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一切,楚庆辰都不知晓,只能这么痛苦的醒着。
贺青——
在遇见这个人之前,他就听说过这个名字,
在遇到这个人之后,他很快就知道了她不是贺青,
至于她究竟是谁,他不知道。
可是,在她身上,他看到了至纯至真,
同时,他也看到了她的执着与坦荡,
即使,他连她真正的名字都不知道。
她每一步走得都那么艰难,他甚至还能感受到她的哀伤,但她的脚步却始终没有过迟疑,
这是他从未见过的品格,这是他始终向往的品格,
她只是站在那里,就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要接近。
那天,他正因母后与外公之事而烦恼,田叔却又过来,告诉他贺青被梁云华带走了,
事情发展比他预料得更糟,
田叔不清楚贺青被带到哪里去了,但能威胁到贺青的,还能有什么呢?
他知道,田叔对于贺青的重要性,
因此,当即便吩咐府里人,告诉他们来的人是个矮妇人,其相貌口音由他们自己来定,
他奔向贺家,果然,是他不想看到的情景。
从小到大,他的身边,就全是拧巴与算计,
他生活在里面,时时透不过气,
他玩世不恭,他自娱自乐,他把自己表现的像个傻子,
他希望身边的亲人能看到他的内心,听到他的渴求,
他希望,自己能把所有人连接到一起,唤醒血液里面的一点点牵绊,慢慢消融掉这些令人窒息的拧巴与算计。
他觉得自己一直做最大的努力,可换来的,却是眼前的一切,
他瘫坐在原地,放声大笑,
笑个彻底,笑个糊涂,笑个无能……
深夜之中,尹崇锦披起斗篷,迅速赶往一处,
刚才,有人来禀告,吴达盛开口了,他提出要见他们的头儿,他说自己有一个要求要讲,
得到这个好消息,尹崇锦迅速从家里赶了出来,
“贺大人”被通缉了,追其根本应是与这事有关,但她当初将此事交代给自己时,他就已然做好了准备……
天亮了没多久,鸣玉就强撑着身体起了床,
这时候,有那么多事要做,她不想让所有人的情绪都停留在对自己的关心上,
多多得吃了早饭,一口气喝完全部的汤药,
“今天要做什么?”她积极地开了口,
贺青看了看她,本想拒绝,但话还没说出口,
就转身取出一叠子书信,这是她们俩冒险带出来的东西,
“把这些抄写下来,尽量多的抄写,”
“这是要?”鸣玉心里有个大概的猜测,
“分发出去,”
贺青的回答证实了她的猜测,
“在城内还是在城外?”第五薇问道,
“城内,”贺青道:“夜晚时分,小心行事。”
两天过去了,贺青的事虽说还没有大的线索,可城外难民已经有了撤离的苗头,
事情的发展,让章婉跟梁云华感到欣喜,
等这些人走了,楚庆麟也就该从那把龙椅上下来了,
到时候,就凭一个贺青,也掀不起什么大风大浪。
这天,好像又是一个平常的夜晚,
在京城进入梦乡之后,
鸣玉跟第五薇却又行动了,
第二天清晨,大街小巷都轰动了,
许多户人家里被塞进了不起眼的纸张,但上面的内容,让人看过之后倒吸一口凉气。
江家,众人看着从街上寻来的纸张,心底里涌出一股激动,
是三个人的字迹,其中两个自己他们熟悉得厉害,是鸣玉跟第五薇的,那么第三个毫无疑问就是“贺青”的,
这次是她们三个一起行动的,证明她们三个暂时都还安全。
事情传到宫里时,章婉与梁华也是激动的,当然,他们两个并不是出于喜悦,而是出于气愤,
“贺青”疯了,
她现在是一个疯子,一个该死的疯子!
这是他们两人得出的结论,
“贺青”竟学着他们,利用民心,
民心不稳,他们所做的一切,都会前功尽弃,
捉拿“贺青”要紧,将此事压下来更是要紧,
城外难民就要启程,这个节骨眼上,让他们再听到这些风吹草动,不知道又要惹出什么乱子。
梁云华的人全部出动了,大街小巷一家家搜罗,纸张全部烧掉,
“贺青”的通缉令,贴满了巷子口。
——
歹人贺青,欺上瞒下,犯下死罪,罪行被揭露后,死不悔改,作为报复,散布谣言,蛊惑人心,若有人发现其行踪并上告,赏金百两。
章婉与梁云华,早已将安王手底下能藏人的地方翻了个彻底,可连一点点的蛛丝马迹都没寻到,
“贺青”独来独往的性子,官场上不知有多少人恨透了她,他们实在是想不透,如今除了安王还会有谁敢收留这个祸害。
许久不见“贺青贺大人”托人来送粮,难民们心里本就犯嘀咕,
城里出了事后,“贺青”被通缉的消息在难民当中传开了。
他们所有人都震惊了,
这么好的一个人,怎么会成为十恶不赦的罪人?
