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应该是深夜，空气兼备了三点的潮湿和四点的死寂，而弄醒3715的罪魁祸首的瞳孔仅仅
距她不到一厘米，且鼻尖们已经忘我地粘在一起。
“做什么……？”
使3715讶异的是自己此刻清晰的理智。
“出去逛逛？”1695道，她的眼睛映出澄澈的月光。
“所以你穿过大半个宿舍，越过那群蠢货机器的层层封锁，顶着被关禁闭室的风险只是为了拉我去深秋的学院后花园闲逛？”
“总结地很到位，只是忽略了艺术性。”
“一起在无光的禁闭室里忍饥挨饿也具有所谓的艺术性吗？”
“这要看你对艺术的定义是什么。”
“很好。”
3715的趾不断触碰冰冷的地板，在第十次的时候找到了拖鞋。
学院为综合成绩排名前十的学生们提供了诸多特权，例如单人寝室，例如申请一些不过分的书目——这“不过分”的范畴极度模糊，《卡拉马佐夫兄弟》、《洛丽塔》甚至于《1984》和《美丽新世界》都出现在了3715的书架上，然而《城堡》与《乡村医生》却被驳回了——“或许是卡夫卡的问题”。3698抱着《约翰·克利斯朵夫》道。然而可怜的社畜又做错了什么呢？
3715讨厌古典文学，它们仅仅是用老旧的瓶瓶罐罐来装无上宝贵的张力。
新鲜而称不上冷冽的夜风倔强地吹过来，抵抗着太阳照常升起。
当然，3715也不爱看海明威。这个名字总让她想起壁炉上挂着的大鹿头以及熙攘的斗牛场。
“瞧瞧，不属于这座垃圾学院的自由气息，兴许是从登云山吹来的！”1695兴奋道。
夜里似乎下过雨。
“我们是全世界最优秀的学院，而你们，是未来的尸体，精神病和绝症患者！”3715用校长的腔调道。
“你也只敢在凌晨后花园的树丛下和我说这些了。”1695叹气。
“不然呢？在昨天的表彰会上，把这枚勋章扔了，然后上台大喊‘自由万岁’和‘追求自己’吗？”
3715耸肩:“除了智障和理想主义者没人这么干。”
“……”
“我听说最终评级明天就开始了。”1695在空气中的宝贵潮湿离去后道。
“什么？”
“保密系数很严，从副院长那里看到的，连学生会那群愚忠的走狗都没通知。”
“我睡觉了。”3715起身:“我相信你，所以要让脑子歇息下。”
“真是的……”少女抬起右臂：“早知道不和你说了。”
“晚安。”她补充一句。
凌乱的长发回到羽绒枕不算温暖的怀。
蜡烛，到处都是的未点燃崭新蜡烛。
它们一分为二，二分为四，如此无趣而活泼地增加着数量。
试想，没有天敌，没有灾害，没有饥渴，需要仅是不停地繁衍而已，其余的时间随心所欲就好了。
“这将诞生一个无用的种族！”衣着华丽的富有男人说。
“这将诞生一个美丽的乌托邦！”头发过肩且带着波浪的贫穷青年道。
“那又如何呢？这一切都是没有意义的。”虚无主义者道。
然而蜡烛不具备聆听的能力，若是可以它们定也不屑一顾，于是四生八，八生十六，一千零二十四生二千零四十八。无尽头，也无改变。
3715拨开浮在空中的蜡烛，于是走廊显现。
不属于她所见的任何走廊。
莫非不是梦？然而现实里倒不太可能出现无限复制的蜡烛以及似乎无尽头的走廊。
走下去大概没有结果，于是她打开左侧第一扇门。
纯粹的黑，无光无颜色——这是废话。
年迈顶灯所散发出的微弱光芒仅仅止于门框，不再深入。
显而易见，这是间不怀好意的屋子，它的黑暗同样不怀好意——这也是废话。我和1695接触太密集了。3715如是想。
她打开左二，右一右二和左三，其中皆是一模一样的黑，以及一模一样的不怀好意。
这最好是场梦。
于是少女步入左一。
人迹罕至的潮腐味，附加着属于未知本身的气息。
严格意义上左一不算是一个房间，它更接近于走廊延伸出的分支——它们同样狭窄，区别仅是两侧没有门而已。
