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慕笙猝不及防倒在地上，后背被地板硌得有些疼，后脑因惯性要往地上撞去，却意外撞上了一片柔软。
她睁开眼睛，看见洛鸢用一只手勾着她的头发轻转，另一只手背在身后。
她以为能挡住叶慕笙的视线，但实际上，只要叶慕笙偏头些许便能轻而易举地看到洛鸢的手指因疼痛而微微蜷起。
一种微不可查又莫名其妙的情绪蔓延在叶慕笙的心头，说不清道不明，反正……挺不舒服的……
“你怎得不回答本宫的话？”
洛鸢似乎是有些不高兴叶慕笙的走神，她曲起左腿的膝盖，轻轻撞了一下叶慕笙的大腿，让叶慕笙从自己的世界中醒来。
“呃……什么？”
叶慕笙回过神来，有些懊恼于自己的神游，怎么就……
洛鸢有些无语地垂了一下头，“敢情本宫刚刚说的话你是一句都没听到？”
叶慕笙轻轻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犹豫地开口。
“嗯……这不是重点……”
笑话，她才不会承认自己刚刚心虚了……
洛鸢只能认命地又重复了一遍，房间内瞬间陷入了沉默。
洛鸢在等待叶慕笙的回应，而叶慕笙在分析这件事的利弊。
和洛鸢合作……叶慕笙心想着。
好处自然是多的，洛鸢是骠骑大将军洛廷的独女，若是能背靠洛将军这棵大树，自然是比自己这个无依无靠的异国公主单打独斗来得轻声简单。
可先不论洛廷答不答应，单单从最坏的结局来看——没有成功杀死陈申，溱朝仍然存在，又会如何呢？
首先，将军府上下定是无法存活，而且以陈申那种睚眦必报的性格来说，他大抵是会连诛九族的。
将军之位空缺，陈申又可安排自己的手下上位。
该说不说，陈申虽然人废，但是挑人的本事不差，身边的心腹倒也是有勇有谋之辈，上任骠骑大将军一职，不说惊为天人，倒也能算得上中规中矩，尽职尽责。
如此一来，陈申不仅能借机除掉洛廷这一心腹大患，亦可以巩固自己权势。
而自己呢？就算从溱的国土上逃出，也是如同丧家犬一样的。
回乌孙吗？自己不受宠，争不过那群兄弟姐妹，甚至可能会被玩死。
去其他国家吗？陈申肯定会告知他国这件事，那些国家就算是不巴结溱，也是会忌惮自己，毕竟有溱的前车之鉴……
因此，叶慕笙沉默了，纠结了，开始思考到底是选择安稳度日还是放手一搏了。
洛鸢看叶慕笙沉默良久，很快便猜到了叶慕笙的大致想法。
她轻笑一声，从叶慕笙身上爬了起来，缓缓踱步，走到窗前，似乎是在欣赏着窗外的夜景。
叶慕笙看着洛鸢的背影，有些不解，但也站起身，随之走过去。
她随着洛鸢的视线看去，是一群大雁，正从皓白清亮的月亮前划过。
此时已入深秋，想来这些大雁应该是要往南方飞去取暖吧？
洛鸢看着这样有些凄清画面，不禁有些感慨。
“这些鸟儿也当真可怜，一要入冬就要向南飞，可是等到大地回春，又要飞回来，居无定所，每日便在半路歇息，还有可能被人们打下来果腹，你说它们为何要做如此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呢？”
叶慕笙张了张嘴，没有说出来话。
又沉默了半晌，才听到空荡的房间里传来一阵略带沙哑的声音。
“为了……存活……”
洛鸢转过身，脸上的微笑不同于平时挂出来对外展现的娇媚，而是欣慰和温柔的，倒是另一番美景。
叶慕笙却没什么端详的心思，淤塞纠结的心思像是瞬间就被理顺了。
大不了就是一死嘛，安稳度日死于后宫之内，放手一搏死于高堂之上，那她宁可选择后一种死法！
思及此，叶慕笙也不再沉默和纠结了，“我同意了。”
洛鸢眼睛里的笑意肉眼可见地充盈了起来，她刚想张开双臂拥抱一下叶慕笙，以示合作愉快，就被叶慕笙下面的话打断了。
“但是，在下有要求，希望……你能答应在下。”
洛鸢挑了挑眉，她并非没有注意到叶慕笙对她的语气和称呼变了，不再是阴阳怪气的“娘娘”，就连“在下”这个词听起来都不那么刺耳了。
洛鸢愉快地哼唧了两下，算是示意叶慕笙继续往下说。
叶慕笙忍住了想打人的冲动，咬了咬牙继续道。
“我要一个有权的职位……”
她低下头，闭上眼，下定了决心，红着脸，咬着牙说出了口，“品级要三品！”
洛鸢似乎有些意外和惊异，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眼神打量着叶慕笙。
叶慕笙有些泄气，她就知道，三品官那么高的职位，洛鸢怎么可能……
“你……不当皇上？”
给自己……等等，什么！？
叶慕笙猛地抬头，甚至因为速度太快而导致有些头痛和缺氧，不过她此刻也顾不得这些了。
“你说什么！？”
洛鸢皱了皱眉头，四周看了两眼，“小点声。”
叶慕笙这才反应过来，赶紧噤声，走到门口，向外看了两眼，确定没有人被吸引过来，这才放下心。
洛鸢看着这偷感很重的一幕，有些忍俊不禁。
“噗嗤……”
叶慕笙回头，不满地看着洛鸢，挑了挑眉。
“你笑什么？”
洛鸢迅速收敛笑容，恢复成原本的模样。
“咳咳，没什么，聊正事儿吧。”
叶慕笙也回到了刚刚的话题上，她快步走到洛鸢面前，双手有些难以自持地握住了洛鸢的双肩。
“你刚刚说的，是真的吗？”
洛鸢偏了偏头，看了看自己肩膀两边的手，又笑出了声。
“本宫骗你做什么？”
叶慕笙显然是还有一些不相信，眼神中都充满着怀疑。
“那……你这是为何，又怎会有人放着权利不要？更何况，根据我的预测，将军府出的力会远远多于我出的力。”
洛鸢也没有做过多的解释，只是注视着叶慕笙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
“洛家，是功臣之后……”
因着是功臣之后，不能亲自坐上皇位；因着是功臣之后，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所处的朝代毁于一旦；因着是功臣之后，只能借着他人之手，将自己扶持起来的王朝推翻……
洛鸢露出了一丝苦涩的笑容，叶慕笙看在心里，竟有了不忍的情绪。
她看着洛鸢眼尾通红，明明忍住哭意，可泪珠却还是冲破了眼眶的阻碍，不听话地滚落下来。
洛鸢连忙低头，转过身，不想让自己的狼狈被他人窥见。
叶慕笙膝盖微曲，想上前一步替她拭泪，可那看似简单的一小步，对于叶慕笙来说却仿若有万丈远。
她觉得自己挺奇怪的，明明和面前的女人是头回见面，明明面前的女人总是讨人厌地逗弄自己……
可是现在，当自己看到她小声啜泣，心里竟不自觉地泛上密密麻麻的疼痛。
她将手放在自己的心口处，感受着蓬勃的心跳，与平时无异，可是那种不舒服的感觉是……
还没等叶慕笙想明白，洛鸢便开了口。
“本宫失态了，公主殿下请回吧。”
她努力想控制语气里的颤抖，却并没有达到达到她的预期，说话间流露出的悲伤仍是显而易见。
叶慕笙将自己想说的话咽了回去，有些艰难地发出声。
“那在下先行告退了，你……也早些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