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计就计

    度朵环顾四周海面,灰雾似乎把这一块区域全部笼罩,只有那艘王船是唯一的变数。

    而她们现在也没有其他的选择,也许王船是打开归墟之眼的关键,无论是否危险都要一探究竟。

    海面蒸腾着薄雾,盛九张的鸦眼穿透灰蒙,只见他的四周缓缓飘起几根黑色羽毛,下一刻羽毛在空中变化为乌鸦冲向那艘船,在正上方盘旋着打探消息。

    而海内除了这艘覆着水藻的古船再无活物,就连穿透薄雾出来的海鸟都在桅杆一丈外折翼坠落,羽毛悬在半空凝成诡异的环形,但那几只乌鸦却依旧相安无事地盘旋着。

    “南溟的磁场应该是被下面的归墟影响到了。”姜了烛手指一蜷,将释放出的探路丝线断开,她能感受到这些银线在触到船舷时瞬间锈蚀,“只有登船才能找到线索。”

    她盯着船头褪色的“福”字旗,布料上凝固的血迹竟在月光下泛着微光,像某种活物的脉络。

    接着盛九张向着空中吹了一个口哨,其中的一只乌鸦飞回他的肩膀上,而后他也是赞同姜了烛的意见开口说道:“我也觉得应该上船,整片海域几乎是没有活物了,除了几只海鸟。总觉得王船上有可以下归墟的线索。”

    听到两人说的话后,六门所有人整装待发,度朵率先走在前面打头阵,一靠近王船就闻到非常浓烈的鱼腥味和腐尸味混合。

    当度朵的军靴踏上甲板的刹那,整艘纸船发出“吱呀”的声音。

    看似脆弱的纸板在脚下似乎可以感受到有生命一样在呼吸,表面浮现出细密的纹路,像是皮下血管在跳动。

    “不对劲...”文哀的指尖刚触到船舷,原本单薄的纸面突然硬化,朱漆剥落处渗出暗红色的黏液。

    他猛地缩回手,发现指腹沾着的液体正在蠕动,隐约构成一个“囚”字。

    “都别碰船身!”他的判官笔在空中划出金色轨迹,照亮了正在异变的甲板,那些跪伏在甲板边缘的纸人正在生长。

    原本穿着服饰的纸人官兵早已霉变发黑,此刻它们的服饰正在剥落。

    纸壳剥落后露出的不是竹骨,而是森白的人体骨架,最骇人的是它们的头颅,天灵盖全部被整齐切开,空荡荡的颅腔里盘踞着海蛇,正朝众人吐信。

    “咚!”

    一声闷响从底舱传来,整艘船随之一震。

    “小心,抓住周围栏杆!”度朵扭头对着众人喊道,那些海蛇现在倒是不足矣有危险。

    等所有人抓住边缘的栏杆,他们低头一看,只见甲板上原本残留的水渍正在倒流,汇聚成细流朝着声源处淌去。

    “在进食。”封烬打开手电映出底舱楼梯扶手上黏腻的抓痕,“下面有东西在吸食海水...或者说,海水里的怨气。”

    盛九张眉心一跳,天空盘旋的乌鸦开始鸣叫警告:“船在沉!”

    众人低头,发现甲板正在缓慢下沉。

    不,准确说是“融化”──脚下纸板化作粘稠的浆液,露出底下漆黑的古旧船木。

    那些木料上布满深褐色的污渍,细看竟是干涸的血手印,一个叠着一个,仿佛当年有无数人试图爬出船舱。

    “不是沉没。”度朵的苗刀突然出鞘,刀尖挑起一块正在融化的纸板,“是要苏醒。”

    王才休见势蹲下身,指尖蹭过地板缝隙里的黑色物质,这些不是淤泥,是某种凝固的胶质,里面嵌着细碎的鳞片和人类的指甲。

    姜了烛在上船时释放出的丝线突然绷紧,收紧的力道来源于上方倾斜的楼梯:“二楼有动静。”

    众人点点头刚踏上二楼的甲板走进里屋,下一刻文哀就感受到水珠滴在自己头上。

    抬头一看天花板中央,倒悬着一具穿着官服的干尸,腰间系着的腰带正在滴水,水珠落在地面上。

    “水珠……”文哀看着地面的水珠,猛地联想起《溟海异志》记载的“血珍珠”。

    “归墟眼开,需以血珠引之。”

    “《溟海异志》载...”文哀的声音发紧,“林宗岳镇海时,将毕生功力凝为‘霞血珠’,就藏在...”

