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盛顿D.C.下午6点。
Hotch和Reid站在人行道上抬头望着这栋老式砖楼。
楼体三层，窗框漆色斑驳，门廊上方挂着一个铁质招牌，白底蓝字——
“Liberty Path Legal Aid Center”（“自由之路法律援助中心”）
招牌有些歪，像是很久没人重新上过螺丝。
Reid低声念出来，语气里带着一贯的分析意味：
“自由之路法律援助中心。注册时间大约七年前，曾入选过D.C.‘最具社会影响力的非营利法律组织’之一，但近年因为资金紧张逐步缩编。”
Hotch点了点头，没有应声，只抬脚走上门廊前那几级台阶。
楼道里光线昏黄，墙上的公益宣传画已经泛黄，木质扶手擦得发亮。这个地方显然不富裕，却被打理得干净而坚韧。
Reid环顾四周，低声：
“这里有种……旧市政机构的味道。”
Hotch抬头望向通往二楼的楼梯口，一块写着各办公室分布的牌子用透明胶带贴在墙上，“律师办公室 A-203”下方，名字一栏——Nova Voss。
他们沿着楼梯上去，脚步落在木梯上发出轻响。
二楼的窗子透进西斜阳光，照在灰蓝色地毯上，形成一个长方形的亮面。
门虚掩着，能听到里面纸张翻动的声音，还有若有若无的爵士乐，隔着木门传出来一丝慵懒的韵律。
Hotch推开门，轻敲了一下。
办公室布置简单。
她坐在桌后，西装外套搭在椅背上，白衬衫袖子卷到肘部，露出线条利落的前臂。头发随意扎起，右耳戴着两个银色耳环，在光下微微晃动。嘴上的口红引人注目，不是鲜艳张扬的红，也不是职场常见的裸色，而是——
深紫带棕，像葡萄酒沉淀下来的那一层影子。
Hotch一眼就注意到了。
不是因为性感——而是因为不合时宜。
在这间朴素的法律援助结构里，那抹口红太有态度，太不“配合”这个环境了。
她左手指尖夹着一支女士香烟，没有点燃，只是漫不经心地转着。
“FBI？”
她低头翻着案卷，看了眼手表，语气平静，“迟到了40分钟。”
Hotch停下脚步，目光扫过她桌面上堆叠的卷宗，语气沉稳：
“你是Nova Voss？”
她抬起头，嘴角挑了一点点弧度，像嘲讽，也像审视：
“我猜，没几个穿西装的男人会在这儿用问句确认身份。”
她将烟夹回烟盒，直视他，“是的，我是她。”
Reid站在Hotch身后，手里翻着资料，小声补充：
“她是死者几个月前指派的法律代表，防家暴申请的主诉人。”
Reid低声说话时，Nova侧过脸来，口红颜色在光下泛着一点灰紫调，Hotch脑子里下意识闪过一个词：
“反抗”
那种唇色不会是无意涂上的，是她故意挑的——为了在看起来没有武器的场合里，也能靠一张嘴，把人逼得说不出话来。
Nova翻出一张角落泛黄的申请表，抽出几张附件，语速干脆：
“她前夫掐她脖子留下的淤青照片在这，威胁短信截图也有，还有几封警方看了之后觉得不重要的信件。你们要的东西都在这里。”
她把那叠纸递给Hotch，指甲上是深紫色的指甲油，有些地方掉色了。
Hotch接过时，她忽然开口，声音比刚才轻：
“你们现在来，是不是太迟了？”
Hotch直视她，语气没有任何防御：
“我们来，是为了抓住杀她的人。”
Nova那一刻眼神终于落地，看着Hotch点了点头：
“好。”
“那你最好也记得——她死前说过的话，现在只有我能替她说。”
Reid眼睛转了转，看了看Nova，又看了看Hotch，瞪大眼睛没说话。
Nova靠回椅背，沉静了一秒，然后起身，开始收拾桌面上的案卷和笔记本。
她一边动作利落地往文件袋里装资料，一边随口道：
“这些复印件你们可以拿走，原件我这儿也备了备份。”
Reid点头，谨慎地将资料收好。
她顺手抓起搭在椅背上的西装外套披上，又将烟盒一收，塞进包里，整个人从刚才那种冷锐锋利的状态，转回日常出勤的利落律师。
Hotch站在一旁，看着她动作熟练、从容——但也注意到她刚刚在提及死者时眼角那一瞬间闪过的光。
