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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9

    他:“你还要怎么像她?”

    他:“星瑶,总不能一直是个小孩子吧?”

    他:“怎么还有人骂自己呢?嗯?”

    心跳陡然失序,所谓节拍成了莫须有,只剩无措和说不出的惊然悦意。

    远方迟来的风伴着不清晰的猫叫声,他周身清淡的兰香幽幽的缠了上来。

    恍惚间,好像不是我在扣住他,而是他在把我罩进怀里。

    风也悠悠扬扬,是迷了路的蝶,正无头无脑的转,可乱的却不是眼了,曼舞的蝶无声带走了他的低语。

    他:“我……”

    ……

    我:“……所以呢?你的猫?”

    我偏头看他和他怀里的猫,一只橘猫,正在他怀里扑腾。

    看那猫的体型和那股活跃劲,我想最大也不过八九个月大。

    还小,也不可能是我印象里的那只。

    我才清楚刚刚是真的有猫叫,而源头出自这只从老杏树上跳下来的橘猫。

    他:“嗯,平时散养的,挺亲人的,要摸摸吗?”

    我又细看了那只猫两眼,记忆中的橘猫的样子早已模糊,又或者说这天下的橘猫其实都大差不差,我竟觉得这只小猫像极了印象中的那只。

    我:“叫什么?”

    他没很快的回应,我刚伸手想摸一下,忽听见了他的回话。

    他:“……星空,叫星空。”

    我的手忽的顿住,那只被他称作“星空”的猫确实亲人,主动凑了上来,听见他说话,就像应和一般的叫了声。

    星空?

    我抬眼看他,他仍笑意正盛,雾蓝色里亮着光。

    我曾经学的文科,来四中时转了理,但可能文科生的本能还在,我不自觉的细想。

    算巧合吗?可又哪来那么多巧合?

    他:“怎么了?”

    我:“没事。”

    他:“不信。”

    我:“那就有事。”

    于是他又低声的笑,我也没再说什么,转而低头去摸他怀里的猫。

    手中触感毛茸茸的,那猫是个异瞳,左眼蓝色右眼绿色,倒是挺可爱的。

    蓝色是很深邃的蓝,和雾蓝色截然不同,但却也觉得欢喜。

    那猫仰起头,光就直射了那只邃蓝色的眼睛,于是幽深的夜幕亮起了星。

    也难怪叫“星空”。

    他:“你抱一会吗?”

    我:“ ?”

    我:“不,不喜欢。”

    他:“那你帮我抱一会。”

    我抬头看他,看见他故作的嫌弃,然后他伸手把猫往我这边送了送。

    他:“它也就看着小,吃的多,沉死了。”

    嘴上嫌弃,但手是很稳的,半大的猫闹腾,但也没真的能跑出来,于是就喵喵的叫着。

    我扫了一眼他,又低头看着猫。

    讨好人倒是挺会的,但理由太烂了。

    我笑了一下,没马上伸手接,反而抬头与他对视。

    雾蓝色真的是一种极具迷惑力的颜色,映着光时就成了真正的雾,也变得不再轻浅,反而极浓,令人轻而易举的迷失,再也无法走出。

    我轻笑,语气间也有些玩笑的意思。

    我:“太差劲了吧。”

    他也很轻的笑,散漫又随意。

    他:“啊……那有什么办法?就是抱不住啊。”

    我:“睁眼说瞎话。”

    少年身上铃兰花幽幽的香气溢着。我向“星空”伸手,于是他持双手呈上一片盈满花香的星空。

    小猫抱在怀里的感觉像是手里抓了一团棉花,柔软,也轻飘。

    哪里沉?这算是对它的诬告吧?

    倒也奇怪,明明刚才还很闹腾的猫,这会竟也乖了点,团成一团,橘黄的颜色像极了太阳。

    真的好像那只橘猫。

    我忽然这么觉得,哪怕对于记忆中的那只橘猫的所有细节我都想不起,但偏偏就是觉得像。

    那只猫的名字……叫什么来着?

    明明之前无所谓的,这会儿我就忽然想知道了。

    小猫?大猫?黄猫?我总不能之前叫它大橘吧?

