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中规中矩的直播结束，时宁从后台拿回被庞侃充电的手机，冲正在卸妆的Chloe微微颔首，准备离开。忽然从窗口瞥见周天域的座驾，心里不禁“咯噔”一下。毕竟自从上次直播闹别扭之后，周天域就再也没来接过他。

    “天域总的车在楼下停了很久。”Chloe从后面走过来，口气满含羡慕，“丝毫没有顾忌我们这些单身狗的感受。”

    庞侃脸色一变，催她赶快回去。年轻姑娘忍不住吐了吐舌头，蹦蹦跳跳的离开了。

    时宁扭头笑道，“今晚的状态来看，她倒不怎么怯场，角色进入很快。下次直播让她来带第一炸，反正两位数的福利品粉丝们也不会要求太高，都是无脑拼手速的。”

    庞侃笑了笑，看老同学准备拿手机，推着他进了电梯。门口的宾利轿车“滴”了一声，玻璃摇下，露出驾驶座上俊朗的侧脸。

    时宁心情像打翻糖罐似的甜，怎么也没想到，周天域肯亲自来接。于是美滋滋地坐上副驾驶，靠在老公肩头，撒娇说累死了。

    “知道你累。”周天域吻了吻身边人的耳朵，“我打包了甜品，等会儿回家先吃宵夜。”

    时宁低头掏出手机，习惯性地点开微博，想看看粉丝们关于直播新面孔的接受度。周天域的注意力放在车上，发现事态不对刚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818天寰新晋总裁夫人——光鲜的外表下到底藏了多少脏事！”

    从小到大的各种照片被公然放在网上，灰暗破旧的厂矿区背景，少年穿着皱巴巴的衣服，目光瑟缩而绝望。老照片相机配置有限，拍照的人技术也十分糟糕，这样一来，更显得时宁和现在判若两人。

    整容缝合怪、六亲不认、冷血、卑鄙、不择手段向上爬......还有无数额度的词汇充斥着评论区。时宁狠狠抹了一把眼泪，望向旁边正在停车的青年。

    “你已经知道了？”

    周天域点点头，“不过我没信。已经让唐立找了专业技术人员来压，可惜发现的晚了点。唐立那边说七点多就在网上散播开了，一看就是有人在背后捣鬼。”

    时宁抢先一步下车，才走了几步，手腕一暖，整个人都被抱住，动弹不得。

    “有我在，你别慌。”

    时宁说不出一句话，任凭周天域带着他回到家里。桌上放着个花纹精致的纸袋，上面印着城内某网红糕点店的名字。

    晚上七点多，那时他们正在化妆间做直播前的最后准备。庞侃拿了点心来，又主动把Chloe和他的手机拿到后台充电。想必那时，消息就已经在网上传的铺天盖地。

    周天域从阳台上抱来水缸，晒饱太阳的乌龟正欢快地游来游去。时宁恹恹地趴在桌上，打不起精神。周天域只能拆开纸袋，把刚出炉的蔓越莓芝士蛋糕放在他面前。

    既然传了这么久，想必公司里的人也都知道了。时宁只觉得如芒在背，许多人在身后窃窃私语。

    “宁宁，看着我。”整个人被周天域抄抱在怀里，“明早我们就联系律所发函，对于这种不实信息，一定要追究到底。你听着，我绝对不会让这种谣言在集团内部蔓延，也不会让你被公然诋毁。都是枪打出头鸟导致的，你进公司本身，就动了许多人的蛋糕。”

    周天域目光炯炯，落在时宁脸上，炭火般灼烫。他本能地蜷缩着，像被扒去甲壳的乌龟，五脏六腑都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时宁忽然特别想回文市的家里，或者去荷兰。远远逃开任何人，他不要再继续生活在阴霾下。

    周天域的手机响起，董事长三个字在屏幕上滚动不停。周天域烦躁地挂断，骂道，“一点谣言，值得兴师动众吗？”

    时宁心里更难受。他趴在周天域怀里，抬起头，任凭泪水恣意流淌。

    “如果不是谣言，这一切都真实发生过呢？”

    一瞬间，周天域的表情仿佛见鬼般难以置信。

    “不可能，你之前又没打算进娱乐圈，怎么可能花时间和金钱整容？还编出考试作弊这种事，这种流言简直侮辱智商！”

    “这些是假的。照片是真实的，还有我的背景，也基本是真的。”时宁努力挣开丈夫的怀抱，整个人无力地瘫坐在地上，“很抱歉，天域，之前我没有告诉你。”

