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理完那个有趣的误入者了。”被称为“破局点”的无性人再次拿起通讯器，事实上通话并未被挂断：“没想到你还活着呢，希区柯克。”
“他们是怎么研究出一个自私自利的，以顶撞上级为乐的无礼貌狂躁症患者的，这个问题我思考了整整十年，仍未得到结果。”
“我的上级怎么这么令人作呕。这个问题我已经思考了三秒钟，已经得到了结果——基因问题。说吧老太婆，什么事。”
“过来救我。”
?
?
“真是能屈能伸啊。”
“快点过来，你刚刚闹出的动静把‘戈耳工’引到这边了。”
“难道我就能干掉它吗？！”
“至少你不会变成石头。”
“你可以从中央空调爬过来。”
“？”
“理论上可行。”
“实践起来的容错率在小数点后三位。”
“你这种垃圾死了最好。”
“要不要考虑过来接我？”
“在开玩笑？”
“你的记忆力甚至嗅觉我都一清二楚，或许现在你就可以闻到我这里的味道。”
“你失禁了？”
“闭嘴。”
“哈，我应该趁这个机会愉快地侮辱你才对，然而却要咬着拆下来的螺丝……”
“打算来救我了？”
“……”
“大功告成，你就在办公室对吧？”
“嗯……帮大忙了。”
当无性人强硬而无声地将挡板拆下时，希区柯克又重复了一遍。
办公室的背景灯开着，现代式新古典装修的房间并未遭到破坏。
狼狈的领导者狼狈地瘫软在狼狈的西班牙椅上，狼狈极了。
“我很好奇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靠着能触碰到那小数点后三位概率的运气。”
“不吃不喝？”
“出去过一次，找到了三盒高级营养补充剂，靠它撑过来的。”
“很好。逃生梯能用吗？”
“在那访客离开后报废了，原因不明。”
“我已经没什么想说的了。”
“你回到地面肯定要背那些家伙给你写的各种罪名最后被枪毙，倒不如在下面享受享受欢愉然后变成栩栩如生的石像。”
“……”
“ 还有力气吗？你可以去我那喝些威士忌。打扫那间屋子里的尸体用了很久时间。”
“那可真是太贴心了。”希区柯克耸肩：“不像你的风格。”
“那我自己走了。”
“我错了，好吗？”
“你都这个样子了，不落井下石简直伤天害理。”
“有波本和杰克丹尼。”无性人将钉子重新拧回去：“你的话最好加冰喝。”
“都快死了还加什么冰。”希区柯克接过那杯澄澈液体：“我记得在离开‘学院’的时候落在那一箱波本来着，后来无论如何也没找到。”
“撤离？‘学院’？”
“哦，之前的一个项目。意识桥完善后，传统教育失去了意义，所以元老会决定将六千名学生——或者弃子自相残杀，选出最优秀的几个。后来出了乱子，导致机构内部的大洗牌。”
“上面怎么不把你一起弄死？”
“那是我的荣幸。”
“你疯了吗？”
“因为我在那次实验中的表现优秀。”希区柯克耸肩。
“你把那六千个孩子全杀了？”
“没有，我改良了实验，从无意义的屠杀变成了对未知物的探究——也就是提出了在紊乱下进行实验的条件。”
“间接害死了它们？”
“可以这么说。”
“我认识的那个混蛋可卸下她的伪善人设了。”
“没想伪什么善。你们人体实验的审批都是我过的好吗？”
“这就是你最善良的举动了。”
清脆的碰杯声。
“好了，聊正事……”研究员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计划是什么？”
“上面的搜救队来了，三小时后从正门进来。”
“哼。他们最好真的是来搜救的。”
“……至少他们不死光光的话能把我们带出去。”希区柯克再次将威士忌倒满杯：“有解救剂吗？”
“这里。”
“手倒很暖。”
“放开。别对着无性人发情，死同性恋。”
“人们通常称这种行为叫做傲娇。”
“如果我没受伤的话就会把你的胳膊拧断。”
