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悍马驶入刻着勤求博采几个大字的学校大门,无视在旁等待的校领导直接开上校主楼的台阶。
前前后后十几辆黑色悍马分停在楼前。
车门打开,数十位黑衣人从车上下来,训练有素地分立在车门两侧,除了台阶上的那辆车。
“她会怕吗……”
车内一声轻叹,似疑问,又似低喃。
蓝鸦隐晦滴看了一眼驾驶座旁的车镜,没敢接这话。
倒是一旁的闻夏瞄了瞄身旁的闻川尧,声音稚嫩隐透担忧:“她会喜欢我吗?”
寂静许久,无人回答。
车内渐变的压抑,校领导追了上来,站在车门外,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前敲门的。
闻川尧将手放到闻夏的头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揉着。
尽管知道他不会做什么,蓝鸦还是会一激灵。
那双手不知令多少人闻风丧胆,如果闻夏不是那个人的儿子,恐怕在那句话问出的瞬间就已经双脚踏上黄泉路了。
“真可惜……她只能喜欢我。”
低低的笑声,仿佛地狱的恶魔。
“怕吧……她应该会怕的……不能再吓到她……”
“她只能是我的。”
被恶魔选中的少女,染上了世间最可怕的诅咒。
车门打开,候在车外的校长终于松了一口气。
这位可是A大的财神爷,接连着好几年给A大捐钱。
他们学校现有的高端设施全是这位老板出钱买的,虽然老板身份成谜,却实在是他们学校的金主爸爸。
前些日子刚接到通知选取他们学校作为军事培训的学校基地之一,后脚紧跟着大老板打电话也要来。
他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上到领导,下到保洁,全部耳提面命,生怕有一点让人不满意的地方。
“您是想先再学校里转转,还是……”
他特意准备了总统套房,生怕有丁点让老板不满意。
“不用了跟了。”
大老板嗓音低沉,说话间理了理衣袖,带着身边的保镖离开。
这意思就是要自己转转,校长止了要跟上去的脚步,转头时却一顿。
他才注意到,大老板身边除了蓝发非主流的保镖,还跟了一个小男孩。
那样貌,简直和大老板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大老板一步不停,完全没有要等后面人的意思。
男孩大概四五岁的样子,一身酷酷的黑色西装,短腿想要跟上前面人的步伐,没走两步就要被绊倒,却也只是这么不哭不闹,默默地跟在后面。
突然,走在前面的人停了下来。
“闻夏。”
男人声音低沉,充满威慑,让人忍不住停下来仰望注视。
叫做闻夏的男孩也不例外,圆圆的的小脸夹杂着恐惧委屈,憋憋的嘴像是马上就会哭出来。
“废物。”
男人没有理男孩的情绪,而是转头对身边的保镖吩咐。
“你抱着他。”
蓝鸦被点到名字,无语地看了眼小不点。
他堂堂杀手榜第一,竟然只能沦为带孩子工具。
一大一小相互对视良久,闻夏先伸出手臂,大眼睛无辜地盯着蓝鸦。
好像在说:“他吩咐的,和我没关系,你敢把我扔下吗?”
他不敢,所以他认命地抱起了闻·小不点·夏。
闻夏吸了吸鼻子,对此好像已经习以为常,动作麻利地攀上蓝鸦的脖子。
搂完还觉不爽,两只胳膊交叉在他的后面紧了些,勒的他大要两眼一闭的架势。
他一手搂着闻夏的屁股,另一只手不耐地薅下脖子上的手。
没过几分钟,脖子上的手再度勒上来。
一勒一薅,反反复复。勒的人乐此不疲,被薅的人气到妥协。
闻夏心满意足,趴在蓝鸦的脖子上,扑闪的大眼睛微眯,嘴角上扬,露出一个得逞的笑。
如果蓝鸦见了,一定会认出闻夏的笑和闻川尧简直是同一个的缩小版……
“诶诶诶!听说有大人物要来?是真的吗?!”
“真的!真的!刚刚十几辆黑车进了学校,我亲眼看见校领导去迎接去了!”
“来的到底是谁啊?派头这么大?”
