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9披了那件在全校大会上夸张发给她的定制秋季校服。

    她本人极度厌恶这种行为，甚至对那件淡灰色的精致外套有了厌屋及乌的情结。

    但她不得不穿上这件所谓制度施舍给她的奖励，否则便是对它的不敬——而制度不会容许任何反对产生。

    然而校服本身并没做错什么，它足够美观，足够漂亮，亦足够坚忍。可憎的是其背后的，妄图利用荣誉感而实现僵化思维的目的。

    毫无疑问，学院的教育理念与她的出生地不同。尽管前者真真切切是想培养人才的，然而其方式更像是在调教猎犬。

    他们当然不在乎那求解过程中的苦涩与辛苦，以及成功后的欢喜与雀跃。

    他们只需要那个唯一的数字，仅此而已。

    “你就是1949？”1695和3715提过很多次这位朋友，然而这是她们第一次相见。

    两人身处教师办公室——现在应该是这个名为“公社”的松散组织的总部

    “嗯，你是哪位？”

    “1695让我来找你……”

    “哦。”1949接了杯热水：“然后呢？”

    “不知道，她让我来的。”3715坐到办公椅上：“我有什么可以帮上忙的吗？”

    “不知怎的，学生们的情绪异常。刚刚维持秩序，原学生会的人又开始袭击我们的干部了。”

    “真是疯狂。”

    对方是典型的东方人——黑发，眼睛，以及似乎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沉稳含蓄。

    “你似乎不太舒服。”

    “胃病。”1949拿起马克杯：“多喝热水就好了。”

    “不烫吗？”

    “习惯后会好很多。”1949扶下眼镜：“进入正题吧。如你所见，我们现在处于一个很尴尬的境地——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我们要做什么，毕竟他们可能随时回来。然而目前来看概率不大。当务之急是解决学生会那群家伙。”

    “我需要做什么？”

    “弄清楚他们想干什么，1695和我说过你和那位3698关系不错。”对方再次喝一口热水：“最好能确认那群教师真的离开了而不是做什么忠诚度测试……我知道这想法疯狂且无聊，然而防患于未然是最好的。”

    “我尽力。”3715耸肩:“但别指望有什么太大成效，我们不算太熟。”

    说真的，她们这几年的接触就仅仅是取书时随心所欲的闲聊而已。3698和3715不算合拍，她喜欢魔幻现实主义，塞万提斯的作品只知道堂·吉诃德，对狄更斯的印象是啰哩啰嗦，且由衷欣赏不来大部分的诗——无论律诗史诗十四行诗，李白荷马莎士比亚。

    聂鲁达的诗倒不错，然而3715还没有公开读它们的勇气。

    上述的那些个方面3698倒是擅长，她令人钦佩地读了简·奥斯丁几乎所有的作品，且依旧兴致勃勃，仅凭这一点3715便断定她们不会有什么共同话题。

    然而她们仍旧聊起了天，一个兴致勃勃地讲着皮普与埃斯特拉最后的相会，一个目光炯炯地说着海豚宾馆中的羊男。

    两个不符合时代的异类，一个活在泛黄破旧的已逝现实，一个活在光怪陆离的扭曲梦境。

    当少女重新整理好意识后，她发现自己敲开了学生会办公室的门，而这场短暂思潮的主题正站在眼前。

    3698并不认为3715会来拜访她，详见那盈满惊诧的眼。

    “怎么来找我了？”

    “……不知道，命运使然吧。”

    实际上3698并不在乎，也没那么想加入学生会，只是挂了一个副会长的空名，作为用来装点门面的花架子。

    但即使如此，她也是独一无二的唯一副会长。

    “现在没有点数商店了，但蓝山却有很多。”

    3715不记得和别人说过她的秘密嗜好，并且3698似乎没有喝咖啡的习惯。

    但如此看来大概是说过了。

    “那多谢了。”

    蹊跷的是，虽然所有校方的人都离开了，然而水电之类一切如常，仅仅是切断了一切与互联网接轨的途径。很多人忽视了这一点，因为学院的学生平日里也接触不到它。

    尴尬。

    3715小口小口啜着三合一速溶咖啡粉泡成的无聊饮品，她曾经喝过一次真正的蓝山。

    少女并不善于交际，平日里皆凭不靠谱的本能以及更不靠谱的1695沟通，然而两者此刻皆不在她身边，所以仅余下燃起大火的语言中枢。

    “……所以来找我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想你了。”

    ?

    ?

    这是句胡言，然而对方似乎当真了。

    “不至于吧……”3698忽然脸红

    当然，最后还是回到了主题，3698不知道学生会的计划，然而也答应帮忙了。

    现在，是熟悉的梦境。

    门被打开，习惯黑暗的瞳孔被突如其来的白光袭击。

    在能睁开眼后，3715发现了眼前五颜六色的气球，挤满狭窄的走廊。

    丝带滑过少女的全身，氢气球受到外力相互来回碰撞，从而使整座走廊混乱不堪。

    四壁皆是玻璃，其后的灯发着乳白色光芒。

    前进，别无他法。

    这过程自然极其乏味，与在人群里拥挤没什么区别——恰似昨日争夺食物时的拥挤。

    直至尽头。

    天井，澄澈的光，四周和上方的每层回廊皆种满了树，品种未知。

    “你来了。”坐在三层护栏上的少女道。

    3715忽然发现自己的生活里没有男性，但这似乎没什么大不了的。

    “你是……？”少女仰起头，再次定位那个被埋没在浓郁绿丛中的人影。

    “1984。”同样穿着学员纯白制服的家伙道。

    “这里是哪里？梦？里世界？别告诉我是那个愚蠢的什么多元宇宙。”

    “你可以理解为里世界。”1984起身，随后一跃而下，平稳落地：“你怎么进来的？”

    “做梦。”

    “那你什么时候醒来？”

    “不知道，可能下一秒，可能一年后。”3715扫视四周：“你出不去？”

    “显而易见。”对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