“无趣。”希区柯克将手抽开。
“就分一群新兵给我？”1984不满道。
“你总是这么挑剔。"”调度员回应：“如果不是你的特殊性，我们就会派一批又一批的炮灰，直到将那个什么‘破局点’弄出来之后把那里彻底抹除。”
“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有，但是不能百分之百保证目标的完善，因为那里是‘紊乱’的中心，空间扭曲成了什么样都不知道。”
准备室空无一物，墙上是黑白菱格——元老会的标志。
“用这种最原始的方法就能保证那个什么东西百分百活着出来？”
“当然，因为小概率成功和完全随机概率，那群占多数的保守家伙宁可选前者。”
“很好。我们怎么过去？”
“稳定传送的极限是送到山下的中转站。”
“嗯哼，我的新队友呢？我已经迫不及待与他们见面了。”1984捧读道。
“我们每半小时向里面送一支外勤组。”
“我更推荐克隆人。”
“紊乱会直接把他们抹除。”
“……”过于成熟的少女拉下传送闸。
“长官好。”看不清面容，声音沙哑的男性道，其余士兵纷纷重复。
ADC-4，科研部最新研发的紊乱防护服，造价高昂。
把这东西给新兵用，要么军需那群人脑子坏了，要么就是此次行动情况特殊。
炮灰们显然没法意识到这一点，且极有可能连任务评级都没收到。
或者，他们连什么是任务评级都不知道。
“刚入职？”
“没有，转派过来办事，上午登记完信息下午就过来了。”
标准的临时工，死不足惜。1984想。
“一会把意识桥打开，同频权限关掉。这样出了事我还能过来救一下。”
“但是长官……意识桥也被’紊乱‘干扰了。”
“……好吧，按指挥行事。”
在地下五百米秘密施工在元老会建立初期可不是什么容易事，称之为奇迹都不为过。
从此技术爆炸开始，远视主义势不可挡地庞大起来。
电梯门打开。
“这里本应是大厅。”1984凝视着眼前乱七八糟的台阶们，它们在墙上，天花板，其他楼梯上蘑菇般分布着，毫无规律秩序。
“后现代主义。”少女道。
“那是什么？”身旁的士兵问，他与其他人都处于警戒状态。
“艺术。”
“然而这根本就毫无秩序可言。”
“这就是后现代主义。”1984摇头，按下通讯机：“喂？这里是搜救队，希区柯克你还活着吗？”
“好大的口气，怀念你还是服服帖帖小可怜的时候。”
“那你大可死心。‘破局点’呢？带它过来。”
“在我边上。堂堂元老会特级干员竟然不亲自来接目标吗？万一我们双双死于什么蛇发女妖手里……”
“一组，跟我去接人。二组原地警戒。”1984冷哼:“坐标发我。”
“什么情况？”被称为‘破局点’的研究员此刻尝试从沙发中抽出瘫软的身体，以失败告终——果然人最大的敌人是自己。
“来接我们。或者说来接你。收拾下东西，虽然不一定走的了。”
“都不一定能靠近这一带。”无性人耸肩。
“来的是1984，我很熟的一个孩子，她能力很强。”
这算得上最高级赞誉了。
“展开说说？”
“从学院活着出来的唯一学员，之前正常教学的时候我和她有过接触。”
“哦，然后呢？”
“你接触过钟化时间吗？”希区柯克忽然道。
“Clocking time？”
“Clock time。”
“那是个什么玩意？”
“在紊乱之下产生的东西。”
“然后呢？这种荒诞东西我们早就司空见惯了，不是吗？”
“问题是它的特殊性，钟化时间并非时间，而是……世界的复制品，其中没有人类。首个进入者可以随意改变里面的一切，然而当时出不来。”
“你的意思是……”
“我们成功地把可怜的1984投入了钟化时间内部。”
“接下来呢？”
“实验末期她出来了——没人知道原因，并且钟化时间也没法使用了。从她身上我们也调查不出任何有用的东西来。”
“嗬。”无性人又倒了一杯威士忌。
油。
“油？”士兵尝试将头盔上的滑腻抹除。
“我更喜欢楼梯。”1984灵巧躲开大概十公斤的巨大油滴，然而还是溅了一身。