“今天晚上的晚会……”
议论声渐渐远去。
夏青坐在路旁的椅子上,摘下塞在耳朵里的耳机,扔到外套兜里。
再抬眼,走过去的女生有人回头望了过来,与她对望上便迅速地转过头,假装只是无意识的一眼,继续和身边的同学侃天侃地侃八卦。
哪怕夏青和所有人年龄相仿,她仍然是A大最格格不入的一个。
有人摆烂,有人内卷,唯她平淡如水,仿若没什么事情可以激起她的涟漪。
夏青重新找了个安静的地方躺下,旁边就是途经A大的河,石子以刁钻的角度掷到河里,溅起层层涟漪。
沉沉浮浮,接连打了好几个水漂,最终沉入河底。
人生不也是如此?她早已见惯了沉浮,今日谁人起高楼,明日何方宴宾客,后天楼房坍塌,喧嚣被埋在灰尘下。
余下的……没有什么余下。
她不愿再登高塔,思及此,烙刻在回忆里的面孔再次显现,她逃不过的魔障。
她的依恋与恐惧,自由与囚牢,都系在一个人身上。
她不想再回到那个人身旁。
“你在想什么?”稚嫩的童声。
夏青睁开眼睛,右手仍拿着块石子,无聊地打着转,却在看到男孩的时候停了下来。
像,实在是太像了。
那张曾日日夜夜扰乱她梦境的脸。
“哪来的小屁孩?”
她状若无意地一瞥,移开眼睛。
敷衍的语调伴随着又一个石子被随意地扔进河里,泛起水波,沉入河底。
身后寂静,手中的石子打着转,一圈,两圈……
许久,久到让人以为身后的人已经离开了,童声再次响起。
“我叫闻夏……你呢?”
“咚”地一声,手中石子落地。
似若春日闷雷 ,又如重锤定音,将丝丝侥幸的幻想一搅而散。
她早就知道,找到她不过只是时间问题,他怎么会放过她?
“阿青,逃远点,祈求我慢点找到你……”
“不过你终是要回到我身边的。”
恶魔的笑声隐透着势在必得的得意。
那人看似温柔,实则阴郁的脸颊像噩梦一般:“在我的克制力用完前,藏得严实些……”
“那一天阿青会哭鼻子嘛……”
闻川尧的手指轻柔地划过她的脸颊,抹掉泪珠,缓慢地在她的额头烙下一吻,炙烫的仿若灵魂的烙印。
她注定摆脱不了的枷锁。她猛地起身的动作将闻夏吓了一跳,瞅了他一眼,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的离开了。
闻夏呆愣在原地,不知道怎么了,他的心里酸酸的、涩涩的,明明闻川尧对他的态度更恶劣,他早就习惯了。
却莫名地不想让那个女人讨厌他。
不远处,一双黑色的皮鞋踩在干枯的落叶上,不紧不慢地悠闲走近。
“她不是很喜欢你。”明明是在陈述,却不掩饰的透着股幸灾乐祸。
好像在说:“看吧,我就说嘛,她不喜欢你。”
闻夏不甘示弱地反击:“她也不喜欢你。”
果然,闻川尧立马黑了脸。
上位者当久了,就会习惯不形于色。特别是闻川尧,从小就被教育该如何隐藏内心真正的情绪,外人都道他是个杀神。
阎王爷好歹锁魂前,还会派黑白无常去提前通知。
和闻川尧相处,你永远不知道下一秒将面对的是什么。
上一刻还在谈笑风生,你以为是你的马屁拍对了地方,殊不知,下一秒脑袋就移了家。偏偏移家前,眼睛看到的还是他那张颠倒众生的笑脸,连哪句话说错了都不会知道。
名声在外多年,也只有身边的人知道,从前现在亦或未来,有且只有一个人,一个名字便能让他情绪外显。
闻夏抱着胳膊,不甘退让,神色讥诮。
看嘛,他猜对了。
这么多年过去,他的父亲还是这么没出息。
闻川尧也紧盯着闻夏,像是一条毒蛇在盯着一只白兔,不知何时就会张开血盆大口,将其吞腹入肚。
这个废物,要不是阿青,他才不会带他一起来。
晚上的迎新晚会是A大的重头戏。
一方是身份成谜却实力雄厚的金主爸爸,另一方则是国家军队的高级领导。
两尊大佛都是A大得罪不起的存在,相比起学生的兴奋,校领导简直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少校,喝茶。”
没人通知他,只不过一个小小的学生军事训练,会把这么大的官派下来,他抖得手都快拿不住杯子。
“王校长。”另一侧低沉的嗓音引得王斌再一抖,身子僵住。
“您也喝,您也喝……”
他赶忙又到了一杯双手捧到金主爸爸面前,生怕因着一个,怠慢了另一个。
他实在搞不明白为什么这两尊大佛从见面起气氛就很是微妙,想想下午的那场见面,实在堪称顶级修罗场。
十几辆防弹的军用汽车开进学校,王斌的本意是两人若不认识他则代为引荐,若是认识便再好不过,他尽量减少存在感,以防说多错多。
军用汽车车门打开,训练有素的士兵站在车门旁,不像是普通士兵,倒像是国家的特种部队。
他大气不敢出,静等着中间防弹车的车门打开,一个穿着迷彩套装、高帮黑靴的男人走了下来。
“您好,您就是严少校吧……今天我们A大真是蓬荜生辉啊,有两位……”
叫做严少校的男人抬了右手像下虚按,是制止的含义。
王斌立马止了话头,他说的有些多了。
紧就见着这位严少校一脸敌意地对着他们的金主爸爸。
“你怎么来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中间的两位主人公身上,王斌站在一侧也没弄清这是怎么一回事,两人认识?