    周天域弓腰，对待易碎珠宝般小心翼翼把人抱回床上。口口声声说过去的事都是狗屁，他们只需要向前看就可以。

    时宁闭上眼，虚脱般一言不发躺在被子里。任凭周天域吻了又吻，也无法做出任何回应。

    他恨自己当初过于天真，以为依靠法律手段就能摆脱之前的生活，之后遇到周天域，两人私下领证，就以为可以长长久久幸福下去。

    这些天来，时宁甚至妄想依靠实力把电商业务做的风生水起，或许周景会满满接受他。他从不奢求被周景和老爷子接受，成为家族一员，只求不要被针对就好。

    唐立发信息来说网上的消息暂时压住，现在正在想办法溯源。目前的信息是大多数水军IP地址在海外，估计始作俑者也是。

    周天域闷闷地说了声谢谢。

    “人还好吧。”

    “你说呢？”周天域反问，“谁遇到这种事会好受？我只能尽量陪着他。”

    “其实时宁的直播挺有特色的，哎，可惜了。”唐立觉得十分遗憾，“我在想，会不会是商业对手搞的鬼？看新品卖的红火，心生不满捅刀子。”

    几个小时前，周天域在网上看到消息，第一反应也是如此。仔细想来就发现不对劲，如果是商业对手，矛头针对的肯定是整个天寰，多半会集中炮轰最支柱的酒店房地产业务。

    至于时尚条线，利润率再高，也比不上动辄几千万上亿的地产业务。只是因为周天域从这里起家，担任总裁后怀着个人感情给了很多倾斜，才满满有了存在感。

    从时宁身上找破绽，针对对象要么是时宁本人，要么就是他周天域。或许还有可能是公司内部人搞事情？

    周天域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回到房间，眼看时宁缩在被子里泣不成声，心里也堵的厉害。

    他钻进被子，把人抱在怀里。

    “明天我先帮你挂在线办公，对外就说另有安排，想也没有人敢直接来质问我。”

    时宁翻了个身，握着周天域的手，整张脸挂满泪水，犹如带雨的梨花，“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

    “没有怪你。”周天域笑了笑，“或许人家本来想在我身上找破绽，没法达到目的才来对付你的。这样说来，很可能是我连累了你。不过咱们都结婚了，无论谁连累谁，都得共同面对。”

    周天域没有半点怪罪的意思，时宁心中愈发内疚。这些天他努力适应公司，也慢慢懂了些职场之道。周天域作为总裁，年纪又轻，面对着一票树大根深的老前辈，树立微信何等之难！

    时宁眼前浮现出周天域在会议室，面对董事们的冷嘲热讽，和董事长无情责难的场景，心里酸涩的更厉害。周天域何等骄傲的人，却不得不硬着头皮应付一切。

    一切都是他的错。时宁悲观地想，如果当初他们没有结婚，也不会有今天的事。之前在凌波娱乐，公关部二十四小时安排工作人员值班，就是为了第一时间发现对艺人不利的爆料。

    之后专业水军们启动删帖模式，再大规模控评，提交法务判断是否发律师函，一条龙运作已然熟练。也不会任信息扩散几个小时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情况已经一发不可收拾。

    “这几天你就安心宅在家里。”周天域温柔地抚摸着时宁的脊背，隔着薄薄的皮肤，骨头块块分明，显然又清减了。“我会让何威送些食材来，你入职才多久，就瘦成这个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公司是血汗工厂，每天都把人累到脱型。”

    时宁睁开眼睛，“有办法了？”

    “还没有，不过唐立人脉深厚，顺藤摸瓜查下去，总会有结果。”周天域勉强笑了笑，“先睡吧。”

    “我怕董事长问起来。”时宁怯生生地叹了口气，“还有老爷子，出了这么大的事，他们总不可能不闻不问吧。”

    周天域没有回答。他隐隐猜到，这场风波背后与周氏的家庭成员脱不开关系。忽然怀里一空，时宁赤脚下床，去书房拿了笔记本电脑过来。

    “之前还在首都的时候，我收到过一些莫名其妙的照片。”时宁调出昔日扫描的照片，金碧辉煌的酒店里，周天域和打扮精致的姑娘相对而坐，桌上还放着琳琅满目的糕点。

    “为什么，你之前从来没跟我说过。”周天域心里觉得尴尬又愤怒，但他更怕时宁多想。当时确实虚与委蛇见过几个人，但天地良心，他连联系方式都没留过，更别说再进一步，全都是一面之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