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爵的地下会所俨然一座庞大的舞池,摇滚狂潮的金属之声震耳欲聋,不同颜色的光柱晃得穆眼花。舞池里,性感的女人、妖冶的男子推动穆,浓烈的脂粉气味混着酒精扑面而来,穆感到天旋地转。
“这里有个小孩,是从哪儿来的呀?”
“披巾遮面,真有意思,还穿着硬硬的壳。”
“我……我想请问,男爵……”穆的询问缺乏底气,跳舞的人们似乎没有听到,沉浸在自己的狂欢中:“他害羞了,呵呵,可爱的姑娘。”
“我不是姑娘……”
穆被衣装暴露的女人臊得不好意思,放眼望去,全是艳丽的发色、雪白的胸脯、形态各异的假面,连念力都不好使了。
这时,一只有力的手把他揽到身边,牵着他随着鼓点起舞。
“不好意思,他是我的舞伴。”那人开口,是个风华正茂的男子。其他人见状,便不再过来打扰。
穆不会跳舞,勉强跟随男子的脚步,抬起头,看到假面遮住的半边脸。他的脸型很好看,是个蓝发倒竖、风度翩翩的青年。令穆惊讶的是,这男人穿着白银圣衣,连他的假面都是圣衣的面罩。
“放手,我不认识你!”
嘈杂的音乐盖过了穆的抗议。男子微微一笑:“但我认识你,‘天使’大人。”
穆闻言,立即警觉,想与之拉开距离,可是使了几次劲,都挣不开对方的手,情急之下用上了小宇宙。假面男子似乎是故意的,也提升小宇宙与他较劲,拉扯之下,穆惊觉对方的实力在自己之上。自从离开嘉米尔,这还是头一次遇上劲敌。
“抱歉,‘天使’大人,我失礼了。”男子撤开手,向穆行了个绅士的见面礼,穆忌惮他的实力,也躬身还礼。
刚好一曲奏完,乐队换了个姿势,继续新一轮的疯狂摇摆。这群魔乱舞的场面在穆看来已然沦为背景,为了配合这情景,穆不得不别扭地随着男子起舞。
“跳得不错。”
“我不过是模仿你的动作。”
“‘天使’大人的小宇宙生机勃勃,可不像圣域那帮一无是处的青铜。”
“你也强过其他白银,我自愧不如。”
男子露出满意的笑容:“初次见面,我是巨爵座的玛尔斯,愿为‘天使’效劳。”
“巨爵座……你怎么知道我的身份?”
“我的情报网不仅知道‘天使’现身伊斯坦布尔,还知道大人在找什么。”
“你一个白银圣斗士,关心这些,未免超出本分。而且听你的意思,你们还有一整个组织。”
“能者多劳,有问题吗?‘天使’深受教皇器重,想必知道教皇大人已是两百多岁高龄,圣域必然要交到年轻一辈手中。如今的圣域,圣斗士们都是争先恐后,各占山头。”
舞池灯光旋转,蓝的光,红的光,轮换交错晃过玛尔斯的脸,显得这个人亦正亦邪,令穆捉摸不透。
“你想收买我为你所用?”
“噢,不,我这小小人物是来执行任务的,为‘天使’大人提供帮助。我服务于双子座黄金圣斗士撒加,一个实力雄厚、前途无量的男人。”
“我明白了,是撒加派你来这里的。不过抱歉,我既然遇到你,就说明调查方向没错,我不需要协助。”
“别着急拒绝,在这块陌生的土地上,你孤立无援,需要知情人士指点迷津。”
穆不置可否。玛尔斯不由他拒绝,拉着他的手在舞池中移动,最后落座于西北方人数较少的角落。
“来点儿酒?”玛尔斯举杯。
“免了。”
“这里视野不错,相对清静,‘天使’一走进来,我就看到了。”
想象着男人躺在沙发里,端着酒杯,似笑非笑,注视自己的目光,穆的脸颊一阵发烧。
“你究竟想干什么?”
“‘天使’大人来这里,想要什么?”
“我要找到这里的执事,一个叫‘男爵’的家伙,弄清楚恐怖分子的来历。”
“‘天使’大人可知道,这儿是东欧□□萨莱茵的地盘?”
“不太清楚……愿闻其详。”
“萨莱茵是盘踞在罗马尼亚的犯罪团伙,走私,贩毒,绑架,只要给钱,什么都干。他们最得意的是生命工程,把活生生的人转变成怪物,比如你之前见到的狼人。”
“你是说,劳工雇佣狼人伸张正义,而这些狼人其实是唯利是图的□□?”
“唯利是图不假,但以萨莱茵的体量,绝不是一点儿小钱可以驱动的。他们存在了数百年,与东正教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大牧首之于东欧社会就像太阳,萨莱茵则是月亮,一个在明,一个在暗,操纵社会,互为表里。”
“我不明白,既然多路巴与狼人是一伙,为什么狼人要协助劳工之子揭发他的罪行。”
“真是纯洁的孩子……狼人一直都存在于劳工队伍中,可他们不是工人的朋友,而是监工。多路巴默许他们作恶,这样一来,一桩镇压工人暴动的惨案就可以污名化为恐怖袭击。只要狼人做得够绝,烧几座教堂,杀些无辜者,再也没有谁会相信劳工在北境的真实遭遇。”
“你能证明这些吗?”
“‘天使’与狼人作战的教堂是不是东正教的教堂?”
“是的,没错。那么圣斗士又是为何出现在那里?他们可是声称抓捕恐怖分子。”
“那就更简单了,你可知大牧首在圣域的后台是谁?”
穆故意说:“不知道。”
玛尔斯似乎也刻意不提及那个敏感的名字,只说:“你见过拥护多路巴的圣斗士了,在圣域与东正教相交的蜜月期,史昂给过多路巴一定程度调用圣斗士的权力,但史昂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多路巴自我膨胀,反过来威胁圣域,连史昂看好的有资格竞选下一任教皇的黄金圣斗士也卷入其中。多路巴作恶多端,眼看藏不住了,就唆使狼人袭击自己的教堂,吸引媒体的注意力,企图把北境惨案修饰成针对他的恐怖袭击,至于圣斗士,正是去保证这一切的施行不出差池。”
“玛尔斯先生,你的说辞相当有吸引力,但这只是一面之词,我仍然需要考虑。你之前提到的双子座撒加,想必就是圣域另一位极具实力竞选下一任教皇的圣斗士吧,你们与多路巴不睦……”
玛尔斯摊开交握的双手:“我可是有理有据,为了你好。你仔细想想,狼人袭击教堂是什么时候,圣斗士抵达又是什么时候,那是救人吗?分明就是冲着收尸去的。”
“如果你所言属实,我正身处大牧首与东欧□□的双重夹击中,岂不是危险至极?”