3715并不怕黑，况且此处黑暗反而令她感知到了一些不属于自己并难以辨认的微茫情绪。
“您好？”
回音。
脚下有地毯，相当潮湿，踩下去会有不明液体声响那种。
除此之外便是寂静，与黑暗旗鼓相当的寂静。
幸运的是，3715撞到了墙上，而她的右胸碰到了把手——老式的球形把手，摸起来似乎锈了。
它发出了极奇特的响声，随即少女的头脱离羽绒枕。
但3715相信这不是梦，至少它不仅仅是梦。
然而床头的日程表一片黑暗，走廊里充斥着各种乱七八糟的人声。
1695坐在3715的书桌上，没穿鞋子。
“这就是毕业考试？”
“不知道。”对方耸肩：“醒过来发现教师，管理员，甚至那些持枪的士兵都不翼而飞了。”
“这对你而言可不亚于我忽然吻你一下。”
“比那美妙得多。”1695滑下来，接一个飞扑，压倒刚刚起来的3715:“我们自由了，亲爱的。”
“我想我们的关系没那么好。”少女冷淡道。然而她没有推开她。
“有的。”她认真道：“我爱你。”
“我想你知道这话的含义，而且你没偷希区柯克老师的威士忌喝。”
“有的，但是加了冰……”
“很好，我不爱你。”
“这么说话实在伤人。”
“因为这就是我说话的目的。”
“为什么？没有教师了！没有纪律督查员，学生会也半解散了！”
“你不觉得奇怪吗？好吧你喝醉了……”
“唔……”
“你喝了多少？”
“三杯？”
“很好，你做好英年早逝的准备了，看来还在向这方面不断奋进。”3715从对方怀中滑出，从抽屉里找到贴着“胃药”标签的白色盒子。
“把眼镜递给我。”
“找不到……”
“床头台灯边，纯白色长方形。”少女接了满杯温水，冲药，杯中液体撒出一些到了桌子上，端来：“算了我自己找……”
“多谢，但用不着。”
“不想死的话就喝下去。”
“那我死了算了。”
“没人在乎你。”
“真是冷淡……”
“……”
“喝吧。”
“求我。”
“早说过了没人在乎你。”
“……”
“求你，喝了好吗？”
“我可能真的喝醉了……所以我可以不为这些疯狂负责吗？”
“恐怕不行。”3715拉开窗帘，透明度不高的阳光进来，于是她转头看向电子钟。
10:35。
“你留在我这睡吗？”
“唔……好主意……”
“似乎我还没同意。”
“谁在乎你同没同意啊……”
“今天天气不错。”1695安然无恙道。
橘红色斜阳。
她的颈上围着深红色毛织围巾，右手提着购物篮，里面装满了食物，左手拿着纸袋，同样满。
“世界末日了？”3715不怎么愉悦地问，她刚刚陪这位醒酒不久的朋友一起拼上命才抢到这些食物。
“在秩序恢复前，我们需要食物。”
“我以为你要建个公社什么的。”
“……我要离开，暂时。”
“去哪？”
“一个未知的地方。”
“二校区？”
“嗯哼，校内的事务交给你了。”
“事务？”
“没错，我们建了个公社。”
“……？”
“具体你可以联系1949，她是个比我更好的领导者。今天的混乱就是她解决的。”
“……”
“怎么了，舍不得我？”
“去死。”3715平淡道:“不想接手你的烂摊子而已……你们找过校长办公室吗？”
“只剩下张桌子了。”
“感觉我还没从那个梦里醒来。”
“展开说说。”
3715简单讲述了蜡烛，走廊，纯粹黑暗和左一。
“有趣，看过《梦的解析》吗？”
“男权和恋父情结吗？”
“我是说那些有用的部分。”1695哼一声:“你真的看懂了吗？”
“没用。我翻了下自己的记忆，可以肯定没见过那条走廊。”
“这可蹊跷。”
“……走了？”
“果然还是舍不得我对吧？”
“再随地调情就杀了你。”
“真无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