    这些好像都不是,那我还能起出什么样的名字呢?毕竟连“大橘”都算我能想出来的极好的了。

    我记得那名字好像……还挺好听的?

    他:“你听过瑶池吗?”

    瑶池。

    他的声音飘忽,朦胧间,好像将很多年前的声音覆盖,重填。

    “你要叫它‘瑶池’吗?”

    我有了片刻的愣神,无意识的说了一句让我自己都摸不到头脑的话。

    我:“我觉得很好听。”

    ……?

    好像……忽然有点难过?我为什么会这么说?

    我有些失神,好熟悉。

    怀里本来还称得上安静的橘猫忽的用力跳起,我一时反应不及,只得让它跑走。

    我有点茫然,又因这一刻猫的跑走而庆幸。

    我清楚那份熟悉源自曾经生活的记忆……出于什么原因呢?算懦弱吧,反正是我不想记起,遗忘才是时间的选择。

    我听安静了很久的他说。

    他:“猫跑了。”

    我:“用追吗?”

    他:“用。”

    我:“不是散养的?”

    他:“不太想是。”

    我抬头看着他,雾气渐深中,我一字一顿。

    我:“是散养的。”

    所以不用追,散惯了的小猫会自己回家。

    少年的怔愣是无声的佐证,扬起的笑意也如往常,雾气飘渺又温柔。

    我想起那只橘猫叫什么了。

    我稍向后退了两步,倚靠在了老树干上,随意抬头看去,天正隐在枝干间,蓝色透下来,拽着阳光也落下。

    微侧目,树下少年身形挺拔,立在零散的光里。

    我看见他扬起笑时眼中溢出的光,听着他不怎么着调的瞎扯。

    我好像知道为什么了。使所有不合理变成合理的理由,我好像知道了。

    那只橘猫,我曾叫它“瑶池”。

    星空与瑶池,是最浪漫的仙界。

    ……

    B市正午太阳也不盛,北方天气永远喜怒无常,前些天还燥热着,转眼就渐凉了下来。

    四中的后墙不低,却也称不上高,总而言之是有些难翻的。

    出来时太过猖狂,趁着后门没人看着直接开门走了,或许没什么好学生能逃课逃的那么从容。

    我稍稍后退两步,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我:“竞赛生,不先做个表率?”

    他像是没想到,反应过来后又笑起来。

    他:“竞赛生?我又怎么惹到你了?连这事儿都想起来了。”

    他语气中有永远不遮挡的笑,这次又含着些无奈。脾气挺好的,也没有过恼怒。

    我随意的想着,又看见他靠过来,像是讨价,又像纠正的说。

    他:“竞赛生不学这个,你能不能教我?”

    少年离的极近,轻俯下身,说话间风带着他的气息拂过发鬓。

    我忽觉得有些热,天明明转了凉,也没光照进这角落,但偏就是燥了些。

    他惹到的可多了,我想。

    我没后退,也不惯着他,随便的轻踢了他一下,稍微的表露些许“不耐”,他也就会“识相”的退开。

    我:“想多了,好学生更不会。”

    他低声的笑,整个人后退了几步,停在了墙边。

    我听见他压低的声音,少年散漫的语调间杂着笑,低声的反问自有磁吸力。

    他:“……好学生?”

    他像是仔细的思考,明明普通的三个字在他说出来的一刻也染上些不明的意味。

    我抬头,看见他一手随意的支了下墙壁,雾蓝色垂下,池水幽幽含着光,铃兰花的想死又弥漫。

    起雾了。

    他:“那好学生也试着追上来。”

    无端的风带上悠长,少年嗓音轻飘,成了低空的云散在天幕,残余的水汽含着光,所以漫天都是缥缈的霞。

    于是少年利落翻身的身影不在清晰,他的动作不记得,说了什么不记得,唯一被记下来的,是雾气弥漫了天,却有光不被遮挡的落下。

    而他眼中的光,是雾蓝色的。

    我站在原地,刚刚还在面前的少年不见,他在那面墙的后面,声音好像都被挡住些,却又从四面八方来。

    他语调又是轻佻散漫,随意的说着些乱七八糟的。

    这世间万有引力,所有的都是冥冥中的注定。而池泉的水波才堪堪荡漾。

    啧……还真是,很喜欢啊。

    我勾起了些笑意,他也有和跃回墙头的少年对视。

    他:“过不来?一会儿拉你……上来吗?”