他们一起走出办公室，电梯下到一层，走廊昏黄灯光拉出三人交错的影子。
出了门，夜风扑面。
Nova停在援助中心门前的石阶边，抬手系上外套扣子。
Hotch侧头看她，语气低而稳：
“最近D.C.不太平，这起案子我们还在追踪，你最好最近注意安全。”
“我会的，Agent Hotchner。”
Nova歪头看他一眼，语气轻快得过分：
“你们FBI都这么温柔提醒合作方？”
Hotch没笑，只重复：“我是认真的。”
Nova把头发拨到耳后，脚下停了一下，像是想到什么，又像只是随口：
“放心吧，我夜晚生活很规律的。”
Hotch没接话，只是看着她。
她顿了顿，眼里带着点没说透的笑意：
“有些客户喜欢在凌晨两点之前收到他们的……‘文书’。”
Hotch微微侧头，眼神里有一瞬的停顿。
她却没再解释，抬手半遮嘴打了个哈欠，转身向街对面走去，背影被路灯拉得细长。
在离开前，她忽然回头，声音透着夜色：
“晚安，Agent Hotchner。”
又朝Reid点了一下头，转身离开了。
Spencer还站在原地，小声感叹：
“哇哦，我从来没见过律师涂这种口红。”
Hotch看了他一眼，说：
“她很特别。”
Reid低头看了看手里的资料，又像是回忆起数据库里的另一部分内容，自顾自补充起来:
“事实上，她挺有名的，在我们内部系统里。我来之前查了她的资料，她不是那种媒体曝光型的‘名律师’，但在法律援助系统里，她是极少数能真正扛起案子又不辞职的年轻人。”
Hotch转头看他。
Reid继续道，语速飞快：
“她毕业于州立大学法学院，没什么背景，靠的是助学基金读完的——在校期间已经开始接触防家暴和民权案件。进入职场后第一份工作就是在Liberty Path，最早是兼职志愿，后来留下做了正式律师。”
“她现在才25岁。从毕业到现在五年不到，她已经独立处理过一个高难度保护令系列案、七起法律程序延长案和至少十五件家庭暴力调解失败转公诉案件。还有一件跟移民有关的案子，虽然败诉，但她是少数几个敢在听证会上直接反问州检的律师。”
Hotch沉默片刻，低声道：
“她年纪不大。”
Reid点头，又道：
“有过记录显示曾有两家私人律所向她提供过offer，包括一家总部在纽约的大型事务所，年薪比她现在高出将近三倍。”
他顿了顿，又补了一句：
“但是我没有查到她在私人律所的就职记录，也没有公开的合伙人备案——说明她不是在主流体系内走晋升路线的。”
“唯一可以算‘不常规’的，是她工作经历全都围绕社区、非营利、短期援助性质的组织，不进体制，也不进大所——像是……选择了一条从一开始就不打算赚钱的职业路径。”
Reid说完最后一句，Hotch点了点头，目光仍然落在空无一人的街角，声音低稳：
“这个案子……后续我们可能要请她帮很多忙。”
他语气平静，但字句里的分量像是一种判断已定的信任。
Reid眨了眨眼，小声应了句：
“她看起来不是那种愿意配合型的证人。”
Hotch侧头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说：
“她不是证人。她是唯一能替死者开口的人。”
灯光打在他们身后，影子被拉得很长。风吹过来，文件袋边角轻轻拍打Hotch的掌心。那一刻，他知道他们已经站在了这个案子的关键边缘——而Nova Voss，就在那个边缘上，等着看他们敢不敢听她说的每一个字。
第二天上午，8点，BAU办公室
Garcia一手捧着咖啡，一手敲着键盘，眼睛盯着屏幕上最新调取的受害人笔录扫描件。
忽然，她停住了动作，眯起眼睛。
“……等一下，这个注释不是原始记录。”
她快速放大画面，一段铅笔手写批注清晰显现，在一段法院提交申请的边缘部分。
“‘已向警局提出三次警告，未采取措施。风险因素明显上升——已建议加强日常记录与转移通道准备。’”
她打开比对数据库，片刻后抬起头，轻声说：
“这不是警方记录，是律师做的临案笔记。”
正当她打算继续深挖时，Hotch走进来。
