远的见杜梨在路口堵他,就不再回院子转而去怡春院找小桃红,在她房里住了两宿。谁知杜梨又转去怡春院的路口去堵,赵蒙是怕了,连连后退,杜梨只说要报恩,这借口一时让巧言令辩的赵蒙也无法找个更合适的法子拒了。
于是杜梨送糕点送了三五日,赵蒙连着吃枣圈吃了三五日,这日傍晚,赵蒙终是憋不住了,道“往后不要再给我送枣圈了,我不爱吃甜食。”
杜梨又顺着话茬,“我还会做些家常菜,明日做些来给你尝尝?”
他刚想拒绝,又见杜梨期待的眼神看他,于心不忍,点了头,道“我爱吃辣的,做些辣子鸡块什么的就好。”
杜梨听后嫣然一笑,道“可要再配些酒?桂花酒还是烧白干?”
赵蒙没预料到,她还得寸进尺,见她又擅自替自己作主,这次倒是没再烦闷,许是近几日被缠的烦了,连脾气也被规训的好了,“都可”
杜梨趁机就要展示自己,“那尝尝我做的桂花酒如何?榆娘子也甚是喜欢呢。”
赵蒙嗤笑一声,道“她什么酒不喜欢?什么酒都喜欢,刚刚还见她与屠游二人在绾纱桥上耍酒疯,我远远瞧着,她几次要跳下去玩水都被屠游拦了。”
杜梨这几日心思都在赵蒙身上,对自家榆娘子的事全然不知了,她哭笑不得,“榆娘子一醉酒就是小孩子脾气,不过,倒是与屠员外合得来。”
清风亲自准备解酒汤,却见到在窗前和醉酒的阿榆谈话的云祁,静静地看了片刻。
云祁走时遇见清风,二人撞见,清风不动声色的发难“元公子夜闯他人府院,是何缘故”
云祁笑的一脸荡漾,“赏月”
清风还要理训几句,云祁也不知是何时学会的,跃上墙头走了。
时回见清风越来越黑的脸,小心翼翼道“醒酒汤怕是要凉了”
婚期定于三日后,清风许是近几日过于劳累,又许是恐婚症犯了,这几日见不得人了,整日闷在房中不愿出门,阿榆无聊的紧,屠游又不知去哪勾搭小娘子,好在云祁一直陪她四处闲逛,这日又如往常一般。
几近落日,她仍一脸不舍,道“好可惜啊,还没有去看百花展,听说有位极具雅致的谢员外将许多名贵花卉精心培养出来,又在花盆周边安插上许多灯笼,远远看去像极了萤火虫在花丛中起舞,我还从未见过。”这话倒是真的,小时候穷的吃不上饭,长大后忙的吃不上饭,哪有时间去看花展。
云祁听她语气期待,想想无论是她,还是真正的明榆,年幼时应当都过的小心翼翼,这百花展确实是难遇,道“那去看了百花展便要回了”
到了花圃,阿榆在花丛中转着圈陶醉,太美了,无数鲜花绽放,芳香沁人,还引来许多蝴蝶,花盆中点缀的兔子灯笼在远处看时似是萤火虫,随着微风吹动翩翩起舞,看着那兔子灯笼,她想起韦书臣也曾为我做过,虽不够精细但那时觉得那是世界上最完美的礼物。
云祁见她盯着百合花出神,打断她“你喜爱百合?”
她眼睛弯成了月牙,抬起头眯眯着眼睛看向云祁,“单看这花到是无趣,只是配上这兔子灯笼,却是巧思。”随手拿出一个灯笼放在手心展示,云祁也蹲下细看,“灯笼有何稀奇?”
阿榆睫毛轻卷“并不稀奇,只是这样小,须得更谨慎小心着去做,既不能少了步骤,否则不够精致,又不能过快,不然会破坏掉这细小的竹条,所以做这兔子灯是既费心又费时的事了。从前也有人为我做过,只是不如这些精致巧思,他还抱怨说竹条总会扎手,糊纸时一用力就会扯破,也是做坏了几次才勉强成功。”
云祁点头,倒是不假,她卷翘的睫毛忽闪忽闪,脸上毛绒绒的绒毛被光照的像极了仙桃,柔软又细腻,他忍不住动手去搓揉一下,又在内心耻笑自己这可笑的念头,看向她挺翘圆润的鼻头,下面的双唇似是刚淋过雨水的牡丹花瓣,此时正一张一合,听不清她在说些什么,只觉得她应该安静下来,不,自己应该安静下来。
阿榆说了许久也不见他搭话,转头去看,云祁正面红耳赤的视线乱飘,“你怎么了?”
云祁整颗脑袋都红了却声音清冽,好似人神分离了,道“要回了”
婚期倒计时,两日。
她脚刚踏出,雨水淅淅沥沥的落在身上,渐渐浸湿了衣裙,抬头看向天空,灰蒙蒙的,一把油纸伞瞬时遮挡住视线,明榆扭头去看,惊喜道“云祁”,好巧呐,在这里也能偶遇。
云祁露出梨涡,道“刚下马车就见小娘子正苦恼着不知如何前行,不如,云祁送你一程?”
她当然同意,其实这小雨淋着也没什么,气候还算温和,但落了雨在身上总是有些凉。
二人挤在一把伞下,慢慢前行,哦,我记得和杜梨一起撑伞时,也没这么挤,她又看看旁边,好吧,云祁神行高大,块儿是比较大,真是奇怪,明明是和槐月一样漂亮的脸,为什么差别这么大,手掌也大,她好奇道“你这么在这里,又来查账?”
他实话实说,道“来见程三娘子”,眼神扫向她,又道“不久前,阿娘托人情给病重的祖母搜寻来许多珍贵药材,祖母才渡过难关,药材正是程家忍痛割爱,云祁特来谢过。”
“哦,知恩图报”,她却是有些吃味,来道谢就道谢,为什么要特地去见程三娘子?“程家也像屠家一样,只剩下祖父和三娘子了?”
他下意识的想笑,又憋住,清清嗓音道“并非如此,程家四世满堂,二老健在,只二娘子出了阁,家中还有三娘子,四娘子,五娘子”
她不想再听他说什么三四五六七的小娘子,停住脚步看他,云祁见她不走了,问“怎么?”,眼神看向旁边的小酒馆道“你要买酒?这家都是烧白干这类的烈性酒,你若是爱喝,不如去前面的吴清酒庄,他家是祖传的老字号。”
“你知道的很多啊?去过?”
“今早陪如萱去过”,又解释道,“就是程三娘子”
明明盛夏已过,此时还淅淅沥沥的飘着雨,她却觉一股热气冒上来,直冲脑门儿,云祁没看见她不悦似的,还接着絮絮叨叨“实不相瞒,两家长辈有意撮合我和如萱,但”
“那就先祝你们幸福美满”,她不想再停留下去,也不顾这时雨水渐大,直向前小跑去了吴清酒庄。
云祁站定原地看她,却是不住的嘴角上扬,木冬忍不住蛐蛐“把人惹恼了,你还笑”
买了酒二人又继续慢吞吞的挤一把雨伞,她有些气,又不知气什么,越是想知道越是烦闷,一时纠结的去抓发尾的小辫,揪乱的不成样子。
云祁却是高兴的很,一路上嘴角没放下过,还不忘继续添油加醋“幼时如萱还说最喜爱我和姐姐,若是可以和我们是一家人,那便是最幸福的大喜事,你说呢,阿俞?”
明榆咬着唇不吭声,也不知在想什么,过会子才嗯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