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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啊,方女士。
这几年心闲日子过得舒坦吗?你觉得躲到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悉心照料着别人的孩子,是不是就能抵消曾经的罪孽?
还有你那在私人养老院颐养天年的父母,哦,不,你爸在那里面最后做了一只饿死鬼,算不上颐养天年,但还是便宜了他,到死没人撕烂他那张顶了一辈子的好人面具。
他办公室挂着的那些锦旗——爱生如子,见义勇为,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话。更可笑的是,还有人把他嘴边常挂着的那句“要做个好人”当座右铭。这世道真他妈可笑,梦想成为英雄的人,最后却成了十恶不赦的罪人。
如果不是看见他,我就不会在那个路口情绪失控撞上去,你的儿子也就不会死。
想知道我是谁吗?想知道真相吗?
是要继续逃避,还是回来面对,你自己选择。不,你没资格选择,面对是你安心活下去的唯一出路。
匿名短信又来了,方龄读出了一身冷汗。
“老师,”小女孩清脆的声音打断了她,方龄赶紧合上手机,弯下腰。女孩在她脸上亲了亲,说:“明天见,老师。”
“方老师,今天辛苦了。”
方龄向家长微笑致意,准备下班。
回到家,她像往常一样先倒头睡了一觉,11点起来泡了一桶面,端到茶几上打开电视。
比画面先出现的是一个男孩的声音。
“妈妈,我痒。”
“哪里痒?”
屏幕上的小男孩掀起印有机器猫的短袖上摆,露出一截肚皮。
“过敏了?怎么这么红?”
屏幕晃了晃,固定下来。一个插着7根蜡烛的生日蛋糕入镜,并挡去了大部分画面。
依稀看到方龄把小男孩抱在了腿上,上身前倾去够放在茶几上的手机。手机开了外放,嘟了好几声,才被接起。
“喂,妈,星星过敏了,给他抹什么?吃什么药?”
“你给他吃奶油了?”
“就吃了两口。”
“一点都不能吃,还给吃了两口!你这个妈当的,你那儿有没有氯雷他定糖浆?”
“没有。我这儿没有抗过敏的药。”
“那你赶紧带星儿去医——去什么医院,”一个男人的声音插了进来。“钱多的烧得慌?买瓶扑尔敏抹上。有那钱还不如把那事给我办了。我们小老百姓跟什么风过生日,有几个钱抖完才甘心。”
“也行也行,你爸说得也没错,就是那个有点副作用。”
“行,我知道了,挂了。”
方龄把手机甩在一旁,拿过沙发背上的外套给星星边穿边问:“是不是很痒?走,我们去医院。”
“妈妈,去医院要花大钱的,我忍着不挠,睡一觉起来就都好了。”
“谁给你这么说的?忍一晚上起来就能好?你姥爷是不是——算了,妈挣钱就是给你花的。等妈把手头的这个项目做完,就把你接过来住。”
“真的吗?”
“真的。”
“那太好了。”两人离开了沙发,画面上只剩下一个蛋糕。
“妈妈我们拉钩,你不能再骗我了。”
“好,拉钩。”
“对了,妈妈,有人给姥爷送了很多东西,里面有你爱吃的樱桃,我给你存了很多,就在我书包里。”
“我们回来吃。”
“好。”
“砰。”
画面就此暗下去,视频播放完毕。
屋里没开灯,方龄坐在一片寂静的黑暗中。许久,她摸到手机点开那封匿名短信,又读了一遍,然后翻到通讯录里找到马警官,一字不差地将短信转发给了他。
短信很快回了过来。
“你先回来吧,一个人在那边我担心你的人身安全。”马警官说。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