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立仁低头看她泛红的眼眶，的确是刚刚哭过的模样。

    “观众席上很多人都感动了，前排那个妈妈也哭了。”

    “得嘞，你们在这卿卿我我吧，我要赶地铁回去了！”黄立坪一溜烟就跑向地铁口，突然想起什么又回头喊着“苟富贵，勿相忘！”乐呵呵进地铁站了。

    “这孩子，到宿舍给我说声。”

    回家路上，程君颐把身边观众的反馈和网友的评论一一告诉黄立仁，他自己也没想到，惠民演出能引起这么大反响。

    “落幕定格的时候太好哭了，前面是落花时节又逢君，后面屏幕上的墓志铭，导演是知道怎么戳观众心窝子的。”

    “嘿嘿，我设计的。”黄立仁洋洋得意。

    “骗人眼泪！”

    “你啊，总是这么感性，将来走向社会可怎么办？”黄立仁拍了拍她的肩膀。

    “不是还有你吗？”程君颐轻描淡写带过。

    黄立仁笑笑没有接话，这温室里的花朵，不知道经不经得起风霜考验。

    第二天上午，还在写字台前奋笔疾书写日记的黄立仁收到一条短信「经主办方与剧院商议决定，《大唐诗史》系列演出将于7号至12号进行加演，请各演职人员知晓。」

    反响强烈的题材前几年遇到过，加演也是常事，黄立仁看到短信的第一反应是他的台词课怎么办，赶紧给振兴打电话调课。与他换课的又是教形体课的师妹何珊珊，这下又欠她一个人情。

    这几天，程君颐白天去图书馆写稿件，晚上就去话剧院看演出，偶尔能在图书馆遇到备课的方圆，两人也是各忙各的说不上几句话。

    邮箱里还是没有收到小说网站签约的电子合同，自那天饭局后也没有收到庄时礼的邮件。等等，垃圾邮件有一封。

    发件人不明，看内容知道是庄时礼。他先为妻子的不理智行为向程君颐道歉，又说明原委，原来他的妻子一直有嫉妒妄想症！

    “嫉妒妄想症”程君颐在百度上搜索着这个从未听过的词，词条显示的内容与其所见所闻非常一致。

    庄时礼邮件中描述，最初的苗头是在大学时期，因为关注自己的女生太多，让女朋友十分没有安全感，后来个别女生的越界行为直接让她崩溃。为了让她有足够的安全感，他们毕业就结婚了，可谁也不知道她的情况已经发展成了精神病。

    他与妻子相识于微时，共同渡过少年时的高低起落，妻子原本是个单纯善良之人。那日对程君颐的伤害，他表示十分抱歉，称妻子清醒之后十分后悔，只是有时候连她自己也控制不住嫉妒得发狂。

    邮件的落款写着庄时礼和谢清淑的名字，程君颐一阵唏嘘“她一定是痛苦的吧？”程君颐觉得心里闷闷的，许久才透过气。

    自打7号加演那天开始，黄立仁就没回过住处。话剧院有宿舍，两人一个房间，独立卫浴，前三年他都是在这住。因李杜篇反响最强烈，院长十分重视接下来的加演，安排骨干演员协助编剧将《大唐诗史》整个系列浓缩为一部时长3个小时左右的剧目，作为都城话剧院的代表剧目。

    上午彩排，下午修改剧本，演出后还要根据演出效果调整，一天天过得十分充实。12号最后一场演出结束，黄立仁回到住处已是半夜。快累瘫的黄立仁看到沙发上躺着一个人，吓了一激灵，显然还没有习惯家里有其他人的存在。

    醒过神来，他走到沙发边上，给她拾起滚下来的毛巾被，又把勒在脖子里的头发抽出来塞到耳后。她轻轻翻身依旧闭着眼睛，却含含糊糊地吐出四个字“你回来了”，又像无事发生似的呼呼睡去。

    黄立仁轻抚着她的脸，这一刻无比踏实，他想要的家庭安稳，就是此刻这样的吧。

    待程君颐醒来，发现茶几上有一张字条“白天别叫我起来”，她在这行字的下面加上一句“晚上跟同学吃饭，晚点回来。”

    “蜀一蜀二”这家店在戏剧学院旁开了很多年，经常有明星回这里吃饭，是附近学生无人不晓的川菜馆。宿舍四人中，小白和程君颐平日无辣不欢，方圆和陆小雨则逊色得多，可仍然吃得过瘾。

