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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次机会

    李砚睁不开眼睛。

    她头疼得仿佛是有人拿着小木锤又密又急地在敲打她的头骨。

    “李砚,我知道你在里面,开门!”

    一声喊叫,随之而来的是急促的敲门声,门板在剧烈的拍动下抖落缝隙里的灰尘,迷住来人的眼睛和口鼻。

    他咳嗽两声,低声咒骂着不耐烦地一手捂住鼻子,一手挥散尘灰。

    “你以为装死我就拿你没有办法了吗?周齐到底为什么会死,你以为我不知道吗?要是不想东哥知道真相,你就赶紧给我开门!”

    “我耐心不多,我数到十,十,九,八……”

    脑海接收到某个熟悉的信号,李砚猛吸了口气,终于醒了过来。

    她直挺挺坐起,在激烈的动作下,头疼欲裂的感觉越发明显,她忍不住抬手摸上了头。

    碰到头皮的手传来些扎痒感,头发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长到可以钻过指缝,一把抓在手里。

    李砚松开抓到头发的手,摊到眼前,望着手心里几根针长般的落发,她愣了下,似乎明白了什么。

    “七,六……”

    倒数还在继续,唤回李砚漂浮的思绪,她眯着眼睛朝窗外看了眼,天已经亮了,只是低沉的乌云布满天空,处处不见太阳的踪影。

    不知道是什么时间了。

    刚才睡梦里似乎听到周齐的名字,李砚没设防备,撑起疲软的身体,下床去开门。

    “三,二,一!”

    外面的人数到最后一声,李砚打开栓锁,拉开了门。

    来人是一张生面孔,眼底青黑,脸颊凹陷,一副瘦到皮包骨的躯体,整个人耷拉着背站立着。

    李砚惊了下,扶着门的手紧紧扣住门板边,只等情况不对,就立刻关门,“什么事?”

    “哼,知道怕了?”他不屑歪了嘴角,不多说什么就两手拍上门往里一推,“让开!装什么呢你!”

    李砚站在门后,没想自己练了许久的力量,竟然还不如一个面色枯槁的人,他只是一推,就将门和她一同推到了一边。

    他似乎对这里很熟悉,进来没有一丝犹豫,先是冲到床边四处翻找,从床头的断了条腿的桌子,到李砚喜欢藏钱的砖头洞,没有找到想要的东西后,他烦躁搓了搓头,又想起什么似的,转头冲进卫生间。

    李砚摔倒在地上,尾骨的疼痛不值一提,但双腿双手使不上力气,在四季并不分明的村子里,气温常年不低于19度,冬天也没怎么穿过厚衣服的她,在刚刚一瞬感受到了丝丝冷意,身体开始控制不住的打冷颤。

    她颤抖着抬起手,想要抱住自己瑟缩的身体,抖动的眼珠抓不住任何具体的事物,却在恍神里捕捉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她抬起手臂,模糊成虚影的血红色星点在她竭力的控制下,逐渐成形,变成了密密麻麻的针眼。

    这一刻,卫生间里的踢哩咚隆的声音无线延长变细,到最后形成一条永不间断的直线。

    叮——那是死亡后生命监测仪发出的声音。

    李砚慌了,惊恐沿着脚背分裂出丝,每往上蔓延一寸,就深入血肉一分。

    “啊!”

    她接受不了眼前的现实,多希望自己从来没有醒来过,她抱起了头,疯了似的惊声尖叫。

    找东西的人无功而返,他的表情看起来比李砚更偏执恐怖,他在李砚身前蹲下,两手抓住她的肩膀,“东西呢?货呢?你藏哪儿了?”

    李砚什么都听不见,她的脑海空白到迟钝,“不是这样的,这是梦而已,我只是在做梦,我还没有醒过来,她不会这样做的,她不会这样做的!”

    呢喃从手臂掩起的脸下传出来,冷颤从没有停止。

    “李砚!”男人抓着李砚狠狠晃动她,他扭曲了面目,掰下李砚抱头的手,手掌锁住她的脸,强迫她看着他。

    “我问你货呢?”

    李砚抬起了头,眼睛灰败无神,她似是在看着男人,其实眼中根本没有焦点。

    男人换了语气,捧着李砚的脸,装作呵护般地哄她,“只要你把货分我一点,不要多,只要一点,我保证,东哥永远不会知道是你偷的货,反正周齐已经当了你的替死鬼,只要我不说你不说,东哥永远不会怀疑到你身上。”

    他的手也开始抖,眉头皱得深深的,作一副可怜姿态,口吻里尽是乞讨,乞讨李砚的怜悯。

    李砚的眼珠缓缓动了,她的嘴唇蠕动两下,才发出声,“周齐,当了我的替死鬼?”

    有晶莹的东西蓄在眼眶,李砚却是说到一半笑了。

    “呵,周齐,当了我的替死鬼。”

    “你清醒点,是不是磕了?你磕了多少?是不是都磕完了!”男人狰狞了脸,抡起手朝着李砚就是一巴掌。

    巴掌声清脆响亮,贪念让将死之人起死回生,使出足以扇得人耳聋的力气,将李砚一下子扇得撞到墙上去。

    额角破了皮,磕出血,顺着脸庞流下来,泪珠一同翻滚出泪眶,李砚哭着笑,笑着哭。

    “臭婊子,不见棺材不落泪!”

