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磷

    1 白磷

    “作业收不收?”白磷拍了拍前面的同学的肩膀。

    “赵少东说明天收,今天先上晚自修。”同学一边玩手机一边回答。

    白磷看了一圈,大家都在玩手机,基本都无心补作业。七点二十的时候估计就要收手机了,大家都赶着发朋友圈,配图是教室,文案也大都为“我不要上学啊!!”“时隔14天,我们又见面”“xx学校毁我青春”之类的。

    珂心问白磷:“你今天怎么没有带手机过来?”

    白磷回道:“我放宿舍里藏起来了。”珂心说:“不是吧,那一会交手机怎么办?赵少东会记名单发到家长群的,万一你爸妈发现你没交咋整?”

    白磷一边收拾桌面一边回答:“我爸妈不管。”

    “哦,这样啊。真羡慕你,我的手机还在我妈那里,她说高考完了再发回来给我。”

    “我爸妈不管我的。”白磷低着头重复了一遍。

    珂心自觉没趣就走开了。白磷一个人坐在后排,干着自己的事。她的同桌是艺术生,集训去了,估计三四月份才回校上课。

    赵少东是11班的班主任,四十多岁的男人,教物理。

    眼看着现在才不到七点,班主任不会那么快来,正巧白磷前一天晚上熬了大夜,几乎通宵,四点多钟才入睡,虚得很,上学路上都觉得胸闷气短了,这时候就决定小睡一会儿,反正时间还早。至于作业嘛,肯定不想补了,那么多,谁写得完?就连老师也对收作业不抱有太大的希望,只要达到教务处的最低标准就可以了,交空本子都没人理,只要有一沓疑似作业的纸本摆在教务处的桌子上就行。

    这么想着,白磷也无所谓地睡了。

    课室的桌子永远比最舒适昂贵的床具更具有催眠力。胳膊底下压着几本教科书调整高度,手交叠放在桌上,头枕下去,向左边一歪就睡熟了。

    白磷是在一片安静中醒来的,因为太安静,白磷睡眼惺忪间还以为级部主任来查纪律了。

    她环视四周,发现周围空无一人,天已经黑了,教室前面钟表的指针已经指向八点半。

    “怎么睡了这么久?”白磷自言自语,然后才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走到教室外面。教室外面也没有人。

    天已经黑了,看不到月亮,但也不是完全没有一点月光,远处绿化区上发灰的树叶就是证明。如果月亮一点儿没有,那么这里将会是黑漆漆的一坨。节能灯很暗,只有高三的楼层开了,其他地方一片漆黑,包括教师办公室。

    教室里的灯还开着,白磷还去隔壁的9班和10班看了,他们教室的灯也开着,门也没关,可就是空无一人!

    “不会是去报告厅开会了不叫我吧!”白磷心想。

    算了,反正估计又是什么动员大会,去了也白去,根本没什么用。她还不如早点到宿舍门口蹲着,等到开门了再第一个溜进去玩手机呢。

    睡得有些久了,神经麻痹,腰酸腿麻,手臂和额头还留有枕过的红印。

    白磷打算先去一趟卫生间洗把脸。

    卫生间的灯很亮,没装节能灯,一股厕所独有的下水道臭味迎面而来。白磷走到卫生间的盥洗台旁,拧开生锈的水龙头,接了一把水扑到脸上。

    有一点水不小心进了嘴巴,白磷难受地吐掉了:水有一股浓重的铁锈臭味!白磷“呸呸”吐了几口,低下头才看到水的颜色是微微发黄的,在洁白的盥洗台瓷砖作底色映衬之下,显得极其恶心。

    她迅速地把脸上残余的水抹掉了:“真恶心......学校是在修水管吗?”

    白磷抬起头,正对着前方的镜子,落入眼帘的,是一副憔悴的面孔。

    深黑的眼珠没有什么生气,皮肤灰白,浓黑的头发长到锁骨处,没有扎起来。因为熬夜熬太久的缘故,嘴唇有点发白,血色不足。双眼皮,眼睛很大,眼黑多,眼白少,盯着人看的时候格外有种怪异感。个子不高,不胖也不瘦。

    天还没转暖,白磷本来打算是穿夏装校服的,后面觉得晚上可能会很冷,就顺手披了一件冬装外套,校服上衣扣子只扣了两颗,校服裙裤有一小半被宽松的校服上衣遮盖住了。

    白磷已经习惯了自己这张看上去没有生气的脸。出生的时候,算命先生就跟她爸妈说,这孩子的长相就不是个好种。

    该回宿舍了。

    她又折返到教室准备拿包走人。

    走出教室门的时候,她看到卫生间的灯关了。按道理说,卫生间灯的线路是学校电闸定时关闭的,现在还没到关闭时间,怎么就关掉了?当然也可能是保洁阿姨来关灯或者别人来关灯了,但这速度也太快了吧?拿个包的功夫就进了厕所关掉灯了?

    白磷本来习惯走靠近卫生间那边的楼梯,可对着黑洞洞的卫生间,白磷心里莫名涌上一股厌恶感。所以她没有经过卫生间从那附近的楼梯走近路下去,反而临时决定从靠近走廊另一端的英语办公室旁边的楼梯走。

    英语办公室很大,是级部最大的科目办公室,基本上所有高三英语老师的工位都被集中到这里了。办公室的门紧紧关着,中间有一个透明的小窗可以看到里面发生了什么,但这个小窗从里面贴上了一张彩纸,打印着两行大字:“午间开会请勿打扰”办公室也照例拉上了厚厚的帘子,从外面什么也看不到。

    白磷不记得这张彩纸是什么时候贴上去的了。

    高三这几层楼的灯很暗,白磷从英语教师办公室那边绕过去,大约走了十几米黑麻麻的路,走到楼梯转角那边,用力拍了拍手。

    “啪啪!”

    清脆的拍掌声在空旷的教学楼内回荡,可是楼道声控灯没有什么反应。

    “这个破学校...资金都用到哪里了啊?声控灯坏了也不修!”白磷心里暗骂几声,扶着楼梯把手小心翼翼地往下探。

    她的双眼来不及适应越来越黑暗的环境,楼梯越来越黑,距离下一层走廊的节能灯灯光照射范围还远着,中间那段阶梯完全就是“盲走”。

    “咕叽..”

    右脚试探着下楼的时候不小心踩到了一团软糊的东西,白磷一百一十多斤的体重直接将那团烂糊踩到变形。

    白磷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是脚底传来了诡异的、温暖的触感......其中还夹杂着一些硬物。

    像是踩到了在国道上来不及逃跑被撞成肉泥的小动物的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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