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做的,那又怎么样?”
咖啡店的僻静角落里,孟蔷瞪着厉以年。她没想到自己会那么快被发现,上周她让两个混混去给厉以年“一点教训”,只是想让厉以年吃点苦头而已。
孟蔷的狠劲让厉以年有点意外,但很快他就想到了如何利用这点狠劲的方式。
“你喜欢傅一衡吧?”
这件事很多人知道,她有什么好怕的?
“是又怎么样?”
“我觉得很好啊。”厉以年漫不经心地说,“但你俩的进展,似乎不太顺利?”
孟蔷脸色一黯。
厉以年说的没错,虽然她把圣诞节她和傅一衡在一起的消息传了出去,但傅一衡答应她的表白,是有原因的。这个原因只有他们两个知道,她谁也没说过。
“不关你的事。”
厉以年看着窗外的马路,说:“你们之间的事,我确实不感兴趣。”
傅一衡是被要挟也好,是出于什么不得已的苦衷也好,他没兴趣去探究个清楚。但有一点,他是一定会管的。
那就是傅一衡不能介入他和李知鹤之间。
“奥数集训基地在江海市XX大学,成员统一住宿在江海大酒店。有空就多陪陪你‘男朋友’。”
厉以年站了起来,桌上的卡布奇诺一口未动。只留下孟蔷狐疑地盯着厉以年的背影,心想,他居然这么好心会帮她?
“啊——终于都考完了。”章天天趴在桌子上,一副被榨干精力的表情,“话说你们寒假准备去哪儿玩啊?我先说,我爸妈大发慈悲,今年带我去三亚过年。”
“羡慕死了。”冯珠杉说,“不用和我们一样被过年冷死。我家过年哪里也不去,不过我姑姑今年回来过年。”
“你那个移民美国的姑姑啊?”
“是啊,我很小的时候他们就全家移民了,我有十年没见到他们了。”
“知鹤你呢,寒假去哪里玩?”
“我寒假要准备竞赛,还有……”
“comeon,”章天天叫了起来,“我就知道问了也是白问,因为答案肯定是学习、学习、学习。”
李知鹤笑了笑。章天天喝冯珠杉的家境都不错,至少过年能去三亚旅游,这在李知鹤看来是想都不敢想的。
彼此说了再见后,下次见面,可能还是同班同学,也有可能不是了。
想到这里,李知鹤有点惆怅。
“在想什么?”
温热的奶茶贴到李知鹤的脸颊,把她拉回了现实中。周围是人来人往的商业街,两边的商店里放着节奏轻快的歌。李知鹤拿住奶茶,对厉以年笑了笑:“谢谢。”
“公交来了。”
午后温暖的冬日阳光照的人昏昏欲睡,这次厉以年坐在窗边,阳光在少年的侧脸上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光。李知鹤看着他,忽然意识到现在厉以年坐公交已经轻车熟路,而她还记得厉以年第一次坐公交连在哪里投币都不知道。
不知不觉,他们在一起,也有一个月了。
“下一站是碧波公园,本车终点站是,江阳市图书馆。”
“终点站,江阳市图书馆,到了。”
李知鹤轻轻推了推闭着眼似乎睡着的厉以年:“该下车了。”
图书馆位于江边,江上的冷风一吹,瞬间将睡意驱散了干净。
李知鹤吸了吸鼻子:“怪不得他们把图书馆建在这里,提神效果,挺好。”
厉以年微微一笑。
他发现,李知鹤和人变熟之后,说话还挺逗的。
但他的微笑在看到图书馆门口的人时,顿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脸阴沉。
李知鹤也远远看到了站在图书馆门口的男人,一眼就认出了他是厉家荣。而奇怪的是,厉家荣竟然在和傅一衡说话,而傅一衡脸上的表情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
那是惊恐的表情。
厉家荣出现在这里,唯一的可能,就是他知道傅一衡是他的亲儿子了。
想到这里,厉以年拳头握紧,指甲嵌进了肉里也浑然不觉。
“我们走。”厉以年一把拽着李知鹤的胳膊,大步往回走。
厉以年捏的很用力,走的很快,李知鹤几乎是踉踉跄跄,才勉强跟上他的脚步。
他们走了很久,一直走到碧波公园,李知鹤才拉住厉以年:“别走了,他不会过来的。”