    他忽然顿住,因为那具干尸的右手正诡异地指向船舱深处。

    袖口滑落处,露出手腕上一道陈年刀疤与古籍记载的镇守使特征完全吻合。

    “等一下!”盛九张的鸦眼穿透甲板,“底舱有暗格!”

    船底突然传来锁链晃动的巨响。

    众人冲到底舱时,发现渗水的墙壁上布满抓痕。

    封烬的蛮牙匕首挑开一块松动的船板,露出内里鎏金的夹层。

    中央凹槽中,一枚血珠正随船身摇晃而滚动,珠内霞光流转,但是这个底舱内部都被一层黑胶覆盖着。

    血珠外围也是被黑胶覆盖,只有一点点的辉光透出。

    王才休突然道:“这些黑胶质在隔绝霞光。”

    文哀拿着判官笔蘸取血珠的一点辉光,往底舱四周的黑胶处一点,只见胶质瞬间沸腾,露出底下完整的镇海咒文。

    “看来惠详他来南溟就是为了放出溟戾,在我们来之前他们应该达成什么协议了。

    这里的黑胶就是他用溟戾的怨气做的罩子。”

    文哀的小怪物突然扑向玉珠,却被度朵一把拦住。

    “你这小东西,不要乱动,一会儿弄丢了怎么办?”度朵拎着它的后颈,和它只有嘴巴的脸对视上。

    但是这个小怪物没有善罢甘休,还是想挣扎着扑向那颗血珠。

    “吱呀──”

    下一刻小怪物铆足了劲从度朵手里逃出,冲向那颗血珠。

    而后小怪物趴在血珠上大快朵颐,胶质被啃噬殆尽后,整颗珠子骤然迸发出刺目的霞光。

    珠子散发的霞光如潮水般冲刷过底舱,所过之处,黑胶质迅速消融退散。

    “吱……吱……”

    小怪物吃饱喝足,餍足地打了个嗝,随后突然从血珠上跳下,摇摇晃晃地朝着底舱最阴暗的角落爬去。

    “它要去哪?”文哀皱眉,刚想追上去,却被封烬抬手拦住。

    “等等。”他的目光紧紧盯着小怪物前进的方向,“那里有东西。”

    小怪物停在底舱一处不起眼的木板前,张开大嘴,“咔嚓”一口咬了下去——

    “哗啦!”

    木板碎裂,露出一个狭窄的暗格。

    暗格之中,蜷缩着一道半透明的身影。

    那人穿着残破的无极门制服,胸口一道狰狞的贯穿伤,魂魄边缘缠绕着丝丝缕缕的青黑色怨气,但核心处却闪烁着一抹微弱的金光,好像是那是镇海咒遗留的痕迹。

    他缓缓抬头,露出一张苍白却熟悉的脸。

    “乌沛?”

    盛九张惊讶地出声,眼前这一幕让他有些不可思议。

    只不过他的魂魄比生前更加消瘦,眼窝深陷,但眼神依旧清明。

    他艰难地抬起手,指向小怪物,声音沙哑得像是被海水浸泡过:  “它……在吃怨气……帮我……”

    文哀的小怪物歪了歪头,随后猛地扑上去,一口咬住乌沛魂魄上缠绕的青黑色怨气,疯狂吞噬起来。

    乌沛的魂魄剧烈颤抖,但眼神却渐渐恢复神采。

    他喘息着,看向六门众人,低声道:“惠详……他要打开归墟之眼……”

    “无极门……被利用了……”

    “帮帮他们……救救……无极门……”

    乌沛的魂魄在小怪物的吞噬下逐渐稳定,他挣扎着撑起身子,抬起颤抖的手,指向船底深处──那里,黑胶质最浓郁的地方,隐约可见几道刻痕,像是某种阵法。

    “他在船底刻了‘引怨阵’……只要血珠被毁,地底下镇压的溟戾怨气就会彻底爆发。

    到时候整片南溟就会怨气冲天,溟戾冲出镇压……地隙怕是要复苏了。”

    度朵眯起眼睛,苗刀刀尖轻轻划过那块刻痕,金光一闪,只见一道阵法纹路瞬间显现。

    看起来和真正的镇海咒没什么差异,但是仔细看这道纹路完全是那是一个反向的镇海咒,专门用来引爆封印。

    “所以,惠详故意让王船浮上来,就是想让总部的人亲手毁掉血珠?”封烬冷笑,“够阴的。”

    乌沛艰难点头,随后又摇头:“不止……他还要……用无极门……做‘新的诱饵’……”