Garcia转过头来，语气带着一点犹豫：
“我们在第三位受害人早期法律文件中发现了一段手写注释，初步比对……和昨天那位女士的笔迹一样。”
Hotch走到她屏幕前看了一眼，目光微沉：
“Nova Voss。”
Garcia点头。
Hotch沉默几秒，语气平稳：
“叫Morgan过来。”
半个小时后。
Morgan站在那个老旧的门廊前，阳光从他身后投下斜影。他抬手敲门，几秒后，门开了。
Nova出现在门后，今天穿着一身深灰色西装，口红是那种沉得下来的棕红色，眉眼没什么表情。
Morgan笑了一下，递出证件：
“FBI，Agent Morgan。我们希望你能跟我们回Quantico配合调查——”
“不。”
Nova直接打断他，语气干脆得像关门声。
Morgan像是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你甚至没听我说完。”
她靠在门框边，没让开路，冷淡道：
“我听见了。配合调查、提交线索、协助破案。我不是你们的情报库，也不是你们的附属资源。”
Morgan语气微压：“你不是普通的旁观者，三名受害人都和你有直接接触。现在不是你愿不愿意的问题。”
Nova盯着他几秒，轻轻笑了一下：
“那你打算怎么做？强制传唤？还是直接翻我办公室？”
Morgan有些不耐：“你这是在妨碍调查。”
Nova语气冷淡却清晰：
“不。我是在告诉你，我对你们有保留。”
门“砰”一声合上。
Morgan站在原地皱起眉，低声骂了一句：“该死。”
20分钟后，Morgan回到BAU，推门进入Hotch的办公室。
他走到Hotch桌前，语气里还残留刚才的火气：
“她完全不配合，我一句话没说完她就开始反讽我们。我不确定她是来帮忙的，还是来看我们笑话的。”
Hotch平静地放下手里的卷宗，抬眼看他：
“她是律师，Morgan，不是探员。她的职责不是相信我们。”
Morgan皱眉：“她根本不想信。”
正说话间，JJ快步推门进来，手里拿着刚收到的案件通报，脸色凝重。
“Hotch，又有一具尸体。就在刚刚——第三位女性死者，Leanne Ortiz。住在西南D.C.，单亲，申请过临时保护令，资料上显示——她曾在Liberty Path递交初步诉状。”
Hotch接过资料，盯着上面的名字沉默了一瞬，然后将文件递还JJ，语气低得近乎冷静：
“联系她家属、封锁现场，让Reid和Emily带现场小组过去。”
Morgan眉头紧锁：“又是她们的案子。又是从Liberty Path走出来的。”
Hotch站起身，拿起外套。
Morgan下意识问：“你去哪儿？”
Hotch一边走一边回答：
“她不信你。那我自己去。”
上午10:45，空气潮湿，云压得很低。
Nova正坐在办公室里翻看旧案卷。桌面上摊着两份申请表副本、一本判决书副本，还有一个咖啡杯里剩下一半冷掉的液体。
她的唇膏有些蹭在了咖啡杯沿上，外套还搭在椅背。
门外响起脚步声，轻敲两下。
她没有抬头：
“门没锁。”
Hotch推门而入。
他脱下风衣挂在门边的架子上，没有急着开口，只是扫了一眼她面前堆着的文件。
她在签一份什么东西，听见脚步声后淡淡抬头，眼里没惊讶：
“你不是Morgan。”
Hotch：“他回来之后我们又接到一具尸体报告。”
Nova停顿了一秒，没说话，但她手指下的签字笔僵住了。
Hotch走上前，把一份刚打印出来的资料轻放在她桌上：
“Leanne Ortiz，今天早上六点被发现死在自家门前。法医初步判断死亡时间在凌晨两点左右。你认识她，对吗？”
Nova抬眼看他。
他没有回避，只是平静地看着她。
她盯着那份资料几秒，语气淡得几乎没有情绪：
“她递交过初步诉状，但没有进入开案程序。她那时候问我，‘是不是要死一次才有人信？’。”
Hotch：“你把她引导进入了诉讼程序。”
Nova冷笑了一下：“不，是她自己进的。我只是帮她写明白该写的话。”