厉以年的表情有些奇怪,似乎是愤怒,又有点还害怕。他忽然不顾周围人的目光,紧紧抱住了她。
“知知,我害怕。”
李知鹤以为他是在害怕厉家荣,毕竟厉家荣曾对他做过很过分的事。虽然大庭广众下拥抱让她有点窘迫,但她还是伸手回抱住厉以年,在他背上轻轻拍着。
“别怕。”
因为厉以年的奇怪反应,他们这天的自习计划泡汤了。厉以年说不舒服先打车回了家,李知鹤则有点放心不下傅一衡,在厉以年走后,坐公交来到了傅一衡的小区。
傅一衡住的小区比她家的小区还要破旧,楼道逼仄,全是到处乱晾的衣服。走去傅一衡家中的路上,李知鹤其实很忐忑,她有点不确定自己过来是不是对的,会不会太冲动。
傅一衡家的地址是李潇告诉她的,从李潇那里,她也大概知道傅一衡家里的情况。
傅一衡的母亲是改嫁的,现在的老公是傅一衡的继父,傅一衡还有个妹妹,比他小12岁。傅一衡的奶奶在一年前去世了。
李潇曾说,傅一衡过的不是很好。但她从来没有想过,傅一衡会过的怎么不好法。直到她看到浑身湿透,独自坐在楼道里的傅一衡。
“傅一衡,你身上怎么是湿的?这么冷,感冒了怎么办?你是住在这栋楼吗?”
李知鹤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傅一衡,浑身上下狼狈不堪,黑发贴在脸颊上,脸颊苍白,眼珠漆黑无神,冷的身体一直发抖。
“不行,你必须换身衣服,这样下去会感冒的!你住在几层,我去和叔叔阿姨说,让他们给你找件衣服……”
“不要,”傅一衡抓住了李知鹤的胳膊,“不要上去。”
水是颜海宏泼的,颜海宏这几个月每天都酗酒,喝醉了就打人。现在傅柔香在医院,颜月在家,颜海宏还有点良心,不会揍自己的亲生女儿。他不想让李知鹤见到颜海宏。
李知鹤急的顾不得傅一衡是个男生,摘下自己的围巾绕在了傅一衡的脖子上,然后抓住了他的手往下走:“这里风大,别坐在这,去那边。”
李知鹤找个了阳光充足且没有风的墙角,和傅一衡一起蹲下了。
李知鹤犹豫着,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问,也不知道该不该把刚刚看到的事告诉他。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别担心。”
“不担心才怪呢!”
李知鹤一说完就被自己生气的嗓音吓了一跳,她为什么会这么生气?
“对不起,不该冲你大声的。”
傅一衡没有说话,长时间的沉默过后,他才开口:“谢谢你。”
“所以你打算什么也不告诉我了,对吗?”
“其实冷静过后,事情也没有那么糟。”傅一衡低头,看着洒满阳光的地面,静静地说。
这不是颜海宏第一次干这种事,他早已经学会了忍耐,只是刚才他骤然得知了自己真正的父亲是谁,一时无法接受,事后想想也是故意一般,第一次反抗了颜海宏。颜海宏才那么生气,泼了他一盆子的水。
“你!”李知鹤腾的站起来,对傅一衡怒目而视,但在看到傅一衡黑漆漆湿漉漉的眼睛时,火气立刻就没了。
从这双眼睛里,她读出了傅一衡的倔强和执拗。
“好吧,我相信你。”
或许她能做的,只有这个,相信他。
“你们明天就要出发去集训了吧,加油,再给我们拿个冠军回来。”李知鹤笑着鼓励他。
李知鹤怎么会知道他明天去集训,应该是厉以年告诉她的吧。
想起那些传闻,傅一衡滚烫的心慢慢变得冷却。
“新年结束后,我有一场全市英语演讲比赛。3月份,我会去江海参加国际信息学竞赛。傅一衡,和你一样,我也一直在努力。”
李知鹤低着头,说的很小声,很轻,但他还是一个字不落地听进了心里。
顿时,他觉得由于那个男人的出现而变得多愁善感、患得患失、胆怯懦弱的自己,没有时间浪费在这种事上,他必须继续往前走。而好好准备奥数集训,参加国际奥数竞赛并取得一个好的成绩,才是他眼下应该做的事。
“谢谢你,李知鹤。”
谢谢你点醒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