“所以我才会在这里等你,不让你落单。”
舞池角落,玛尔斯挑选的位置独特,视野极好,既能看到门口的动静,又能看到上楼的钢架阶梯,就在他们交谈之时,几名正教装束的人在迷彩围巾男子的带领下徐徐而入。玛尔斯得意地瞧着那边,使了个眼色,穆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玛尔斯的笑容似乎在说“怎么样,多路巴与狼人果然是一伙的,我没有骗你吧”。
穆立即起身,想要追上去,被玛尔斯拽住。
“‘天使’冷静,不要贸然行事。”
“你不是说要帮助我吗?”
“如果你下令制裁这帮恶棍,在下愿效犬马之劳。”
“那还等什么,一起上啊,”穆将便携式摄像机扔给玛尔斯,“去他们勾结的现场取证,上报教皇大人。”
多路巴便装出行,没穿典礼用的法衣。迷彩围巾男子带他穿越舞池,看着衣装暴露的假面男女姿态扭曲,抖动身躯,大牧首面露嫌恶之色。
“大牧首是稀客,光临男爵的会所,使这里蓬荜生辉。”
“我久居东欧,却与你们交往不密,今日前来,正是找男爵谈心。”
多路巴在全副武装身穿神斗士战衣的弗瑞尔的陪同下缓缓登上阶梯——仓库二楼才是首领的所在地。
“大牧首突然驾临,在下有失远迎,不知大牧首百忙之中抽空来到我这简陋的地方有何指教?”
红眼美男子身着贵族服装,苍白的皮肤像浸泡在福尔马林中的标本,笑容怪诞,他便是萨莱茵在伊斯坦布尔的管理者,塔达拉姆男爵。立在他身边面无表情、身长两米的狼人头领则是劳工们称作“头狼”的南杜斯。其他侍者与男爵一般面无血色,形同僵尸,来来往往,为男爵揉腿或是倒水。
侍者请大牧首坐下喝茶,大牧首挥手拒绝,神父弗瑞尔替主上发话:“塔达拉姆男爵客气了,咱们是老邻居,大牧首怀着诚挚的心与您相交,不必拘泥于礼节。”
“噢?”男爵的语气颇为惊诧,“大牧首率领神斗士维护正教的神圣,在东欧各处打击我们的生意,诚挚相交不知从何说起。”
多路巴咳嗽两声,态度倨傲:“我正教与女伯爵各处一方,向来是井水不犯河水,许多年来相安无事。男爵管理伊斯坦布尔,能否高抬贵手,叫你的狼人休息两天,不要在会晤期间损我的老脸?”
“大牧首说的是什么话?萨莱茵是生意人,只认钱,不识人,不管之前发生过什么,都绝不是针对正教、针对您。”
“那很好,请给我个面子,差多少钱,我加倍补上。”
弗瑞尔配合地从提箱里取出一顶镶满宝石的王冠:“一点儿薄礼,送给兰娜瑟尔女士。这件是给您的,”说着,他又从另一个提箱中取出一柄纯金打造、钻石环绕的权杖,“这个配男爵,一定特别合适。两件礼物都是哈布斯王朝遗留的珍品。”
“无功不受禄,如此重礼,叫我如何消受,好像在责备我之前接错生意,伤害了大家的感情……”
“我没有问罪的意思,请不要误会,”多路巴习惯性地挥手,“帮我这个忙,我感恩戴德,大家在同一片土地上谋生,互相留点儿余地,来日好相见。”
“大牧首需要我做什么?那劳工之子和我的几名忠仆不都落入了您的手中?”
“劳工之子在史昂的‘天使’手中,我的东西也被‘天使’截获。‘天使’危害之大,必须立刻消灭,女伯爵在地中海做生意,绕不开希腊圣域,帮我就是帮你们自己……”
多路巴话还没说完,埃利斯破门而入,巨爵座玛尔斯紧随其后拿着摄像机,门口躺着被他们打倒的狼人守卫。
“多路巴大人!”埃利斯殷切地询问,“您还没解决这帮妖魔吗?我等不及了,于是来帮您!”
事出突然,玛尔斯没料到‘天使’如此表现,因端着摄像机不便出手,只能静观其变。男爵生性多疑,见两名圣斗士自称多路巴的同伙,要帮他收拾自己,于是目露凶光,咧嘴嘶叫。
弗瑞尔怒斥:“你是什么人,在此胡说八道!”
“我是圣域的‘天使’啊。”埃利斯抬臂展示金色和平鸽,“教皇命我与大牧首联手,消灭盘踞东欧的黑恶势力,维护和平。你瞧,这不是咱们昨晚并肩作战消灭的库尔德武装?”
穆从背包中取出狼人的迷彩围巾和名牌,担心分量不够,又补充道:“劳工之子发现受骗了,正在大牧首府上避难呢。不快些剿灭这帮□□,我回去怎么向教皇大人交差?”
狼人的名牌在眼前晃来晃去,男爵拍案而起,侍从们跟着吼叫,露出森森白牙。‘头狼’南杜斯一声怒吼,大批狼人守卫和吸血鬼战士从门外蜂拥而来。玛尔斯一把抓住穆的手腕:“你做什么?不是要抓多路巴与萨莱茵合作的证据,上交圣域吗?”
“很遗憾,玛尔斯先生,我觉得这个时候逃命比较重要。”
穆说完扭头就跑。玛尔斯本想揪住多路巴,无奈吸血鬼与狼人潮水般涌来,他思索片刻,选择了与穆同路。
这本是一个拙劣的谎言,穆临时编造出来的,到处都是漏洞,经不起推敲。然而多路巴与萨莱茵同处东欧,向来都有嫌隙,被“埃利斯”这么一挑拨,再无谈判的可能。大牧首叹息一声,在神父弗瑞尔等人的护送下,提上“见面礼”,黯然离去。
“抓住他,抓住圣域的‘天使’,女伯爵重重有赏!”
