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红烛摇曳,帷幔飘扬,空气中游荡着一股说淡不淡,说浓不浓的香味。
床榻之上,男子红服规整,身下压着一容貌妖冶艳丽的女子,女子的眼线被拉长,拖拽出一抹桃红。
惊心动魄,摄人心魂。
女子眼神空洞,垂头看向侧边,散落的碎发挡住半只眼睛,双手交叉叠起被男子单手压在头顶上,身上的礼服凌乱不堪,露出半臂香肩,唇角被咬破,正往外不断地渗着血。
“许安宁?”
沙哑暧昧的声线回荡在床榻之内。
“许你一世安宁?“
“哧~果真是魏国最受宠的公主”
男子嘴角轻扯,眼神迷离,挑起身下女子一丛发丝随意地把玩着
“不过,再受宠又有什么用,如今亦不过是我的……”
说话的瞬间,他指间用力一扯,那丛发丝骤然从女子的头上脱落。
女子同时受疼惨烈出声。
只见指间上那丛本来缠绕着的发丝此时无力的低垂着,发根处的血迹斑斑点点,盈盈点点往下滴。
疼痛使女子的眼睛骤然明亮,她转过头与男子对视,眼神落定,男子的面容逐渐清晰。
男子顺势俯下身,温热的气息喷薄而出,萦绕在女子的耳畔,桌上的红烛摇曳不断,平添几分旖旎。
“玩物,哈哈哈哈哈哈”
男子肆意的大笑回荡在房中,压制女子的手稍微有所放松,不料下一秒女子趁机翻身压过男子,欺身在他之上。
女子嘴角轻扬,眼里带着几分不真切的笑意,学着男子的模样,亦轻抚上男子的发丝,唇畔轻启,柔和且妩媚的声线响起。
“凌樾”
她眼带笑意,颊边桃红微泛,嘴角那一抹鲜红给她增添了几分异样的风情,仿佛多看几眼就会被她摄去心魂。
底下男子眼底玩弄的意味很足,喉头轻耸,咽了一口口水。
凌樾抚上许安宁的唇角,从没受伤流血的那处抹到受伤那处时明显加重力道,许安宁忍痛没出声额角却微微皱起,凌樾看着她忍耐的表情哼笑一声,瞬间翻身压过许安宁。
床上的帷幔瞬间落下,挡住两人所有的动作。
屋顶上,两个身着夜行衣的人互相对视一眼点头,随后踏着瓦片,轻声离开。
底下守在门口的穆禾特抬头仰视着屋顶,眼里闪过一丝从容,握着剑柄的力道卸了几分。
“太子妃,该起床洗漱去拜见景帝与景后了”
床帘之外,许安宁的陪嫁侍女轻声呼唤着她。
许安宁没有回应她,眼神呆滞地看着床顶上方。
暗棕色的梁木闪着暗暗的光亮,透出一种被精心打磨过的质感。
又唤几声,床内的人还是没有回应,她于是小心翼翼地掀开帘子。待看清帘内的景象,玉儿倒吸了一口凉气。
床榻上,太子妃已经坐起来了,下半身被轻薄的被子遮掩着,上半身赤裸无一物。
锁骨处的红痕与牙印深浅不一,有些牙印仿佛已经结了一层薄薄的痂,手臂和后背散布着长短不一,力道不一的鞭痕。
玉儿自觉冒犯了太子妃,急忙移开视线跪下请罪。
转眼一瞧就看见床头处掉落的一根沾满血迹的鞭子,旁边还落着一簇蜷曲的毛发,发根处依稀可见星星点点的红色。
“公主……奴……奴婢……”
玉儿的眼中冒出了水意,不知是心疼曾经娇贵不已的公主被人如此折磨,还是震惊于凌樾的残暴和非人的癖好。
“玉儿?”
