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慕笙心里冒出了有些不切实际却又合乎情理的想法,她如此想着,就也如此念了出来。
“没有?殿下这是什么意思?”
洛鸢知道叶慕笙在喃喃自语,可她听得不真切,于是转过头询问。
叶慕笙正陷入在自己的深思中,洛鸢突然出声把她吓了一跳。
她深呼吸了片刻,以此平复自己的情绪,待心跳稍微缓慢了些,她幽怨地瞪了一眼洛鸢,而后徐徐开口。
“我的意思是,倘若许茗祈没有儿子呢?”
洛鸢的脸上浮现出不解的神色,在她看来,叶慕笙大抵是因为不了解溱朝国情才会有这样的荒谬的想法。
许茗祈贵为一国之相,且不论他的儿子名冠京都,算是京城第一才子,随许茗祈活跃于官场。
即便是没有这些名声,许茗祈也该要有私生子吧,怎么可能没有儿子?
“你好像没有明白我的意思,我是说,许茗祈没有自己的儿子。”
叶慕笙坚定地看着洛鸢,咬字时加重了“自己的”三个字。
洛鸢眉间的川字隆起,声音里饱含不确定和质疑。
“‘自己的’……你是觉得许涣不是许茗祈的儿子,那怎么……”
“可能”二字还未出口,洛鸢就意识到了什么。
“许涣不是许茗祈的儿子,是许茗祈从别的地方弄来的?”
洛鸢的声音轻柔,一出口就被空气打散,连她自己都快听不见了,叶慕笙却是听得一清二楚。
她还是很满意自己这个盟友的,聪明,自己不用把心思宣之于口对方就能猜到;美丽,养眼得很;背景强大,能为自己提供最大的支持……
这下洛鸢总算能够想通了,那些困扰着自己的问题全部清晰了。
许涣如今也二十有五,早就能独当一面了,在朝堂中也算是多少有了些自己的势力,平时人也随和,死党很多。
要是有一天被他知道了自己不是许茗祈的亲生子嗣,首先他肯定会产生恐慌,毕竟只要听话,棋子谁都能当。
而许涣的野心也不小,不然也不会年纪轻轻的就开始盘活手里的势力,在恐慌之后他势必要在暗处拢权,企图上位,届时许茗祈的位子总有一天会坐不下去的。
而比起许涣那个慢炮,陈申这个智商不高但是听话的明面掌权者就显得更安全了些,要拉拢将军府,与其让洛鸢嫁给许涣,还不如让她嫁给陈申,如此还不用找什么借口,方便得很。
不过许茗祈应该打死都想不到自己会有谋逆之心吧?
“我觉得……”
叶慕笙话音尚且未落,便被洛鸢打断。
“殿下想和许涣合作?”
叶慕笙点了点头,“嗯,许涣并不蠢笨,或许会是个很好的助力。”
洛鸢摇了摇头,否认了叶慕笙的想法。
“不可……”
叶慕笙有些急了,不理解洛鸢的想法,“为何?许……”
洛鸢再次打断了叶慕笙的话头。
“你不了解许涣这个人,他……太可怕了……”
洛鸢想起了和许涣寥寥数次的见面,这个人面上和谁都交好,其实背地里阴暗的手段层出不同,要不是之前自己亲眼见过……
当然,舆论也没有用,这些事儿说出去谁都不会信的,只会觉得是谣言,散布的人罪该万死。
洛鸢深呼吸一口气,接着说道。
“……许涣没有那么简单的,他的野心和眼界可以说比许茗祈还大,要不是他现在仍然认为许茗祈是他的父亲,许茗祈怕是早就被暗杀不知道多少次,替罪羊也有不知道多少个了……”
“若是我们将真相告诉他,且不论他是信与否,退一万步来说,就算他信了,为了争权,他也可能选择保守的方式,暂且不捅破窗户纸,这样我们反而被置于危险之中了……”
“话再说回来,要是他冒险些,愿意和我们一起谋反,他会在把我们可被利用的成分完全榨干后,毫不留情地除掉我们。”
叶慕笙紧抿着唇,眸色有些暗沉,双手不自觉地搅在一起,指骨被按得“咔咔”作响。
许茗祈本就不好对付了,若是再加上一个许涣就更头疼了,说不定到时候赔了夫人又折兵……
叶慕笙烦闷地皱着眉,伸出一只手,修长的食指沾了桌上的水渍,在桌子上写写画画。
洛鸢好奇凑过去看,就看到几道毫无意义的横线和弧线纵横交错,完全是一副鬼画符的做派。
面前的女人偏偏好像还很认真的画着,边画还在边思考着什么,手还会时不时地停下来,在旁边敲两下再继续自己的大作。
洛鸢觉得此刻叶慕笙的行为颇让人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索性也缩回身子,思考着叶慕笙那副高深莫测的“画”和要怎么好好利用许涣。
要想个方法让许涣不会从许茗祈那边借道,能让这两个人狗咬狗,她们坐山观虎斗,最后渔翁得利,可是……有这么完美的办法吗……
与此同时,丞相府。
“许爱卿,叶慕笙来我朝也有数日,朕怎得还不能迎娶她?”
陈申穿着普通百姓的粗布麻衣,坐在许茗祈的右手边,芝麻大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许茗祈。
许茗祈没有急着回答陈申的问题,而是细细品味了一口茶,随后轻捻胡须,轻笑了一声。
“好茶。”
陈申有些急躁,但是面前毕竟是从小教导自己的人,也算得上是自己的长辈。
虽然有君臣尊卑在,但是来自于内心深处的敬畏和些许的畏惧还是压着他的耐性,让他安静地等许茗祈的回话。
许茗祈又啜饮了一口淡茶后,吐出一口热气,缓缓放下茶杯。
“陛下可知为何其他好茶禁不得放,偏偏这白毫银针放置数载反而香气浓郁,口感醇厚?”
陈申不太耐烦地摇了摇头。
“还望爱卿向朕解释一番。”
许茗祈低头,轻蔑地笑了一下,拇指的指腹在食指的侧面搓了一下。
“白毫银针刚刚采摘下来的时候,味苦生涩,难以入口,但若花点儿耐心,假以时日,其中真正的滋味儿便昭然若揭……”
陈申有些不解了。
“爱卿,‘昭然若揭’用于此处是否有些不合适?”
许茗祈挑挑眉,不再清澈的眼睛里却仍透露出精明的光亮。
“怎么会不合适呢?”
“深藏于内里的东西经过时间的打磨逐渐显露出来,‘昭然若揭’不正是表达这种欲盖弥彰的感觉吗?”
陈申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在丞相府待了一整天,净陪许茗祈喝茶,谈一些乱七八糟,高深莫测的天了,陈申早就有些不耐烦了,要不是因为作为晚辈,不好直言不讳地说自己要走,他早跑了。
陈申估摸着时间也差不多了,于是起身向许茗祈草草作揖。
“老师,朕还有些国事要处理,就先行告退了。”
许茗祈也毫不客气地挥了挥手,转过头继续喝茶,连个眼神都不分给陈申。
陈申也顾不上许茗祈的无礼,匆匆离开了相府。
许茗祈将杯子里的茶水饮尽后,踱步到了窗前。
一片落叶乘着风,顺着窗口飘进来,落在地上,被许茗祈一脚碾碎。
他眯着眼看向窗外。
“洛鸢……叶慕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