塔达拉姆男爵一声令下,“头狼”南杜斯身披战甲,手握巨锤,冲在最前面。
以穆的实力,对付一群狼人不是问题,但敌人挤在狭窄的通道中,数量又多得不可思议,就有些棘手了。舞池中的女子啸叫着,露出嗜血狰狞的面孔,戴迷彩围巾的守卫则全部变成了狼人。
穆被群魔堵住通道口。与东正教大牧首相比,男爵更看重这名特殊的“猎物”。如果把史昂的“天使”抓回去献给兰娜瑟尔女伯爵,他一定会获得萨莱茵今年最大的殊荣。
塔达拉姆男爵从前是名男巫,精通法术,亦有着不弱的小宇宙,与“头狼”南杜斯的蛮力配合,天衣无缝。穆不断击退持续涌上来的妖魔,艰难地前进,男爵在他背后施展魔法,步步紧逼。
玛尔斯见状,扔掉摄像机,挥拳击退“头狼”南杜斯,又挡回塔达拉姆男爵的法术,然后冲上前去,单手托起穆的身体,另一只手上小宇宙爆发,释放出能粉碎银河的力量。萨莱茵的仓库经不住如此折腾,轰然爆炸,玛尔斯就这样托着穆,迅速撤离了现场。
穆做梦都没想到,昨日还牵着叶戈尔飞奔的他,现在坐在别人肩上,以这种不美观的方式撤退。仓库附近都是萨莱茵的领地,不时窜出一两头狼人,对二人紧追不放。少许狼人玛尔斯自不担心,他担心的是耐力超强、紧追不舍的“头狼”南杜斯,怕他呼朋引伴,狼群越来越壮大。
穆在坐在玛尔斯肩上,施展念力,对战群狼。玛尔斯感到他的小宇宙急速提升,达到了黄金圣斗士的境界,甚至有些超越了。穆施展绝招,小宇宙顷刻爆炸,化作不计其数的星辰碎片,将一帮狼人尽数击垮。
“嗷呜——”穆模仿狼人发出胜利的嗥叫。
除了“头狼”南杜斯挣扎着爬起来之后,还捂着淌血的肩膀,一瘸一拐地追赶,发出绝望的嚎叫,别的狼都没了动静。
玛尔斯速度惊人,飞跃过大街小巷,很快把“头狼”抛在身后。前面是一条僻静的小巷,眼看要奔到尽头,玛尔斯突然撒手,利用高大的身形,手肘抵住穆的脖子,把他顶到墙上。
“‘天使’大人,耍我很有意思吗?”
穆被他抵着脖子动弹不得,气势却空前高涨:“玛尔斯先生骗我在先,我不过是从你身上汲取了灵感,活学活用。”
“噢?我骗了你什么?”
“多路巴不是狼人的盟友,你才是!”
玛尔斯用奇怪的眼神打量穆:“‘天使’不过与我谈了一会儿话,就看出这么多?”
穆头靠的墙边上是被撕了一半的广告,墙角积了一堆破沙发和烂电视,风不断灌入小巷,吹起广告豁开的纸角,“嚓嚓”响。
穆自忖敌不过玛尔斯,索性停止了反抗,面对他的威逼,尽量调整呼吸,保持神色自若的状态:“多路巴显然是与狼人不熟络,才会在这个风头浪尖,在明知‘天使’调查他的情况下,冒险去见男爵,可见他们的关系其实差得要命。”
“你不能通过多路巴与男爵关系差,就推断我与男爵关系好呀。”
穆“呵呵”一笑,因为脖子被对方抵得太紧,笑声显得别扭。
“我自己都是临时决定来到这个地方,你又如何能提前得知我的到来?你很可能不是混入了他们的假面舞会,而是这个地方的常客;你在这里也并不是为了等我,而是跟狼人合作,我有没有说错?”
“不排除有这种可能性。”
“你说了那么多狼人的事情,显然对他们十分熟悉。当你告诉我多路巴与狼人合作的细节时,我就在想,了解这么多细节的人,绝不会是凭空编造,要么你说的是事实,要么你才是狼人的盟友。与你讲述的故事截然相反的另一种可能是:你让狼人护送劳工之子南下,带着揭发多路巴暴政的证据,在他应付会晤无暇他顾时揭发他,让他身败名裂。”
“所以摆在你面前有两种选择,你如何判断呢?”
“我随便选了一项,你则用实际行动证明了正确性。没有你的暗中操纵,那孩子根本走不出北境。”
“不愧是史昂选中的钦差,好聪明的家伙。”玛尔斯言语之间流露出对穆的欣赏,接着,他又说,“你这么聪明,自然知道‘良禽择木而栖’。我可以负责地告诉你,多路巴在伊斯坦布尔盘桓期间,北境已经变天。多路巴与他支持的射手座一样,自诩清高,才能欠缺,注定了失败的结局,双子座撒加才是众望所归。你何不与我一同效忠将来的教皇,凭你的本事,一定会深受重用。”
“如果我不答应,你是不是要杀我灭口?”
玛尔斯仍是笑,小宇宙熊熊燃烧,他加重了手上的力道,令穆呼吸困难。
“撒加是个爱才之人,你这样的资质,又深受史昂信赖,我可不敢胡来。我只是好奇,现在的小姑娘都这么有底气,是真的大公无私,持身中正,还是觉得我人微言轻,所以不愿坦诚相待?”
“快松手!”穆恼怒至极。
“‘天使’大人真冷漠,看来我要主动一点儿,才能与你交心……”
玛尔斯说着,就要扯下穆的披巾。
穆急中生智,对玛尔斯说:“史昂早就评价过撒加和艾俄洛斯了,这也是我的任务之一,我这儿有教皇对每个黄金圣斗士的评语,包括缺点和优势。你把撒加说得胜券在握,哼,实在是盲目乐观。”
“什么?”
玛尔斯皱眉。这么近距离的接触,呼吸贴着呼吸,在巨爵座面罩的遮挡下,穆仍然看不清玛尔斯的表情变化,但直觉告诉他,对方动心了。
“记录教皇评语的本子就在我身上,不信你自己找……”
玛尔斯稍微分心,穆立即将积攒许久的小宇宙全部聚集到膝盖上,对准他的腹部就是一顶。这一击使了全力,瞄准巨爵座圣衣保护不到的柔弱部位,玛尔斯痛苦地弯腰,反手抓住穆的手臂。
穆急于脱离他的钳制,宁可燃烧小宇宙,脱去史昂赐予的“天使”印。玛尔斯抓了个空,黄金和平鸽落入他掌中。穆迅速跃出,站在很远的地方回头。
“‘天使’效忠的仅有教皇一人,恕我不能接受你的招揽,也不能向你透露内情。全世界只有教皇有权驱使‘天使’并目睹其容貌,你应该庆幸没有犯下大错。”
穆说完,不敢逗留,即使目前占了上风,玛尔斯还没从腹痛中恢复,他仍然以最快的速度头也不回地消失在风中。
那风吹乱了海蓝色的头发,玛尔斯亦摘下面罩,露出剑眉倒竖、异常英俊的脸庞。?
