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今天是赵明心偷听陈许许洗澡的第七天。
是的。
“听”。
所以——
赵明心在心里默默表示：
[我真的不是一个变态。]
[真的！]
如果可以的话，她希望这话永远只用在自己心里说。
而不是像此刻一样——
她尴尬地蹲在地上，仰头看着匆忙在腰间围了条浴巾——半裸着、胸前还有未冲净的泡沫的陈许许，眨着真诚的眼睛，说：“我真的不是变态。”
陈许许：……
他没说话，只是冷着一双眼角微微泛红的黑眸，静静地低头看着赵明心。
陈许许和平常一样面无表情，似乎在思考对方蹲在卫生间门口干什么。
赵明心蹲得很谨慎，看起来像是一个准备起跑的姿势。
她右膝略后跪地，左腿屈膝、脚尖踮起，但是两只手却没有放在地上。
反而左手拿着手机，右手握着后面的脚脖子。
此情此景实在是太诡异了。
赵明心没有起身，陈许许也没有给自己多加件衣服。
安静的时间略久，陈许许擦了下顺着头发滴落到脸上的水，顺势抱着双臂挡住了前胸。
而赵明心看着对方冷淡的神色，慌得说不出话。
*
陈许许话很少，是个很安静的人，他很少关注外界与他无关的事。
然而就是这么一个不爱管闲事的人，竟然在一个月前主动邀请赵明心和他一起合租。
想到十几分钟的通勤路、800的月租、朝南的绿植大阳台、免费的定期保洁……赵明心的不舍最终停在了她刚刚吃完的香菇土豆鸡上。
她忍不住咽了下口水。
[不行，我绝对不要担着个“变态”的名声离开我心爱的三室一厅两卫一厨大公寓，以及陈许许这个天才厨子。]
坚定了不能被陈许许发现的想法，她心里从[我只是想寄个鞋带]想到[我以后一定改过自新]，一大堆理由和狡辩在她脑子里吵着，嘴却张不开一点。
慌张、紧张、惊恐、疑惑、后悔……一大堆表情挤到她的脸上又慢慢褪色，最终只留下一张苍白的皮囊。
她看着陈许许刚从浴室中出来的红红的脸，明明应该低头认错，她却不自觉地又瞄上了对方乌黑的头发。
半长的黑发湿了水，估计是涂了护发素，被主人扎了个小揪揪在脑后。
可额前仍有几缕垂在脸侧，湿水的黑发显得陈许许的皮肤越发白皙，仿佛黑夜里枝干上堆积的白雪。
赵明心走神了。
陈许许看了出来。
他有些疑惑，只是赵明心一直蹲在地上不动，也不解释……他只好主动开口：“你是在……”
赵明心：！
赵明心回神，脑子一抽，开口就是一句：“我系个鞋带！”
与她一同开口的陈许许：“锻炼身体？”
赵明心心想：完蛋了……
此时，陈许许就是再不关心外界，也应该意识到不对劲了。
可是他看着赵明心的凉拖鞋，眼神略带迷茫地看向了她鞋面上的那个起装饰作用的蝴蝶结。
陈许许眨了下眼睛：“……哦，这样啊。”
赵明心傻了，她顺着对方的目光看向了那个蝴蝶结。
“在卫生间门口锻炼身体确实不太合理……”他小声补充了这一句。
于是，话说完，陈许许好似完全相信了，自顾自地转身又关上了卫生间的门。
浴室里又传来了“哗哗”的水声。
*
估计寄完鞋带就会走了吧……
说不清为什么，陈许许没有关上浴室的门。
他站在水幕里，慢慢解下浴巾，远远地看向卫生间的玻璃门。
赵明心模糊的身影从一小团慢慢变大。
她站了起来。
可在陈许许看不到的地方。
赵明心闭上了眼睛，下意识地、沉沉地吸了一口气。
空气中还有着湿润的水汽，在安静的夏夜里，它掺杂着一种神秘的香味，若隐若现地弥散在赵明心的梦境里。
“唉，今晚啊……”
2.
