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知鹤头脑昏昏的，也没听进去厉以年和傅一衡说了什么，迷迷糊糊地就跟着厉以年走了。她是怎么上车的，又是怎么到医院的，这些她通通记不清楚了。只记得四周很安静，只有淅淅沥沥的雨声不断传入耳朵。等到头脑稍微清醒些了，她才发现自己不在家里，而是在医院挂点滴。

    孙石英从外面走进来，愁眉苦脸的，她严肃地担忧着什么的时候，脸上就会是这幅神情。

    “你同学送你来的，是个男的。”

    见到李知鹤醒来，孙石英劈头盖脸来了这么一句。

    “是谁？”

    李胜辉和孙石英对孩子的早恋问题抓的很严，之前李胜辉还扬言如果她们在学校不好好学习而是谈恋爱的话就打断她们的腿。

    李知鹤瑟缩了一下，有点不敢面对孙石英的目光。那责备的目光如同实质，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是……班长，只是普通同学而已。”

    李知鹤着重强调了“普通”两个字，她希望孙石英就此打住。但孙石英不肯善罢甘休，紧紧问道：“真的？他是哪里人？家住在哪里？”

    李知鹤有些生气，她明明说了不是，为什么孙石英不相信她呢？而且她没看到她现在正生着病吗，为什么不先问一下她现在感觉怎么样呢？

    “我不知道。”

    “那我打电话问你班主任。”

    李知鹤的怒气一下子到达了顶峰，她生气地说：“你想打就打吧！”

    李知鹤的对抗情绪也进一步激怒了孙石英，孙石英掏出电话就准备打电话，就在这时医生走进来，问道：“哪位是李知鹤的妈妈？”

    孙石英愣了一下，说：“我是。”

    “送她来医院的同学妈妈让我帮忙留一句话，刚才我忙的昏头给忘了，现在才想起来。他妈妈说医药费已经付了，让你安心休息。”医生说完，李知鹤悄悄松了一口气。

    孙石英的脸色也缓和下来：“对方妈妈也在啊，你怎么不早说。”

    李知鹤装傻打哈哈：“我这不是还没来得及和你说嘛。”

    晚上李潇打电话来问考试准备的怎么样，李知鹤还是有些低烧，本来想复习也复习不成了，心情有些低落，没聊几句就挂了电话。这一晚李知鹤没有睡好，脑袋里一会是函数一会是几何体，还会突然闪现那天在商场的场景，每次厉以年的脸一出现李知鹤就疯狂摇头试图把他赶出脑海。

    第二天果不其然起晚了，李知鹤忍着滴血的心打了出租车去考场。来考试的人居然不少，一眼望过去至少有一两百人，乌泱泱地在候考大厅或坐或等。李知鹤前脚刚到，监考老师就通知排队进考场了。

    她被分到的考场在背阴的二楼，楼梯是木质地板做的，墙壁透露着一股年久失修的味道。李知鹤觉得有点发冷，头也有点沉，在座位上坐下后又觉得早上豆浆喝多了，下腹有些发沉，就举手问：“老师，我想去洗手间。”

    监考老师扫她一眼，脸上没什么表情：“去吧，但回来要重新安检。”

    从厕所出来后李知鹤闻到一股淡淡的烟味，一个人靠在墙上抽烟，身穿一身黑，卫衣帽子盖着脑袋，个子挺高。李知鹤没在意，对方却在她擦身而过时忽然来了一句：“考试加油。”

    李知鹤听清了这话，止住了脚步。

    厉以年把烟头往垃圾桶里一扔，先一步擦着她的肩膀往前走了。李知鹤静静看着他走进了她隔壁的考场，才眨了眨眼，小跑着回到了考场。

    监考老师瞪了她一眼：“怎么这么慢。”

    李知鹤心情平静，没有理会这话。

    三小时候，李知鹤走出考场，自己坐公交回家。公交车绕着城转悠了四十多分钟，李知鹤睡过去一次，醒来后发现坐过了站，就又沿着返回的路慢慢往回走，这一路走完，她也脑海里把考题从头到尾顺了一遍，心里也有了一些底。她上楼的步伐不慌不忙，直到隔着家门听到里面传来一声清脆的响声，像什么东西被摔碎在地。

    李知鹤犹豫了一会，还是拿钥匙开了门。

    冬日天光阴暗，李胜辉沉着脸坐在沙发里，地上是打碎的烟灰缸。孙石英在卧室的床上躺着，从李知鹤这里只能看到一个背影。

    李正初和李开琼都不在，李知鹤忽然有点后悔自己刚没有在外面再待一会再回家。

    李知鹤轻声问：“妈怎么了？”

    李胜辉语气很冲地说：“你别管。”