“多路巴大人,北境急报,刚刚收到,乌尔发过来的。”
多路巴从萨莱茵的巢穴回到自己的行宫,还没摆脱“天使”带来的困扰,就遇到了更棘手的情况。
神父弗瑞尔呈上仙宫修道院发来的传真信,多路巴翻了几页,拍案而起:“乌尔,伦格,米德卡尔德,留下来守护仙宫的神斗士都是酒囊饭袋吗?!我出来不到一周,就把工地给我丢了,冰战士眼看就要攻陷七座堡垒,打到家门口!我悉心培养他们一场,有什么用?!”
弗瑞尔见状,拾起多路巴揉成一团的传真资料,小心翼翼地展开:“布鲁格勒统军、彼得领主的弟弟‘红胡子’阿提拉率领冰战士攻陷了冰金字塔工地,与当地劳工一起,杀死监工,驱逐神斗士,捣毁了即将竣工的工程……”
弗瑞尔一边念,多路巴一边咒骂,弗瑞尔不禁疑惑:“冰战士什么时候有这战力了?能把我们的神斗士和支援的圣斗士一并打败,这不可能……”
“现在不是寻根问底的时候,北境战局瞬息万变,我必须尽快赶回去,平定乱局。”
“可您还在会晤期间呀。”弗瑞尔提醒,“昨天天主教的司铎过来商议行程,确认了会晤时间在三天后。圣索菲亚大教堂已经准备就绪,媒体也全部到位,全世界都在关注您与保罗七世的千年聚首……”
“派人去保罗七世那边,通知他会晤提前,就在明天。我没有多余的时间浪费在这儿。”
“已经定好了行程,我们不能失信……”
多路巴不理会弗瑞尔的劝谏,自顾自地下令:“准备好飞机,会晤完毕就启程返回仙宫,你留下来替我打理后续事宜。”
“大牧首,我们答应了人家,并且昭告天下,随意更改时间的后果……”
“保罗七世想见我,我千里迢迢赶过来,遂了他的心愿,他还想怎样?”多路巴恼羞成怒,几乎是在咆哮。
弗瑞尔不得不让步:“我去试试,找他们商量,尽全力……”
“你应当如此!”
弗瑞尔捧着传真信,黯然离去。多路巴气喘吁吁,坐回自己的位置,觉得口干,想来点儿茶饮,刚端起茶杯,颤抖的手就把杯子拿丢了,摔得一地碎片,引来神父和修女打扫收拾。
“艾俄洛斯……艾俄洛斯在哪里……”多路巴上气不接下气地问。
一名神父为他捶背按摩,并回答:“多路巴大人,圣斗士都去城里抓捕恐怖分子了,一整天都没见到他们。”
“可恶……可恶……”
大牧首几乎忘记了,是他自己,利用这个借口,把圣斗士打发出去的。
穆身披斗篷,坐在快餐店里,面对着一堆垃圾食品。他先用薯条蘸了土豆泥,又把炸鸡块塞进圣代的杯子……
“大哥哥,不是这样吃的哦。”邻桌扎着一对羊角小辫的小女孩热心示范:炸薯条要配番茄酱,圣代用勺子舀着吃。
穆冲女孩比了个心,孩子报以灿烂的笑容,嘴角全是红红的番茄酱。女孩的父母端着餐盘回来,把孩子盯着穆看的视线隔开。穆第一次感受到来自陌生人的温情:这个小女孩没有把自己误认为“姐姐”,也没有嫌弃自己衣着奇特。
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地享用美餐,父亲亲吻女儿的额头,母亲不时喂孩子一些奶酪,穆看在眼里,忽然改变了主意,不想再把叶戈尔带回圣域,让他成为争权夺利的砝码。叶戈尔是个人,应当回归社会,以全新的身份过上正常的生活。至于那盘录影带、名册和红袖章,穆准备按原计划交给史昂,再把他此行的所有见闻如实上报。
抹除一个人的过去并制造全新的身份不是易事,穆思来想去,只有先把叶戈尔带回嘉米尔,远离操控他的组织,再寻找收养家庭。
吃着吃着,透过餐厅的玻璃,穆看到街上车辆密集,人们都往多路巴行宫的方向赶去,出租车不断被行人叫停,大有供不应求之势。穆预感不妙,立即丢下餐盘,飞身赶往多路巴的宅邸。路上不断有警车鸣笛,因为车辆抢道还发生了几起交通事故。
在穆就餐之前,塔达拉姆男爵从仓库的废墟中爬起来,“嗷嗷”直叫。“头狼”南杜斯来到男爵身边,单膝跪下:“男爵大人,我们已经找到他了。我的数十名手下,凭着敏锐的嗅觉,找到了真正的劳工之子,他此时正躲在多路巴的宅邸和难民儿童合唱圣歌,‘天使’没有说谎。”
“噢,这可难办了,他们已经达成了和解的话,我亦不想再插手此事。多路巴仍然控制着东欧,我们损失了会所,不想再拼到头破血流。”
“您恐怕没有退路,男爵大人,支持多路巴的圣斗士正在全力消灭我们。从今早开始,城中三个血巢被捣毁,我们的钱庄、赌场、浴室都遭到了不同程度的攻击,兄弟们死伤无数。”
“大牧首这是把我往死里逼呀……”塔达拉姆男爵的眼睛红得像在滴血,“互相留点儿余地,哼,来日好相见……”
“男爵不要着急,我们没有全输,黑手党愿意赔偿仓库爆炸的损失,并支援我们下一步的活动。”
“你与他们联系上了?”
“嗯,刚刚通过电话。”
“黑手党给钱,拿着就行,别把他们的承诺当真。撒加的本意是把我们当刀使,与多路巴同归于尽最好,否则他派的人怎么会临时倒戈,变成‘天使’的帮手?”
“我不会完全信任黑手党,我们必须有自己的杀手锏。劳工之子我派人接触过,‘天使’暂时把他安置在那边一事,多路巴并不知情。”
塔达拉姆盯着南杜斯的狼眼:“那孩子,你控制得了?”
“我在南下的路上就做足了功课,有十成的把握!”