    “什么意思?”王才休皱眉。

    乌沛的魂魄开始有些不稳定,他抓紧最后的时间解释:

    “山涵之他们……被惠详引去归墟门前……只要惠详杀掉他们,怨气就会冲向归墟之眼,地隙就会破开。

    在当年我死的时候,才知道那次惠详早就和溟戾达成协议,五通要和溟戾合作释放地隙恶鬼,这些年里溟戾不停撞击镇压的锁链,就是为了如此。

    而且你们也有听说吧,东南沿海这一带近几年出现很多的新闻,大概率就是南溟出了问题。”

    话音未落,他的魂魄已经开始溃散,小怪物焦急地“吱吱”叫着,试图再吞掉一些怨气,但乌沛却轻轻推开它,摇了摇头。

    “没时间了……你们……必须阻止……我现在王船还可以活一会儿,一定要救救无极门!”

    他的目光最后落在血珠上,突然像是想到什么:  “血珠可以引动漩涡……”

    “溟戾贪食怨气,只要你们……扔下‘饵’它就会……主动开门……”

    说完,他的魂魄接近于透明状态,与空气融合为一体。

    听完乌沛的一段话,六门陷入沉思。

    “饵?”盛九张挑眉,“我们上哪找怨气给它吃?”

    文哀的小怪物突然从他口袋里探出头,打了个饱嗝,嘴里还飘出一缕黑烟。

    “……”

    “……”

    六道目光齐刷刷盯向它。

    小怪物眨了眨(并不存在的)眼睛,默默缩回口袋,却被文哀一把拎了出来。

    “吐出来。”文哀晃了晃它。

    小怪物装死。

    “你在地宫偷吃的血玉残渣,”度朵抱臂冷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藏私货,当时我走进甬道的时候还看到你了。”

    小怪物挣扎两下,见逃不过,终于不情不愿地张开大嘴──“呕!”

    一团黏糊糊的黑雾被它吐了出来,在半空中扭成个怨气团子,还散发着地宫特产的腐朽味儿。

    正好小怪物朝着盛九张的方向吐出,他一手精准接住,嫌弃地挑了挑:“……过期三百年的怨气,溟戾能爱吃?”

    “凑合吧。”姜了烛用丝线麻利地把怨气团缠成个球,顺手让文哀画出了张爆裂符进去,“给他点辣,提提鲜。”

    封烬也是上前用蛮牙匕首在球上戳了个洞,让怨气“滋滋”外溢:“这样香味扩散快,才能快点上钩。”

    盛九张的鸦眼盯着那团可疑物体,突然道:“要不要系根丝线?万一它不上钩……”

    “不用。”度朵一把抓过怨气球,掂了掂,“贪嘴的玩意儿,哪扛得住饿?”

    她猛地将球掷向海面——

    “噗通!”

    怨气球入水的刹那,整片海域突然静止。

    下一秒,海底传来令人牙酸的“咕噜”声,像是某种巨兽在咽口水。

    “哗——!”

    漩涡轰然炸开,直径比先前大了三倍不止。

    一只覆满青鳞的巨爪急不可耐地探出,疯狂捞取着四散的怨气,连带着青铜门也被拽开一道缝隙——

    “冲!”度朵朝着姜了烛使了个眼色,而后姜了烛的丝线缠上舵轮开始旋转,王船如离弦之箭扎向漩涡中心。

    小怪物扒在船头,看着身后穷追不舍的巨爪,突然又打了个嗝。

    “吱!(嗝儿~)”

    “就是现在!”度朵跃上舵轮,苗刀直指海底那道正在缓缓打开的青铜巨门,“全速撞进去!”

    六门齐动,盛九张的鸦眼锁定航线,姜了烛的丝线一手掌握舵轮一手加固船身,封烬的蛮牙匕首劈开拦路的怨气,文哀的小怪物趴在船头,疯狂吞噬着逼近的黑雾。

    王船如离弦之箭,冲破漩涡,朝着青铜门狠狠撞去!

    直径近百米的漩涡将整艘船瞬间吞没,在卷入漩涡的刹那,众人看到船身最后的变化。

    纸糊的船楼轰然坍塌,露出青铜铸造的舱室,桅杆上的符纸帆布化作腐烂的鲛绡,在狂风中猎猎作响。

    在令人窒息的下坠中,海水突然变得透明。

    透过翻涌的泡沫,六门看见海底矗立着一座畸形的青铜巨门,门缝里渗出沥青般的黑雾。

    十二根锁链缠绕门扉,此刻正接连崩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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