    李知鹤默了一会，先回了自己房间，但在关门时犹豫了一会要不要关，最后还是没有关房门。

    家里气氛僵硬，李知鹤也不知道他们在吵什么，也不敢在这个时候说想玩一会电脑。过了一会李胜辉开门走了，估计是想到今晚没晚饭吃了。李知鹤这才敢走出房门，来到卧室问孙石英发生了什么。

    孙石英愁眉苦脸地说：“小孩子不要管大人的事。”

    李知鹤就没有再追问，料想孙石英应该没心思做晚饭，就自己去厨房把饭蒸善了，又在电饭锅里蒸上腊肉和鸡蛋。弄完后她又跑到孙石英面前小心翼翼地问：“我可以玩一小时电脑吗？”

    孙石英还是躺着，但情绪慢慢缓过来了，她也听到了李知鹤刚才在厨房忙活，而且李知鹤最近一个月都没怎么要求玩电脑，心里觉得她还是比较懂事的。就说：“玩吧。”

    李知鹤打开电脑先查了查有没人讨论这次奥数笔试的事，还真的在本地论坛找到了一个帖子专门吐槽这次奥数难度。也有人分享对题目的回忆和解答的，李知鹤把这些帖子和回复都看了一遍，看到大家都在抱怨太难，也忍不住跟了一个帖子。

    这时傅一衡发来消息问：“考的怎么样？”

    李知鹤回复：“说实话我觉得比想象中要难，但总体感觉还行。你呢？”

    傅一衡回复很简洁：“和你一样。”

    李知鹤又问了几道大题的解法，傅一衡都及时回复了，并且思路清晰，李知鹤听完后有种“原来还可以这样解”的想法。

    就这样聊了十多分钟，李知鹤看时间差不多了就下线关电脑了。但她觉得有些意犹未尽，有些期待周一能和傅一衡继续聊下去。

    李知鹤关上电脑，回头，只见孙石英靠在床上，正用审视的目光看着她。

    “你是不是在和男生聊天？”

    李知鹤一愣，孙石英的敏感让她有些担心，她谨慎地回答：“就和班长聊聊考试的事。”

    孙石英继续追问：“你们班长也去参加那个考试了？”突然间，孙石英联想到李知鹤半年前忽然说要参加奥数的事，不由地对这件事疑心起来：“是不是就是他让你参加这个什么冬令营的？你参加考试是为了他？”

    眼看孙石英越说越离谱，李知鹤连忙说：“当然不是！数学竞赛的事是班长告诉我的，但他没有逼我参加，我参加也不是为了他。”

    孙石英还是不相信：“真的？”

    李知鹤在心里叹了一百个气：“不信的话你可以打电话问我们数学老师。”

    听到李知鹤这么说，孙石英才有点相信了。她知道李知鹤班里的数学老师很凶，是绝对不允许班上学生早恋的。

    李知鹤一脸无语地回到了自己房间，她看着书桌上的小镜子里的自己，厚重的齐刘海，寡淡的五官，土包子的穿搭，心里忍不住嘀咕：男生眼睛又不是瞎，谁会看上她啊？

    此刻，正在顶层单身公寓喂猫的厉以年忽然打了个喷嚏，把新捡到的小黑猫吓得翻了个大跟斗。

    厉以年揉揉鼻子，戳了戳小奶猫的脑袋，自言自语道：“是不是你在心里骂我呢？”

    小黑猫闻着肉味又爬起来，屁颠屁颠凑上来咬猫条，抬起一只爪扒在厉以年的手背上，吃肉吃的不亦乐乎。

    厉以年脸上带了一丝淡淡的笑。

    烧饭阿姨说饭做好了，厉以年收起了笑意，淡淡的说：“知道了。”

    阿姨习惯了他的冷淡，朝他点点头，带上门走了。

    房司令打电话过来，可能是瞅准这正是他吃饭的时间，不想让宝贝外孙一个人吃饭，每天都瞄准这个点打过来。

    “臭小子，满意了吧？”

    “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

    “又是一个学校，又是要参加比赛的，就没见你这么折腾过。”

    “你就不反对？”

    房司令心平气和：“反对有什么用，只要别做出太出格的事就行。”

    比起飙车泡吧，转学追女孩的事儿，在房司令眼中看来都不是事。

    厉以年照例问候外公的身体，爷孙俩聊了两句就挂了。

    小黑猫怕冷，餐厅铺着大理石，但小猫还是放弃了铺着毛毯的沙发，蜷缩在他的脚边瑟瑟发抖。

    厉以年动了几筷子就不吃了，弯腰把小猫捞起来放在怀里，点开手机搜奥数竞赛的帖子。

    不出意外，大家都在抱怨今年卷子太难。

    厉以年想了想，还是让人往竞赛组那边打了电话，打听这次入围分数线和人数的事。

    他对自己能否入围，一点也不关心。但或许李知鹤会想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