“很好。”
“根据黑手党提供的最新消息,多路巴后院起火,急着赶回仙宫,把会晤提前到了明天。今晚我就送他一份大礼,作为老邻居苦求和平的一点儿心意。”
塔达拉姆闻言,面露微笑,南杜斯亦引吭长啸。
离男爵会所不远的地方,战斗已然结束,吸血鬼和狼人倒在了圣斗士脚下,这是艾俄洛斯捣毁的第五个巢穴。
“艾俄洛斯大人,我们发现了怪物的送货清单。”
圣斗士将一份浸血的资料交到艾俄洛斯手中。同样的资料他们缴获了好几份,发货地都指向同一个地方——东区物流园。艾俄洛斯翻了一下资料,基本确定那儿是怪物在伊斯坦布尔的一处重要基地,于是丢下满地狼藉和怪物的尸体,继续往仓库进发。
圣斗士赶到时,天色已晚,仓库似乎发生过激烈的战斗,仅剩一堆废墟。
“这是怎么回事?”北冕座一脸茫然。
“有小宇宙的残余,别的圣斗士来过这里。”艾俄洛斯抓起一把建筑残渣,从中感受到粉碎原子的强大力量。“天使”这个名字不约而同地出现在在场所有圣斗士的脑海中。是的,一定是他,抢先一步摧毁了怪物的基地。
“我不明白,‘天使’的目的究竟是什么?这种任务交给我们办不是一样吗?”
“不要轻易揣度教皇的心思,做好本职工作就行。”
废墟中,细心的艾俄洛斯搬开钢架,拾起一部便携式摄像机。他拍拍尘土,打开播放键,看起了里面的录像……
嗖——嗖——
圣斗士还在仔细搜索,忽然间,数道黑影从眼前一闪而过,在初升月亮的照耀下,看起来像某种大型食肉动物。
“大家小心,是狼人。”艾俄洛斯十分肯定。
奔跑的狼人特意停下来,回头看向他。艾俄洛斯惊觉这头狼身穿盔甲,比别的狼大了一圈还不止,且毛量充沛,大概率是狼人的头领。他抽出黄金箭,还没拉满弓,巨狼就跃上邻近的仓库顶端,嗥叫着呼唤同伴,迅速逃走了。
“追!”艾俄洛斯带头冲在前面,对其他圣斗士喊道,“抓住这个罪魁祸首!”
圣斗士一路追击,因为不熟悉地形,与狼群始终隔着几十米的距离。狼人过街穿巷,专挑人多或狭窄难行的通道,圣斗士不敢全速前进,亦不敢贸然战斗,怕伤及无辜。即便如此,艾俄洛斯还是用光速拳击倒了不少狼人,到最后,只剩“头狼”形单影只在前面奔跑。
转过街角,跨过河道,穿过热闹的商业街,跑啊跑,道路逐渐熟悉,圣斗士定睛一看,不知不觉间,竟然来到了多路巴的宅邸。“头狼”娴熟地爬墙,在夜色的掩护下,从三楼开着的窗户钻入,不见了踪影。
“不好,狼人的目标是大牧首,快去找到大牧首!”艾俄洛斯眼望窗台,对圣斗士下达指令,“我们分别从前门、后门、露台和窗户进入,围攻包抄,尽量低调,不要惊到神职人员。”
“遵命!”
根据指示,圣斗士迅速地从不同入口进入府宅,艾俄洛斯避开往来的神父和修女,直接往多路巴的居室赶去。与此同时,因为调整了时间,大批记者正驱车赶往多路巴的行宫,准备在宗教领袖会晤的前夜进行最后一次采访。
叮铃铃——
电话响起,弗瑞尔神父不在,多路巴亲自接了,“您好,朱利安·梭罗先生,我是大牧首本人。您上次所说的事情我已经考虑清楚,不会改变主意。是的,没错,现在也不用,您这不是雪中送炭,而是乘人之危,好在我这儿一切顺利,用不着您关心。”
电话那头的人滔滔不绝,被多路巴无情地拒绝,“我不需要商业援助,不做广告,也不乘坐泰坦尼克号,您可以前来参加明天的会晤,是的,提前了,明天,请带上虔诚的心,愿上帝保佑您。”
接完电话,多路巴的心情差到极点,放还听筒的过程几乎拔掉电话线,“该死的波塞冬,”他自言自语地咒骂,“觊觎我的北境,想借此机会要挟我,做梦吧,满身铜臭的奸商,这辈子休想!”
“弗瑞尔呢?弗瑞尔回来没有?”多路巴怒气冲冲,质问送茶的神父。
“回大牧首,弗瑞尔神父去了保罗七世那边,暂时回不来。不过听说改日期的事定下来了,那边通情达理,态度很好,今晚大家可有的忙了。”
“嗯……”多路巴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一点儿了。
片刻之后,这名神父又回到多路巴门前,还带来一名儿童。
“大牧首,”神父说,“这孩子自称是圣玛利亚教堂袭击事件的目击者,还意外地捡到了一些您可能派得上用场的东西。”
“什么东西?”
“不太清楚,好像与‘天使’有关。”
“让他进来。”
神父将男孩带入多路巴的房间,多路巴使了个眼色,神父识趣地关门离开。男孩一瘸一拐,行走不便,多路巴便不叫他下跪,问道:“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阿卜杜拉。”
大牧首慈祥地向孩子招手:“过来,阿卜杜拉,你有什么东西要交给我吗?”
男孩从怀中掏出一段染血的布条:“这是我在圣玛利亚教堂捡到的,那名打败狼人的圣斗士用它包扎过伤口。”
“你给我这个有什么用?”
“在我的家乡,血是具有灵性的东西,尤其是强大的圣斗士的血液,大牧首不想收藏一点儿,增强法力吗?”
“噢,呵呵——孩子,我是神的代言人,不是巫师。不过在正教的历史上,纯洁的圣徒留下的血或者遗骨确有一定的驱邪功效。来,让我瞧瞧吧。”
多路巴接过布条,凝视着上面的血迹,男孩站在离他很近的位置,突然拔出匕首,刺向多路巴的心窝。多路巴似乎早有防备,一把抓住男孩的手腕,夺过匕首,并将他推倒在地。
大牧首看看匕首,又看看染血的布条:“库尔德的驱魔刀,不错,是真货,布条想来也不假,你真是个诚实的劳工的孩子。”
跛脚男孩正是劳工之子叶戈尔。眼见刺杀失败,男孩恶狠狠地瞪着多路巴,既不懊丧,也不惧怕:“你竟然知道我的身份。”
多路巴大笑:“你这北境的相貌特征,混在难民队伍中,我没见到你还好,见到了,岂不是一望即知?再说了,你如果不是急于找我报仇,暗中观察我的行动,怎么知道我在寻找圣域的‘天使’,需要他的DNA呢?”
“你这恶魔,道貌岸然的凶手,你杀了那么多工人,不怕下地狱吗?!”