    男人话音落,骑到李砚身上,双手掐住了她的脖子,越来越用力。

    李砚没有反抗,这样一副身体,和死了又有什么区别?

    碰了毒的人,就不配活在这世上。

    他们都该死。

    李砚开始无法呼吸,束缚在脖子上的枷锁越来越紧,强烈的窒息感里,她似乎看见了过去的自己。

    她找活做,顶着烈日跑过几条街,找到了小餐馆的老板,老板憨厚笑笑,给她一份远远满足温饱的活。

    她咬牙挺过断腿的疼,不到两天就拖着断腿去做工,虽苦虽痛,但挣了钱,她要读书,总归能看见日后的希望。

    可李砚,砸了老板的店,花光了她的钱,无视了她的痛,抹杀她所有的努力,以此来抹杀她的存在。

    没关系,她再醒来,不再想着改变,她顺着李砚的脚步生活,只拼了命锻炼身体,给自己留一点保护自己的手段。

    人生在世的时间很长,李砚总有想得通的一天,她可以等,等到李砚想改变现状,想脱离泥潭,逃往春天的时候。

    可她错了,生在泥潭里的人,越陷越深才是常态。

    出淤泥而不染?如果李砚是这样的人,就不会一而再地毁掉她铺向平地的每一条路。

    她没做错,就不应该由她来死。

    该死的另有其人!

    李砚的手指动了动,求生的意志是最强大的武装,她在地上摸索到垫门的红砖,拼了命往男人头上砸去。

    男人吃痛,瞬间松了手去捂头,李砚抓住机会,立刻起身,不留情地又对着他脑侧挥了上去。

    男人晕了过去,李砚不敢放松,找出拇指粗的麻绳将男人捆住了手脚。

    血流到嘴边,李砚舔了舔,去卫生间收拾。

    卫生间的灯坏了,逼仄的地方连走动都困难,只有墙壁最上方开一扇小窗,透进一点光亮。

    比之前口红只在镜子上留字,大概是药物的作用,这次李砚明显疯魔了多,四面墙上到处都是红色的字。

    ——贱货!

    ——赶紧去死!

    ——都是你害的!

    ——周齐死了,你满意了?

    有几行字看得清,越往后看字迹越来越凌乱,只有几笔曲折的横竖,再仔细辨认也认不出李砚要写的到底是什么。

    镜子被什么砸过,从一个点向周围碎裂,将卫生间的每行字照成无数条。

    李砚无名指和中指并在一起,按在额头上流血的地方,忍着疼沿着血迹一划到底。

    她用血在镜面上写下两个字,生死。

    阴天又晴,日升又落,时间对李砚失去了意义。

    她不再学习任何事,每天只把自己锁在木板房里,对抗蚂蚁蚕食骨头和心脏的毒瘾,她经常神志不清,记不起自己是谁,身处什么地方,又会走到哪一天去。

    清醒的时候,她会去翻垃圾桶,和炸了毛的猫抢夺一点食物残渣,她龇牙咧嘴,学得凶神恶煞,和流浪汉去抢河边摆摊后丢的烂菜叶。

    她吃什么,喝什么,她遛狗一般牵着的男人也就吃什么喝什么。

    男人无数次抵抗不了毒瘾发作,无数次嘴里蹦出咒李砚不得好死的话,无数次撞头寻死,也无数次想逃跑,都被李砚给拉了回来。

    李砚带了针管回来,里面半管液体,她拿给男人看,“这是毒,你想要吗?”

    男人眼睛都亮了,“给我!”

    “要了就死了。”李砚淡淡留下这句,将针管放在了洗漱台上。

    “你说这玩意沾了,真能戒的掉?”

    男人睡在地下,偶尔平静地和李砚对话。

    李砚睡在床上,背对着他,良久不说话。

    她的记忆告诉她,毒品对身体的损伤不可逆,只要沾了一次,一辈子就走不出这阴影。

    那些说着戒了的人,从没有一个是真正戒得了的。

    她有时候也会怀疑自己,她能做到吗?

    她不知道,她只知道,在死之前,她的灵魂永远虔诚。

    “可以。”李砚动了下腿,闭上眼睛回答。

    男人死了,在太阳依旧升起来的第二个早晨。

    他冲着河跳了下去,河边的人仍旧冷漠,对李砚没伸出过的手,对捆着手脚丧失自救能力的男人亦是。

    他们眼睁睁看着男人,没有扑棱和留恋,静静地沉到河底去。

    “死了人喔!”

    “这水还能不能洗衣服啊?尸体会不会漂走哇?要在这里浮起来吓人哦!”

    “谁知道啊,管不着管不着,菜买不买嘞?不买不要耽误我做生意。”

    李砚看见了,污水吞没男人前,他嘴角解脱的笑。

    月亮圆了,高高挂着,风清又轻。

    李砚的手臂到处都是抓痕,有几条是新抓出来的,还冒着血珠。

    她又打冷颤了,李砚蜷缩成一团,缩在墙角,食指塞进嘴巴,没愈合的咬痕再次开裂,不论是哪一处,她都感觉不到疼。

    不知过去多久,她渐渐地阖上了眼。

    李砚做梦了。

    她梦见穿着长裙的阿姐,化着温婉的妆,笑意盈盈和她隔着条河说,“李砚啊,人都有三次机会,一次两次还有回头路。”

    “一旦第三次做了选择,就没头可回了。”

    “李砚啊,沾烟沾酒别沾赌。”

    阿姐的方言,尾音总是上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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