“你的意思是……”
蒋易全嚼着软糖，帮屏幕对面的赵明心分析：“你室友对你图谋不轨，所以伪装成男同邀请你同居，进而在沐浴露中加入会引诱你靠近且能让你昏睡的神秘气味……”
“不是不是——停停停！蒋易全你快把你脑子关机吧……根本不是你说的这样……你是写小说写疯了吗？”
明明是自己贪图便宜和美色才会同意和陈许许合租，蒋易全这么说，倒显得陈许许这个面冷心热的男同是个猥琐直男。
“虽然陈许许没有直说过他的性向，不过公司里的人都说他是gay，他本人也没有否认过。”赵明心替他解释。
（陈许许：解释？我请问呢？）
“而且……我最近是真的失眠了，泡脚、运动、牛奶、音乐、数学……通通没有用。”
“只有……”虽然很难以启齿，赵明心还是又说了一遍：“真的，我只有听过陈许许洗澡的声音才会产生困意。”
赵明心不是个容易害羞的人，可刚刚听蒋易全这么替她狡辩，她面上不显，却早已感觉到一股热意上了头。
太尴尬了。
明明是想和蒋易全吐槽一下最近自己因为失眠做的坏事，结果她的关注点全在“听完陈许许洗澡的声音就会犯困”上。
甚至还替陈许许自发衍生了个违法犯罪的“全过程”。
蒋易全不服：“怎么了？我这个猜想很合理的好吧！创作来源于现实，现实生活只会比小说世界更离谱。”
“知人知面不知心……我*！你室友不会半夜称你睡着摸进了卧室吧？”
一说到小说蒋易全就支楞起来了，她声音因为激动提高不少，吓得赵明心慌忙跑到卧室门口，检查门有没有关好。
蒋易全继续嚼软糖，看着赵明心一米八的长胳膊长腿甩到飞起来，一下子消失在屏幕里。
赵明心以己度人，生怕陈许许刚好路过她门口还趴门缝上偷听。
毕竟作为同事，陈许许和赵明心一样今天没上班。
他平时也很少出门，周末也呆在家——也就是他们二人一同合租的公寓里。
公寓总共三室，其中有两室朝南。
陈许许住在离客厅更近的次卧，后面赵明心搬进来了，客气了两句，也就住进了次卧旁边的主卧。
幸好。
门好好关着。
公寓隔音效果还行，门关着不会有什么问题。
赵明心放心了，但还是压低了声音让蒋易全小点声：“我卧室的门一直反锁的，很安全。”
蒋易全放心了，但是疑惑：“你租那‘老破小’隔音也不行啊？”
蒋易全家里开的是影视公司。
长辈赚得钱太多了，又对她娇纵，导致她本人不仅没考大学，高中毕业到现在也没有上过班。
她整天就沉迷创作，写完一本就直接投入公司使用。
可以说完全没吃过苦，一点不知道人间疾苦。
和她家在不同对方的买的房子相比，视频里赵明心住的这个倒还真算得上是老破小。
若是以前，赵明心听见她这番说辞定会跟着附和几句，毕竟她的家里也开着公司，只是如今——
赵明心心里苦涩，嘴里含着这三个字：“老、破、小……”
她转身看了看自己中大奖一样的二十平大卧室，又回头看着蒋易全身后：“……”
赵明心：“小蒋总，爆点金币。”
三秒后。
“支付宝到账*****元。”
*
蒋易全：“你也真是的，赵姨给你选的未婚夫也不差，和他订婚以后就自由了，干嘛非要过这种苦日子啊。”
说着又拐到了陈许许身上：“而且你那室友，啧，真不像个好人，你还是快点搬出去吧。”
话题一下子拐回来了。
听蒋易全这么说陈许许，她一下子就心虚起来了：“不是，真不是。”
“真要说谁不是好人的话，明显我更像吧……”
赵明心哀叹一声倒在了床上。
她一条胳膊遮在脸上，闭上眼，又想起了在国外留学的那些事。
她这边在回想往事暗自伤感，看着她这幅模样，屏幕对面的蒋易全却一下子兴奋起来了。
她喃喃道：“就是这种效果，啧啧啧，太棒了。”
赵明心把手臂从脸上移开，要起身，问：“你刚刚说什么，我没……”
“我*！你别动！快躺回去！”
赵明心不懂，赵明心理解。
于是又老实地躺了下来，把胳膊放回脸上。
蒋易全：“再把你那腿……就是没抬的胳膊那边的……对！屈一下。”
蒋易全两眼放光：“啧啧啧就是这种效果！宽肩窄腰的视觉冲击被这个视角放大，又有长臂长腿配合着进行空间上的视觉延展……更不要说这张脸——”
赵明心要动：“那我把胳膊放下去？”
蒋易全：“不行！”
“小赵总，对于美学这门课程，你还是研究得不够透彻啊。”
“虽然你的脸足够完美，但你把它这么一遮……啧啧，瞧瞧这下巴，瞧瞧这披散开的黑发——这不就是覆面系吗？美味！不是……太帅了！”
赵明心知道蒋易全又嗨上头了。
她保持原样没动，只是开口：“哦~你这么喜欢我吗？还是……”
气泡一下子挤满了蒋易全的手机屏幕。
蒋易全捂上耳朵，没舍得闭眼：“闭嘴。”
赵明心：“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