“孩子,我从来没有想过杀害劳工,没有工人,工程怎么进行?”
“你让我们在极其恶劣的环境下工作,对频繁发生的事故不闻不问。我们不想干了,你又放出致命的毒雾,不给一条活路,你这刽子手,法西斯!”孩子的控诉带着哭腔,多路巴反而精神抖擞。
楼下的记者越积越多,多路巴透过落地窗居高临下,观看闪光灯繁星般的闪烁。他习惯了媒体蜂拥而来,只为聆听他突发奇想的一句训导;他适应了活在人们仰视的目光中,虽然这些记者不是他招来的,但他乐于享受这万众瞩目的感觉,就像耶和华本人降临凡间。
“工人为什么罢工?”他问,“我免费提供食宿,不曾克扣一分工钱。工人私藏挖出来的钻石,在工地拉帮结派,散布谣言,与库尔德异教徒沆瀣一气,我统统没有追究。究竟是我对不起你们,还是你们对不起我?”
男孩回忆起工友的面容和那些互相扶持度过的艰苦岁月,想起他们的忍耐、反抗,直至死亡,眼泪不住地往下滴落。
“无论你怎么狡辩,我永远不会饶恕你!”
“孩子,我传达神的声音,不需要凡人饶恕。你那时见到的白雾并没有毒,它叫‘芬布尔之冬’,是诸神的试炼,检验人类的品行,本身不具备杀伤力。你的工友们被心中的憎恶和猜忌蒙蔽了双眼,自相残杀而死,纯属咎由自取。”
“啊!”叶戈尔爬起来跟多路巴拼命,却因为年龄太小,加上腿瘸,被轻易地击倒,多路巴一脚踏上他的背脊。
“蝼蚁般的你,屡次冒犯我这位神的代言人,不敬上帝,我就成全你,送你去地下与工友们团聚,也算一种慈悲。”
工地惨案,多路巴不打算留下活口,所以没对叶戈尔隐瞒。眼看媒体在楼下摄影拍照,他要保证自己手上不沾血迹,得找个可靠的神父……
“来人,替我收拾房间。”多路巴呼唤刚才的神父。门打开,却是艾俄洛斯横眉冷眼站在门外,从他的愤慨程度来看,已经在这个位置听了好一阵子。
“大牧首,我与你相交多年,没想到你竟是这样的人!”
艾俄洛斯倚着门框,瞧着多路巴的眼神充满鄙夷,那双眼,似乎能洞悉多路巴的灵魂,盯得他心头发毛。多路巴忽然意识到,他还不能失去圣斗士的支持,至少现在不能,于是好言相劝:“艾俄洛斯大人,这名顽童的话不可信,他自称阿卜杜拉,实际上是来自北境的刺客。”
“我知道他是北境人,还知道他告发你的事情都是真的。你用“芬布尔之冬”害死了工地的工人,还想杀死他们的孩子灭口。”
“是他前来行刺,潜伏在这里,他要杀我!”多路巴气急败坏,艾俄洛斯却保持着冷冰冰的态度,“把这孩子交给我。”艾俄洛斯说。
“你想怎样?”
“我要确保他平安地活着,并在教皇面前还他一个公道。”
“艾俄洛斯大人,这世上根本就没有公道,好比你今晚无论如何都无法把他从我府上带走。”
“噢,真的吗?我可不这么认为。今晚我一定要带走这个人,还要带走我的圣斗士,跟你说再见。”
“外面都是记者,你大可试试,对着镜头殴打我,在聚光灯下行凶,向世人展示你们圣斗士战斗的英姿,让史昂观看新闻时不至于无聊。”
“多路巴……”艾俄洛斯的声音失望至极,“我担心你的安危,急着赶回这里,现在我不知该感到庆幸还是后悔。你眼里除了强权和利益,一无所有。我不敢相信,你就是教皇命我帮扶的、合作多年的朋友。”
多路巴发誓,他绝不想得罪艾俄洛斯,更不想失去圣域这棵大树,但当务之急是不让叶戈尔去希腊面见史昂。
“你知道吗,艾俄洛斯大人,”多路巴压低了声音,“我的工地被冰战士摧毁了,他们正在攻打堡垒,侵犯仙宫,海皇波塞冬以此威胁,要我臣服。一直以来,我为圣域遮风挡雨,清剿恶魔,维护正统,我在为你们承受打击,你明白吗!”
“你把孩子交给我,我去向教皇禀明实情。教皇看在多年同盟的分上,定会派圣斗士救援。我保证帮你驱逐侵略者,不至于让仙宫沦陷。”
“你我这么多年的交情,抵不过一个陌生孩童?你知不知道,我一旦被推翻,你是无法独善其身的,没有我,你别想问鼎未来的教皇之位!”
“如果教皇之位是靠杀戮和掠夺获得的,我宁可做个最普通的圣斗士,维持世间的正义,而我现在就要负担起这份使命。”
“你要对东正教的大牧首使用暴力?”
“你的罪行,人人得而诛之!”
艾俄洛斯抽出黄金箭,与多路巴对峙,互不相让。
楼下的记者堵在宅邸门口,向所有他们见到的神职人员问这问那——
“多路巴大人在哪里?”
“听说大牧首收养了很多难民儿童?”
“提前会晤有什么隐情吗?”
“据说大牧首得罪了库尔德反抗势力,是真的吗?”
摄像机对准室内狂拍,话筒几乎伸到屋里。蓝发假面的男子混迹在人群中,施展小宇宙,宅邸内的神职人员头痛欲裂,纷纷跌倒,记者们如洪水般闯入大门,冲上了二楼。
艾俄洛斯正要教训多路巴,大批记者涌到了走廊上,摄影机镜头对准多路巴的房间时,叶戈尔脱光衣服,浑身缠满的布条,上面鲜血浸染。那布条扎得不紧,落下的部位露出刀伤,那刀口既深且长,鲜血汩汩,显然是才割破不久,将他全身染成袖章般火红的颜色。
面对摄像机,男孩露出恐惧的神色:“多路巴大人,请放过我,好痛,我再也不敢叫了。”
多路巴两耳一阵嗡鸣,手中的库尔德驱魔刀落地,发出清脆的“哐当”声,染血的布条亦随之飘落。叶戈尔趴在床边,故意翘臀,做出受罚的姿势,令这位东正教领袖百口莫辩。
“不……我不是……”
艾俄洛斯倏然长叹,正要收起弓箭,窗外一点反光,使他警觉,立即以意想不到的速度再度搭弓,爆发小宇宙,一箭射了出去。这一箭既准且狠,“头狼”南杜斯被射穿咽喉,从墙壁上坠落,为艾俄洛斯的追猎画上了休止符。
多路巴已然受到了惩罚,虽然这伸张正义的方式实在不堪入目。艾俄洛斯不是傻瓜,看得出男孩是装的,在进门之前就把自己伤到体无完肤,凭毅力强撑着,只为伺机诬陷大牧首猥亵男童。狼人费尽心机引他来此欣赏这一幕,显然是男孩的同伙,包括这群不请自来的媒体人。艾俄洛斯不想再蹚进这摊浑水,失望地转身离去。
“艾俄洛斯,别走,帮帮我!”