在看见玉儿的那一刻,床上的人明显怔了一下,惊喜又不敢置信地唤着玉儿的名字。
“公主,奴婢在”
许安宁拿起昨夜的喜服随意披在身上,玉儿眼神坚定道:“公主,要不我们趁夜逃吧”
话音一听,许安宁眼里的瞳孔骤然抖动,穿衣服的动作一顿,脸上瞬间有了几分亮色。
“哈哈哈傻玉儿,能再见到你,真好”许安宁的话音里闪烁着暗暗的哽咽,深吸一口气她又道。
“梳洗去吧,别误了时辰。”
她下床扶着玉儿的手向外面走去。玉儿虽已极力控制,她还是能感觉到玉儿浑身的颤栗,于是乎她又轻轻摸了摸玉儿的头。
是熟悉的感觉阿,感受到玉儿的体温,她忍不住感慨。
玉儿所看到只是九牛一毛,她若是看到许安宁缺失的那缕头发以及……玉儿怕是会当场吓哭出来。
很快,不止玉儿看见了,给太子妃梳妆打扮的人以及站在旁边的傅女官都倒吸了一口气。
太子妃坐在镜子前,婢女在替她梳妆,屋外突然有小太监来报。
他端着一碗黑乎乎的东西进来,禀报道:“太子妃,这是太子让奴才给您送来的补药,太子还说让你不必去参见君上与君后。区区一国……一国……”
小太监低着头话语断断续续,欲言又止。
“但说无妨”
小太监的头愈发的低下,一股作气:“区区一国手下败将,也配见我朝君与后,这是太子的原话,要奴才一字不落的告诉您”
此话一出,给安宁梳妆的婢女皆停下手中的动作,面面相觑,最后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傅女官上。
傅女官看了一眼镜中太子妃的影像,一个眼神示意,来禀报的小太监便被人带出去了。
傅女官没有对她行礼,语气不以为然,带有几分不屑:“既然太子都如此说……”
“都愣着干什么,继续梳妆。”镜子里的女子神情平静,话语却不容置喙。
傅女官:“太子……”
女子一个眼神都不给傅女官,目光横扫了一遍屉里的珠钗,最后挑选了一支雪梅样式,做工精细的钗子,对着镜子插在了发髻上。
“当今的景国太子妃莫不是你傅女官?”
傅女官顿时哑不敢言,把头低了下去。
“还有,下次如若还忘了行礼,以后便不用出现了。”
傅女官抬起眼瞅了几眼自己眼前的这个公主,眼神闪过几丝不对劲,终是应声答是。
傅女官不想太子妃去见景国王与后,是因为嫁给凌樾的不是大魏真正备受宠爱的公主——许安宁。
而是阿衰。
是许安宁同父异母的妹妹,大魏不为人知的小公主。
阿衰似乎重生了,带有上一世的记忆再次回来。
上一世,宋峙的一声令下,阿衰被凌樾一剑穿心,坠于城墙被千军万马践踏而过,鲜艳的液体浸入肮脏的泥土,马蹄抬起,铁锭上的皮肉藕断丝连,黏糊得如同刀刃上的饺子馅。
许安宁的父亲是当今大魏的帝王,母亲是大魏的皇后。
而阿衰的母亲只是皇后身边一个稍有姿色的侍女。
所谓的稍有姿色,实则差不到哪去,否则魏帝就会看上其他人,而不是阿衰她娘。
大魏皇后还有一个多月就要生时,意外得知阿衰的母亲怀孕了,且是龙种。
当即气得就要临盘,许安宁就这样提前了一个月面世。
魏后南岚瑾生许安宁时难产,生了两个时辰许安宁都无法出来,魏帝许君羡立即下令将洛都城内四座佛寺的僧侣全都昭唤进来诵经替皇后母女两祈福。
那夜,整齐划一的诵经声回荡在坤宁宫的上方,只为大魏的皇后和尚未出生的公主祈福求安。
又两个时辰过去,破晓的曙光从东方冉冉升起,小公主的哭声划破了那一抹鱼肚白,震破了殿外的诵经声,殿外等待的许君羡父子仨均露出松气的笑容。
许君羡小心翼翼抱起自己脆弱的女儿,既欣喜又担忧,当即封她为永康公主,看了看自己的两个儿子,给她起名为许安宁。
许安宁出生后,弘福寺的主持说,小公主此生是福厚亦是福薄,素日须得多行善,以此为小公主多积德。
因此等皇后再度想起阿衰和她娘时,斩草除根的想法被弱化,阿衰她娘得以在冷宫生下她,留下阿衰的名字不到一刻钟便去世了。
阿衰香软的小手松松地牵着她娘的手指,稚嫩的哭音仿佛是在庆祝初临人世的喜悦,又仿佛是在哀悼母亲的离世。
阿衰,阿衰。
生在抬头只能看见一方天地的皇宫里,是她不幸的开始。
起个贱名好养活,只求她此生能好好活着便好。
可阿衰不是真正的许安宁,没人会许她一世安宁。
阿衰终究还是死了,死前不过二十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