    少年在我步入雾气的刹那失声,我向着他笑,肆无忌惮的独占此刻雾蓝色的双眸。

    我想,是他先凑上来的,远离的机会是他先丢弃的。那我又还有什么理由放手?

    燕空池,你没有后退的余地,也别想转身装作无事。

    我本就是一个很顽劣的人啊。

    我:“用不着。”

    翻墙这种事,从高一开始就不做了,本以为会生疏,但并没有,甚至依旧娴熟。

    我听见他笑意盈盈。

    他:“好学生业务也挺全面的。”

    他:“这不也很熟练。”

    我回头瞥了他一眼,恶趣味上涌,也学着他的语调。

    我:“谢谢,你也不赖。”

    他:“不客气,略胜一筹。”

    胜个鬼。

    我翻了个白眼,懒得理他,干脆转身想绕过他先走。

    之前所有的焦躁在认清曾是旧相时后都消失的一干二净,好像从没有出现过希望。

    我果真是闲的,他也不知道长个嘴,解释的那么含糊干什么?

    那他又是谁呢?

    我突然开始好奇,在那段过往里,他承担的是个怎样的角色。

    在那段我不想见的肮脏中,被我遗忘的雾蓝色,是用什么的样子,又让我铭记至今。

    不是十天,整整十年啊,那可是一点都不短了。

    我回头看他,他半边身子隐在阴影下,正午的暖阳落在他脸上,照进那双极好看的眼中,像极了雾气里海面上的灯塔亮起了灯。

    而见我回头,少年脸上扬起的笑远比阳光更耀眼。

    我有些恍惚,不自觉的想问他,却又说不出一句话来。

    ……燕空池,你又有几个十年呢?

    值得吗?

    我见他张口刚欲说些什么,却被远处的声音止住,

    吴:“那边那两个!哪个班的?!”

    老吴的声音辨识度极高,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了,中气却不见减。

    可能是太过自然了,以至于我忘了,我们这是在逃课,是会被抓的,这不是什么课间或体育课。

    艹。

    我下意识站着没动,曾经逃课被抓时的习惯就是装乖。先顺着再胡扯,总之几个字,听但不听。

    而刚站没两秒忽的想起,我旁边还有个竞赛生呢。这要是被抓了,明天那“六班聊天框”里的词条可就是想想都觉得好笑了。

    虽然他翻墙跑路什么的都很熟练,明显没少干,但万一就是个“零败绩”呢?

    啧,真够麻烦的。

    我想着,转头拽上他就想走。

    我:“愣着干什么?办公室里没茶喝。”

    我没拉动他,反正他带的稍微近了些,没反应过来时,本抓着他衣袖的手却先空了。

    手掌相抵,指尖相触。

    属于他的温热强势的笼罩,侵入,稍不觉间就被铃兰花香萦绕。

    少年手上力极轻,若有若无,是小心又张狂的试探,是不言中的宣告。

    我耳边“隆”的响起烟花,我不见其形,却大闻其声,想着若是在夜里,那必然会引燃一片星海,繁乱间又不失清明,我清楚的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我的久久未回应,似乎是让他失了力量,手一点点松开,我听见他压低的声音,散漫成了件无用的外衣,裹着压不下的失意。

    他:“抱歉……”

    这时候,扫兴才无趣,我没心思听他又要说什么。

    我回我住的少年正退缩的手,像捧起了落日前涨落的潮汐,纵使夜来雾气弥漫,而那么幽幽的铃兰铃兰花香,仍让我抓住了。

    我:“你缩什么?胆小鬼。”

    这还松手,笨死他得了。

    我没抬头看他,反而更低下头去随便盯着块地砖。

    感受的到他的失神,也感受的到他手上加重的力。

    他:“阿瑶。”

    啧。

    得寸进尺。

    我稍抬头,见老吴终于快走过来,就往后面躲了躲,声音不大的“嗯”了下,转而飞快的扯开话题。

    我:“刚干嘛不跑?”

    我也是个胆小鬼,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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