多路巴的呼唤从身后传来,是求救,抑或忏悔,都不再重要。万事有因必有果,他干了伤天害理的事,必将承担身败名裂的后果。艾俄洛斯扔掉捡来的便携式摄像机,作为对这名昔日友人最后的眷顾,在这喧哗的夜晚,他的心,亦随之被掏空。
穆赶到多路巴的行宫时,偌大的房子已经被媒体攻陷。他远远地看到艾俄洛斯怅然离去的背影,与之同行的还有一群圣斗士。混乱中,穆感到一个熟悉的、令人窒息的小宇宙藏在人群中。
不好,多路巴要出事!
在穆看来,多路巴固然不是好人,但他始终是东正教的领袖、圣域的盟友、有分量的公众人物,如果在此死于非命,那么史昂赋予自己的任务可谓全盘失败。
他分开众人往前挤,一路上,对大牧首的讥笑与辱骂之声不绝于耳,他好容易才挤到事发的房间,然而多路巴已不在那里,只有叶戈尔还在对着镜头眼泪涟涟,反复叙述同一句话。
穆打碎玻璃,顺着墙壁往上攀。记者忙于获得一手采访资料,没人关心门窗。他爬到三楼,用同样的手法打破玻璃,终于见到了坐在金椅上,被神职人员护送过来休息,惊魂未定的多路巴。
“你来了……你终于来了……”多路巴对穆的到访并不感到惊讶,咬牙切齿地说,“‘天使’来找我,不经神父通报,不走正门,走的是歪门邪道。”
“多路巴,你这宅邸还有神职人员执勤吗?你自己看看楼下,全是媒体,你被包围了。”
“呵呵。”多路巴干笑两声,“此情此景,可遂了史昂的心愿?或者根本就是圣域的教皇指使你来对我这老头子下毒手?”
“我没时间和你啰唆。这群记者来势汹汹不大正常,里面估计混有刺客,你必须跟我走,我不会让你死的。”
“刺客?我这间宅邸里里外外上上下下到处都是刺客,劳工的孩子不就是你送进来的吗?我不知道你教了他什么,我只想告诉你,用不正当的手段铲除了我,整个欧洲,乃至全世界,一步一步,都会被□□玷污,包括你的圣域和你的主子史昂,你们终将深受其害。届时再也没有能人和有志之士救你们于水火!”
穆无心与多路巴争辩,以手搭肩,打算直接把他拖走。守护多路巴的神父远不及弗瑞尔能干,被穆轻易制服,多路巴本人亦不是黄金圣斗士的对手。“你休想动我一根指头!”多路巴大吼。
“你再不走就等着风光大葬吧!”
“砰”的一声,门板被炸开,蓝发假面的男子闯进室内,正是穆之前在男爵会所邂逅的巨爵座白银圣斗士玛尔斯。穆深知此人的能耐,立即放开多路巴,护在他前面。
“你不能杀死大牧首,这不符合教皇的利益,多路巴仍是圣域的盟友。”
玛尔斯快步上前,根本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反而提升小宇宙,震碎地板,撕裂墙壁,多路巴站不稳,趴倒在地,被碎石块砸伤。
“住手,玛尔斯,你是圣斗士,就要服从‘天使’的命令!”
玛尔斯一言不发,以雷霆之势对准多路巴全力出击。穆亦不假思索地挥拳还击。双拳相撞,圣衣摩擦,火花迸溅。即使将小宇宙提升到了极致,在触碰到玛尔斯拳头的一瞬间,穆还是感到钻心的痛,但他没有收手,没有退缩,狭路相逢勇者胜,就算胜不了,也要抱着必死的决心,战到最后一刻。
玛尔斯击碎了穆的雕具座护手,自己的巨爵座护手亦绽开无数道裂纹。穆被击退到墙根,在空中翻了个身,才勉强站稳脚跟。出拳的手痛得无法伸缩,但他强忍着,不动声色。
窗外警笛阵阵,穆毫无惧色。玛尔斯估计短时间内无法干掉被穆保护的多路巴。“天使”看上去是青铜圣斗士,实际上拥有强大的小宇宙,比他见过的不少黄金圣斗士都难应付,而他的目的已经达到,多路巴后院起火,前门遭殃,新闻记者全都拥到了这里,警察就在楼下。他以出乎意料的虔敬之姿,吻了手背上那与“天使”之拳激烈碰撞的部位,笑了笑,打开异次元空间。夜风不断从破碎的落地窗灌入,玛尔斯迎风而立,蓝发飘飘,竟有几分该死的风流。
他走了……穆冷汗淋漓,一方面是被玛尔斯的实力震慑,一方面是拳头传来的剧痛。穆已经无力思考玛尔斯最后的举动是宣示胜利,还是揶揄对手,抑或来日再战的挑衅,总之他撤退了,大牧首保住了性命。至于大牧首的颜面,不属于穆保护的范畴。警察攻上来,拉黄线,拍照片,控制了现场,穆乘他们不注意,捡回了遗失的便携式摄像机。弗瑞尔神父这时才从外面赶回来,错过了精彩环节。
多路巴作为宗教领袖,不能轻易被逮捕,只被限制了活动,服侍他的多名神职人员则被警方带走。穆从楼上望去,见叶戈尔被警察带着上了救护车,那孩子刚好回头,看到了他,目光交汇,是说不清的感叹与惋惜。穆仿佛听到他的低语,宛如诅咒:“我这样微不足道的人,要制造足够大的响动,才会被社会听见。为了复仇,我,别无选择。”
第二天,大牧首与保罗七世的会晤照常进行。多路巴身边少了前呼后拥的神父与主教,情绪低落,再不见往日那目空一切的高傲;保罗七世则保持着招牌式的谦和,有说有笑,与大牧首形成鲜明的对比。
穆买了一份报纸,上面刊登的全是东正教的性丑闻:利用收养之便囚禁、猥亵、虐待男童……看来这位大牧首人虽健在,社会生命却已经死透。
“啊,痛!”
