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方夫人回到正院，去时行色匆匆，回来时脚步沉重心底更添一分阴霾。进到正房，见女儿正坐在内室榻上，专心致志的低头打络子。
听到响动，姚仪蓁抬头望去，见是母亲回来，欢喜的迎过去，举起手里刚打好的络子求表扬：“娘亲，你看。”
五色丝线灵巧缠绕成梅花形状，是一个梅花如意结。
姚仪蓁得意的闪着星星眼看向母亲，都快把“夸赞我”三个字写脸上：“我一遍就学会了噢。厉害吧。”
“噢？那我等下问慕荷有没有帮你。”方夫人看女儿耍宝，放下心事拆女儿台，一屋子的丫鬟婆子都笑起来。
姚仪蓁只嘿嘿笑着挽住母亲吩咐人摆饭，冲1212眨眨眼，哄母亲高兴，简简单单手到擒来。
丫鬟们摆好菜，姚仪蓁笑嘻嘻将母亲拉到桌旁坐下道：“我问了慕荷，娘亲还没有吃早膳，我特意等您回来一块儿吃呢。”
姚仪蓁夹了一块胭脂鹅脯放入母亲碗中，见母亲吃下，姚仪蓁以为又是老太太给母亲气受了，便道：“母亲，我前几日看的一本时历书上说，四月万物生机宜出门，下月我们去水梨湖畔踏青散心可好？”
“胡诌框我呢，上次王家姑娘约你去寺庙看桃花你说不想去呢，最近怎么想出门啦？”方夫人打趣女儿。
“王姐姐又不单单只约我一个，她还约了表姐一切去。”姚仪蓁气哼哼：“我才不乐意和她去玩呢。”
姚仪蓁讨厌和表姊妹一起出门交际，京都姑娘里总有一些拜高踩低的货色，时不时有人拿姑父战败身亡这件事找茬嘲笑表姐，姚仪蓁又不得不出头。
谁懂啊，一群小姑娘叽叽喳喳地当面阴阳怪气、蛐蛐一个你不喜欢的人，你还得替她出头骂架。
姚仪蓁只觉得表姐太能惹事，处处都有人看不惯她似的，又同母亲强调：“以后除非必要，就算祖母和父亲责怪，我也不和她一起出门。”
听女儿如此说，方夫人被遗忘的情绪又翻涌出来，蓁姐儿在闺中做女儿的时光都不能痛痛快快、开开心心的，想到武安侯贬低女儿，又将女儿的好亲事拱手相让，忍不住红了眼睛。
见母亲久久不言语，姚仪蓁疑惑看过去，方夫人正紧紧抿唇压抑着哭声，姚仪蓁吓坏了，放下手中筷箸手忙脚乱抱着母亲安慰。
方夫人喉头呜咽，回抱住女儿尚且幼小单薄的肩头，想到女儿的贴心更觉难过，只怪自己无能，护不住蓁姐儿，可恨何丫头和蓁姐儿年龄相仿，老太太和老爷都更偏心她，自小什么好物件好东西都要紧着她们两姊妹。
如今亲事也要让出去，老爷还要责怪她不贤良，她们是把好处得了，还要责怪她和蓁姐儿没有双手奉上！
“娘亲，这是怎么了，你不要伤心，是不是父亲欺负你了？”姚仪蓁第一次见母亲大哭，在她面前母亲一向风轻云淡，每次祖母和父亲责骂她，都是母亲护着她，姚仪蓁心疼极了，着急的哭出来：“是不是父亲和祖母欺负你了？我去找父亲，让他给您赔不是好不好？”
方夫人只是摇头，拉住女儿不让她去：“没事儿没事儿，我只是想你外祖母了，前几日你舅舅来信说外祖母病了很想见我，等下月府里杂务安排好了，母亲就带你去看外祖母好不好？”
“好，好，您不要伤心了，我们尽快去江南看外祖母。”姚仪蓁将脸埋在母亲胸口，嗅着母亲身上令人安心的馨香，慌乱的心总算安定下来，她知道母亲必定不是想外祖母伤心大哭，前几日她收到表姐的信早知外祖母只是小恙，母亲不愿告诉她，一定与她相关。
安慰母亲午歇睡下，又用温热帕子仔细热敷母亲红肿的双眼，姚仪蓁走出内室坐在母亲常坐的榻上，毫不拐弯抹角地问1212：“解荷姐姐，今日是你跟着太太去见老爷，究竟发生何事让母亲如此伤心？”
解荷不敢言语，只迟疑看向内室。
“母亲那里我去说，你不必担心母亲责怪。”又盯着1212双眼认真道：“1212姐姐，你知道我的性子，就算你不说，我也会去服侍父亲的人那里问清楚。”
解荷见到二姑娘与平常完全不同的神情，真是像极了夫人，不敢再迟疑：“老爷和太太说话时挥退了下人，奴婢隔得远只依稀听到一句，老爷说夫人'无知无德，不孝不悌'。”
“还有一件事。”1212索性将事情全都告诉二姑娘，太太都是为了二姑娘：“老太太吩咐花房将何大姑娘养的冠世墨玉放在明日赏花宴上最显眼位置，太太早上听了花房小丫头报信，回了老太太处不去请安，直接去找老爷了，想必老爷太太就是因为此事吵了起来。”
姚仪蓁听完解荷说话，越想越火大，听到父亲责骂母亲'无知无德，不孝不悌'，忍不住攥紧拳头狠狠锤了下小方几。
“祖母和父亲偏心表姐，这么多年我习惯了，可母亲有什么错，要被他如此责骂！”姚仪蓁连父亲两个字都不愿说出口。
'无知无德，不孝不悌'对一个府的当家主母来说是多么无情严厉的评价！这话传出去，一个不被夫主尊重敬爱的当家主母，哪个仆人会老老实实听她命令办事？
愤怒起身来回走了几圈，姚仪蓁对此事毫无办法，就算夺了母亲为她说的亲事是父亲和祖母理亏，但一个孝字压着，自己又能做什么呢？
气得头顶冒烟，姚仪蓁想到哭得伤心的母亲，实在忍不了这一口气，她非要把此事在全家人面前揭开、闹得轰轰烈烈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