    “不是说这里经常能遇到明星吗，不知道咱们今天能不能遇到。”陆小雨满是期待。

    “看看墙上的明星照片得了，我跟我老公上次来，谁也没遇到。”小白劝陆小雨不要太期待。

    “大明星都忙得很，没这么容易遇到。”方圆最近对追星的事看淡了许多。

    话音刚落，进来两个高个子男人，前面一个戴着鸭舌帽，看着有些眼熟，后面一个穿着白T恤和牛仔裤，身板非常正。

    “方圆，你的胡满来了。”小白低声说，方圆和程君颐转头去看，呃，黄立仁也在，程君颐赶紧回过头，像是怕被抓包一样。

    “另一个男的，不是你同学她哥哥嘛？那天帮你去宿舍拿衣服的。”陆小雨戳戳程君颐。

    程君颐尬笑着点点头，心里扑通扑通跳得很快。

    “你同学哥哥是做什么的啊，他怎么还认识胡满。”小白好奇地问。

    “他是演话剧的，戏剧学院毕业，跟胡满认识正常吧。”

    “方圆圆，要不要去合张影？”陆小雨撺掇着。

    方圆紧张得不知道说什么，“哎哟，人家来吃饭的，过去打搅多不好。”

    “叶公好龙。”小白一针见血。

    胡满和黄立仁只点了几样下酒菜，一打啤酒，这是他们学生时期的标配。“立仁，你的演出我看了，真是相当了不起，庆祝你演出圆满成功！”两人直接对瓶吹。

    “师兄这回歇几天啊，有空打场球。”黄立仁接着点起了烟。

    “就歇这三四天，完了赶着进下一个组，回来头一天就去看了你的演出，够意思吧。”

    “够意思够意思，我敬你。”接着又是酒瓶碰撞的声音，一饮而尽。

    “这回主要想问问你，你们最近在排什么新剧，有没有合适的机会给哥介绍一个？”胡满说明来意。

    “最近累得跟孙子似的，《大唐诗史》要改编成一部，回头我帮您留意着。”黄立仁虽这么说着，可他却心知肚明，新改编的这部李杜为主线，其他人物戏份大幅度缩减，而且原班人马排演起来更加顺畅，没有特殊情况不会加新人进来，主要角色都有备选，大家都想在热度最高的时候蹭一把，可以理解。

    程君颐去洗手间，半分钟后黄立仁也跟了过去，在洗手池遇到。“等会儿一起回去。”他柔声道，满身酒气。程君颐皱眉“喝了多少，臭死了！”“你答应了啊！”程君颐赶忙走开。

    一打啤酒喝完，胡满一个人先回去了，明早一大早的飞机，趁早回去睡个囫囵觉。黄立仁还坐在原位置，这会儿只感觉眼前晕乎乎的，喝了几杯茶慢慢缓过来。

    “我老公来接我了，我先走了。”小白起身就走。

    “你今晚还回来不？”方圆喊着，小白摆摆手，消失在三人视线中。“我们也走吧，等会儿公交车就没有了。”

    “明天见咯！”程君颐没有要走的意思，“等会儿跟他一块回去。”

    方圆和陆小雨交换了一个懂了的眼神，难怪她最近乐不思蜀的。

    “你老公也来接你了。”黄立仁比刚才清醒了些，伸手拉住程君颐的小手。

    程君颐轻轻一笑，眸中是难掩的甜意。

    这条巷子距离黄立仁的住处五六分钟的距离，他却走得特别慢。夜晚的凉风渐渐地吹散了醉意，身上的酒气也消失大半。

    “一周不见，有的人连电话都没有。”黄立仁语气中满是失望。

    “有的人是大红人，不敢轻易打扰。”想他的时候，程君颐在微博看热搜词条，这一周，《大唐史诗》相关词条一直在同城热搜霸榜。都城话剧院官方微博趁热打铁，发布了很多排练和后台的照片，偶尔能看到黄立仁的身影。

    “发短信也行啊。”

    “没有什么事，不知道发什么，看微博你们工作到挺晚的，有时间不如多休息会儿。”

    程君颐不动声色地开门，月光照得客厅一片银白。还没等她开灯，黄立仁在背后环住她的腰，下巴耍赖似的抵在她的右肩膀上。程君颐一怔，整个身体像是被他箍住一动不动。

    他的唇瓣紧贴着她右边的耳朵，呼出的空气挠得她耳后痒痒的，他才缓缓开口，撒娇似的说“老婆，我想你了。”

    “嗯，我知道。”程君颐想要解开他紧箍着的双手，他却越抱越紧，反手捉住她的双手。

    “别动。”黄立仁声音低沉中带着疲惫，继续在她背后倚着。

    沉默着不知道过了多久，程君颐挣脱开“起来醒醒酒吧。”她打开灯，去冰箱找出蜂蜜来冲水。黄立仁躺在沙发上，呆呆地望着天花板。

    程君颐把蜂蜜水放在茶几上，坐在沙发边轻轻拍了拍黄立仁，他一把拉过程君颐的胳膊，程君颐一下子倒在他的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