穆踹墙,把墙踢了个稀烂,但仍然无法缓解疼痛。与玛尔斯战斗的那只手大概是骨裂了,那个可恶的家伙,还笑呢,明明下手那么重……穆埋头钻进烤肉店,大吃特吃,一边抹着油嘴一边搓着眼泪,只有碳水化合物激发的多巴胺能缓解玛尔斯带给他的痛楚。
他不断复盘,回忆那场短暂却惊心动魄的战斗,回忆玛尔斯的每一个动作。玛尔斯的用意再清楚不过,“天使”察觉了他与狼人合作,此事迟早会传入教皇耳中,不如在此干掉多路巴,证明“天使”无能,既能一劳永逸地消灭掉支持艾俄洛斯的东正教势力,又能让“天使”失信于教皇,从此言不足信,真是妙,一箭双雕。
“老板,再来一盘烤馍,多放辣椒!”
这家伙……穆啃着羊蝎子,心里想:回去定要好好训练,下次再碰到他,也给他尝些苦头!
“啊,好痛!”
那之后,穆去希腊圣域面见教皇,走到吊桥前,一名黑衣使者拦住了他。
穆向使者鞠躬:“劳烦通传一声,雕具座的埃利斯求见教皇。”
“您就是‘天使’大人吧?我是圣域的传令官,教皇特意吩咐我在这儿等您,转告您先回嘉米尔去,教皇有要紧的事情脱不开身,回头嘉米尔见。”
“噢,那好吧。”
穆见他说得像模像样,便没有坚持,远远地欣赏了十二宫坐落在群山间的美景,还取出便携式摄像机,让传令官帮他摄影,方才离去。
教皇厅里,艾俄洛斯单膝跪在红地毯上,教皇来回走了好几圈才发话。
“你回来了,很好,休息一段时间吧,留在圣域。你是前辈,多指点训练生的修行,回头我给你安排两个徒弟。”
“教皇大人,我还可以战斗,布鲁格勒的统军阿提拉造反,已攻至仙宫城下。多路巴滞留基辅,无从回援,北欧一向是我负责的,我……”
“此事不劳你操心,”史昂无情地打断他,“我另有安排,你哪儿也不用去。如果不想带徒弟,就训练弟弟吧。狮子座的艾欧里亚,那孩子瞧着是个有用之才,培养好了,将来能担大任。”
“是,教皇,遵命。”
艾俄洛斯回忆便携式摄像机里看到的录影,关于教皇,关于多路巴,关于“天使”,万般解释化作无言,唯有垂首听命。
史昂传唤撒加,一名俊美的蓝发圣斗士来到史昂面前,与艾俄洛斯并排,也是单膝跪地。
史昂问:“东欧那边怎么样了?”
“教皇大人,东欧那边的情况看似稳定,实则暗潮汹涌。多路巴陷于丑闻的同时,与多股势力结仇,他的私人飞机不明原因爆炸;所到之地的港口,船只全被海商梭罗世家征用,严令不许载大牧首出航;他要回仙宫只能走陆路,萨莱茵却又在他北上必经之路设卡,号称‘他敢去,杀无赦’。大牧首目前滞留基辅,寸步难行,我们是否看在同盟的分上送他一程?”
艾俄洛斯注视史昂,希望他答应,而史昂的态度十分决绝:“大可不必。大牧首年事已高,留在基辅养老挺好。”
“是的,”撒加附和,“多路巴审时度势,已传令仙宫,拥立女徒弟希露达为女王,接管神斗士,守卫家园。”
“啊?”艾俄洛斯闻言很是惊讶,在教皇面前却不敢多言。
“多路巴既然急流勇退,看在同盟一场的分上,我便不再追究他的其他罪行,希望他从此安分,颐养天年。至于北境,多路巴造的孽,还得我们替他收拾。‘红胡子’阿提拉进犯仙宫,已经由单纯的工人暴动演变成了侵略,圣域无法坐视不理。”
史昂这番言论是说给两个人听的,可任务,他只交给了一个人。
“双子座的撒加。”
“属下在。”
“你去一趟北境,把那儿收拾干净,我不想看到暴乱,也不想看到起义。你需要带什么人,需要什么东西,尽管提。”
“属下领命。属下即刻出发,一切准备不劳教皇操心,请等我凯旋的消息。”
史昂满意地点头,挥挥手,让他们退下,自己踱入帷幕的阴影之后。
撒加意气风发,回到双子宫,立即安排圣斗士随行,武器、装备、物资配给充足。
第一次踏上北境的土地,他伸手托起轻盈的雪花。那只手在与“天使”的战斗中受了轻伤,好在有巨爵座白银圣衣的保护,伤得不重,不知“天使”回去会不会骨痛。
想到这里,他从怀里掏出黄金和平鸽,在手中擦拭,审视展开的羽翼。那双翅膀曾经环在“天使”的胳膊上,映衬着他雪一般的肤色,栩栩如生。
当教皇,一定非常有趣。他思索着,嘴角勾起一个微小的弧度。
大雪漫天,撒加的队伍浩浩汤汤。打败阿提拉,禁锢多路巴,他志在必得。届时整个北境都将归他掌管,这片土地注定要刻下他的名字。东正教业已衰落,天主教在黑手党的扶持下蒸蒸日上,艾俄洛斯不再具备任何优势与他相争,他离教皇之位又近了一些。
穆与撒加不同,穆是个得过且过的人,一路游山玩水,吃吃喝喝,直到把从狼人那儿顺来的钱花光,才扛着一袋芝士回到嘉米尔。
等啊等啊,史昂总也不来,穆只有写信向师尊汇报伊斯坦布尔之行的经过。他拍了录影带,与叶戈尔提供的录影带一并放入邮包,此外还有劳工名册、红袖章、迷彩围巾、狼人名牌等等,重要的物证,一件不落。
“教皇大人,我弄丢了‘天使’印,请原谅。这次任务结束,我也该卸任,继续我的修行,面对世间的种种考验,我还不够强大。”
穆撰写见闻,事无巨细,除了巨爵座玛尔斯,关于这个人的所有,穆只字未提。因为穆知道,那不过是个化名,与雕具座的埃利斯一样。巨爵座圣衣不属于他,他在圣域一定还有别的身份、别的姓名。
他究竟是什么人呢?穆想来想去也想不明白,不如留点儿悬念吧。在这海拔7000米,含氧量不足平原地区的30%,平均气温摄氏零下45°,气候变幻莫测的无人区,下一次见到活人,下一次被史昂想起,不知是何年何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