手电筒的强光下，金黄色遍布大厅。
“不太对劲，做好战斗准备。”少女拔枪瞄准走廊尽头那团舞动的黑影。
“这种情况吗？！”身旁人忽然滑倒，随即挣扎起来：“敌人在哪？”
“阿尔戈斯看见你们了。”尖锐的声音从广播中响起。
“这是他*的什么鬼？！狮鹫发射激光？”
“格里芬。”1984确认了眼前的半机械半怪物后开枪：“那群科学家想利用’紊乱‘产生的怪物制造战争兵器，我猜是这样。别紧张，我们有能力搞定。”
接下来是第二只，第三只，第十只，第六十九只，第二百三十六只。
这场面极其壮观，或许因为它们身上发出的幽光，但主要因为数量。
几道红色激光迅速穿透周围士兵的脑部。然而1984毫发未伤。
死寂。
电动轮椅缓缓驶来，其上戴金丝眼睛的女性抬起手：“你好啊，小姐。”
“你的意思是……”
希区柯克放下申请表，皱眉。
“不错。”北威尔士扶下眼睛：“有问题吗？”
“问题很大。我们该怎么把那些‘紊乱’的造物捕获并运到基地里？”
“为什么不在基地内人造一个紊乱区呢？”
“你知道的，出了岔子我担不起。谁也担不起。”
“……”
“别这么看着我，到时候整个基地都会玩完。”
“然而你的假设是‘出了问题导致紊乱扩散’，你批下的其他实验出问题的概率大得多。还记得钟化时间吗？”
“……然而它若是有什么闪失大家都完蛋。”
“然而这个项目会带来多大的收益你也不是不知道。”
“别对我用言灵术。”希区柯克按下签字笔：“总有一天登云山会因为我给你们的许可和经费而灰飞烟灭。”
“非常感谢。”
“你可以找医疗部看一看，他们半小时就可以治好你的腿，北威尔士。”
研究员的轮椅已经到了自动门口。
“……”
“你听到了。”
“的确。”
“目的何在？”
“这句我没听到，希区柯克。您能再说一次吗？”
压迫感，埋伏在和煦目光下的，有意释放出的压迫感。
“……没事。”
于是北威尔士若无其事地离开了。
“真是失败的领导。”一直躺在一旁沙发上的无性人道：“居然被下属施压了……你完全可以把她开了。”
“不知道她想做什么。然而那个项目对处理‘紊乱’的确有很大的帮助。”
“最大的帮助是把整个实验室乃至整个地球都毁了。”它耸肩：“你怕是要活成恺撒了。”
“元老会内部也是一盘散沙。”
“但不至于哪个元老忽然被轮椅人创死之类的事发生。”
“那种事在这里也不会发生的。”希区柯克轻哼一声。
“她之前可不是这样的。’德累斯顿事件‘让她变了很多。”
“没猜错的话，你当时应该也在格瑞斯。”
“你也在，并且观赏了我美丽的烧焦躯体。”
“所以说……没有□□就会患狂躁症吗？”
无性人瞪了她一眼。
“我倒希望你是个可爱的女孩。”
“我也有个愿望，希望你立即死了。”
“怎么素质低词汇量还少啊，来来回回就这几句。”
“********************************”
“惊为天人。”
灯突然亮起来，露出中庭此刻的样貌来：上百只格里芬悬在天花板上，伏在地上，立在墙上。
“你是……？”1984已经准备好再死掉一次了。
“研究员。叫我北威尔士好了。”轮椅上的女士大约二十八岁，也有可能不止——。
温婉。这是从她外表上提取出的关键词。
“我并不仅仅想知道你的名字。”
“然而我只想让你知道我的名字。”北威尔士摆手示意群狮鹫退去：“以及跟着我来。”
电动轮椅缓缓移动。
“感谢你没让高强度激光穿过我的大脑，也没让我永生永世站在水中看着果树忍受饥渴。”1984道：“但如果你能告诉我要做些什么，那就更好了。”
“1695。”女性仅仅说了四个数字。
然而1984明显地僵了一下。
我们认识吗？或者说她做了背调？但是1695已经不存在了才对啊……
这时，前面的淡金发女性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