他们一遍遍打听,
然后,另一则消息在他们这里出现了——
不管是十三年前还是现在,他们的困境与梁云华跟太后章婉也脱不了干系,
贺大人因执意为他们这些人寻一个公道,从而被梁云华记恨上了。
渐渐地,
“贺青”已经被暗中杀害了的传闻也像长了翅膀一样,在他们当中疯传,
也就在这个节点上,又一个邱鸣鹤出现了——孟昭赶到了这里。
一个他们完全没有听过的“真相”从孟昭嘴里跳了出来,
他们认出眼前曾来过他们这里施药的“小郎中”,
这个“小郎中”却称自己就是邱鸣鹤,却称他们所有人都被有心之人蒙在鼓里,
他们完全不相信眼前这个邱鸣鹤的话,更何况,今天他们就已经见过一个邱鸣鹤,那个邱鸣鹤,亲口承认他与章家父子狼狈为奸,
在愤怒中,他们将眼前这个满口胡言的人绑了,
在他前面堆满了柴火,
真真假假,他们已经失望到顶点了,好像没有人在乎过他们的痛苦,那些人告诉他们那样,这些人又告诉他们这样,
既然如此,不如鱼死网破,让捉弄他们的人也都尝尝痛苦的滋味。
就在点火的前一刻,孟寒站出来了,
他说前些天,他注意到章家父子的舌头被割掉了,章家父子遍体鳞伤,那个所谓的邱鸣鹤虽然衣服脏乱,但身上却没有一点伤痕,
细细想来,这件事里面怕是真有猫腻,
不管谁是邱鸣鹤,只要他做了危害大伙儿的事儿,就都要付出代价,
但如若有人要利用大伙儿,哄骗大伙儿,那他们也绝不同意,
孟寒一路上与他们朝夕相处,他这人有担当,难民们也都很信任这根主心骨儿,
他的话,他们听起来觉得有理。
可接下来,孟寒提议先把眼前这个邱鸣鹤放了,他们却开始拒绝,
为什么那些人“宁可错杀一千,不肯放过一个,”到他们这里反而就不行了呢,
那些人不曾把他们放在眼里,他们又为什么要考虑那些人?
被绑在树上的孟昭开了口,他说他知道,大家伙儿的心里放着一团抹不去的仇恨,同样,他自己是心里也放着一团抹不去的仇恨,他们的仇人是一样的,他们都想让那些人为他们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那些人盼望着他们自相残杀,好坐收渔翁之利,
那些人越是这么想,他们就越不能让那些人得逞,
章家父子有罪,梁云华也有罪,他们俱是罪孽深重,一遍遍利用大家伙儿的仇恨,他们可恨,大家伙儿要让这些自作聪明的人看清楚,大家伙并不可欺。
孟寒沉思良久,他又指出这个邱鸣鹤嘴里的话,跟贺大人的话,是一致的,
“贺青”这个名字,在这里具有极重的分量,
他们有些犹豫,
这些天,他们本来是打算尽早离开的,
但是,有人提出质疑,怕有人把他们哄骗回去而不给粮食,经过这一圈的折腾,他们到时候就真没精力再来京城、再给自己讨一个公道了,
所以说这几天,他们表面上在收拾,实际上也在观望,他们希望看到运粮车的启程,
可一连几天了,都没瞧见什么动静。
最后,孟寒提出,将眼前这个邱鸣鹤绑了关起来,看看他们究竟在打什么算盘,
如果有问题,一定要严惩眼前之人,
难民们同意了,
但孟昭继续被绑在树上,脚下的柴火并没有被撤走,只是火把被带走了……
他们开始聚集起来,开始向太后跟梁云华讨要一个说法。
没过多长时间,一伙儿自称梁云华的人来了,这些人催促他们离开,为首的人趾高气扬,
孟寒上前与他们交涉,看来人两手空空,提出要他们送来些干粮给大伙儿分分,以供路上不时之需,
那人的态度依旧没有缓和,摆摆手说最近京城事务繁多,干粮会有,让他们多为宫里想想,先一步离开,粮食很快就能赶上,
孟寒提出质疑,问宫里会不会骗他们大伙儿,
为首的人“啧”了一声,一副不屑与他们交谈的样子,
孟寒再说几句,他竟抬起马鞭,鞭子朝着孟寒劈过去,落在他的脚旁,
这无疑是一种挑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