视线在两人中间来回转移,想探清现下是个怎么情况。
闻川尧接过蓝鸦递过来的雪茄,貌似随和的好父亲,手臂搭在闻夏的肩上,烟雾缭绕遮盖住嘴角的一抹玩味。
“孩子想妈妈了,带他来看看。”
妈妈?拿里哪来的妈妈?
王斌冷汗直流。
气氛登时变得沉寂,两方人马剑拔弩张。
好嘞,两位大佬不仅认识,还貌似是情敌关系。
虽然没掏枪,没动手,这霎时转变的气氛是个傻子都能感觉出来。
大佛斗法,小兵遭殃,接下来的半个月,他的乌纱帽恐要不保。
“您?您们……”
他把茶杯再次往前推了推,终于听到金主爸爸发话:“晚会什么时候开始?”
“八点,八点……”他挤着笑脸。
“全校同学都会去吗?”
“对对对……”
脑子灵光一闪,几十年的人情世故逐帧闪过。
“您……您是有认识的……”
闻川尧不答,端起手边的茶杯,嘴角挂笑浅尝一口,夸道:“馥郁芬芳,好茶。”
这边,严煜宸一口饮尽,放下茶杯:“闻川尧,别忘了这里是Z国境内,不是你的千刹岛。”
闻川尧似不解地转过脑袋,然笑意不减:“我有说要干嘛了吗?”
两人剑拔弩张。
严煜宸:“你带不走那个人的。”
闻川尧只平静反问:“你能带走吗?”
气氛陷入沉默,那件事情发生后,没人再能够请的动那个人,他亦无法保证。
“走吧,大公子——”
闻川尧站起身,事不关己地道出这个称谓。
“这……”
王斌看看金主爸爸朝外走出去的背影,又无法看看站在原地的严煜宸,直到严煜宸移了步子,三人连带等在其他办公室的领导才一同出发学校大礼堂。
“念念,王小倩请假了,我怎么办呐?”阮悦急得乱转。
学校的迎新晚会那么多大佬都来参加,她才不想躲在舞台的背后,做一个苦力的道具组人员。
“是不太好办……”
吴念话音一顿,眼神飘落到靠窗位置的上铺,给阮悦使了个眼色。
她们寝室住了一个有名的怪咖,从不参与寝室的活动,就连院系组织的活动也是能躲就躲,这样一个透明的存在,又偏偏是他们学校有名的冷美人。
大一开学招得学生会副会长穷追不舍,公然撬了A大校花的男友,哪怕名声一落千丈,却无人诟病其外表。
A大男生如何喜欢,A大女生就如何恨的牙痒痒。
阮悦眸光一闪。
这样的人不正适合待在无人问津的道具组嘛?招人的小狐狸精就该藏在见不着人的地方!
“青青……”她试探地敲了敲夏青的帘子。
帘子被拉开。
“怎么?”
夏青左腿支起,一侧的胳膊搭在膝盖上,坐在上铺居高临下地瞥向阮悦。
那一双眼睛清冷犀利,好像能透穿世间的一切,那些肮脏的阴暗的想法都无处遁形。
阮悦一个激灵,直到夏青又问一遍才回过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