Hotch不急，他只是看着她，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是昨晚Garcia转发给他的那页铅笔笔记复印件：
“你的字，在她的案卷上。”
Nova瞥了一眼，眉头没动，只说：
“那是我为她准备的宣誓稿。我没有资格帮她上庭，但我能写得比她的指派律师更有说服力。”
Hotch把那张纸收回去，没有再追问，只低声说：
“还有多少这样的副本，你没有交出来？”
Nova终于停了手中的动作，整个人安静了几秒。
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低声问：
“你知道我为什么留这些东西吗？这些副本、这些句子、这些她们从没机会读出来的话。”
Hotch没有接话。
她咬了咬牙，声音低而压抑：
“因为我不相信你们会记得她们的名字。”
两人沉默地对视了一会儿。
然后，Nova伸手拉开了最下方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牛皮纸袋，递给他。
“Ortiz的那份完整资料在这，还有两位受害人以前的草稿。我不确定你们有没有，但我不想等你们慢慢去查。”
Hotch接过，语气沉静：
“谢谢你。”
Nova没回答。
他拿起资料转身离开前，回头看她一眼：
“下午两点，我会在Quantico，到时候你想说什么我都会听的。”
她没答应，也没拒绝。
只是点了一根烟，望着风吹动的卷宗，像是终于把什么放了出去，又像什么东西从她指尖慢慢抽走。
2:00PM
玻璃窗外，阳光从西侧落下，照得观察镜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光晕。屋内温度偏低，空调持续低鸣。
Nova坐在桌子一侧，指尖放在文件袋上，没动。
Hotch坐在她对面，西装外套脱下挂在椅背，袖口挽起一节，看起来更像一位冷静的协调者，而非威压性的探员。
屋内只剩他们两人，记录摄像机已开启。
Reid和Morgan正站在单向镜外旁观这次陈述。
Reid手里捏着一支笔，小声说：
“她紧张。”
Morgan斜睨他一眼：“她看起来根本不像紧张。”
Reid：“是职业紧张。不是害怕，是在审自己能不能‘说得清’。”
Morgan哼了一声：“那可真是律师通病。”
Hotch开口，声音稳如往常：
“我们不是做审讯。这是证人陈述，你可以选择不回答任何问题，也可以在任何时候终止。”
Nova轻轻点头，没有插话。
Hotch将一张受害人资料摆到她面前，纸上是Erika Weller的照片与记录。
“我们想请你描述你和她的接触内容。包括她的心理状态、她是否提过被跟踪，或者有不寻常的举动。”
Nova没有立刻说话，而是低头看了那张照片几秒，手指指节轻轻敲了敲桌面，然后抬头，语气干净直接：
“她在签下那份诉状的时候跟我说：‘如果哪天我被杀了，请你帮我留下点什么。’”
Hotch微微点头：“她有提到过任何害怕的东西吗？”
Nova轻轻皱眉，像是在回忆：
“她说过，‘我怕的不是我前夫，我是怕是没人信我。’她不觉得自己会被保护，她只是觉得……有我陪她签文件，像是她人生最后一点庄严。”
Hotch轻声：“她有没有和你提过谁可能在观察她？”
Nova迟疑了一下，然后缓缓说：
“她说过，她常常在下班的时候觉得有人盯着她。但她以为是前夫。我问她有没有见过什么特别的车，特别的人。她说没有。她说‘他太普通了，普通到我觉得我是不是疯了。’”
Hotch推过第二份文件：“Leanne Ortiz，她有没有透露过居住安全的问题？”
Nova直接：“她说她门锁被动过三次，钥匙孔里有划痕。报警没反应，警察说是小偷。她换了锁，还是有新痕迹。她不是因为恐惧才害怕，她觉得她被放弃了。”
Hotch沉默了两秒，换了个问题：
“你为什么决定来这儿做陈述？”
Nova目光落在他身上，没有回避，语气不疾不徐：
“因为你说，不管我说什么你都会听的。”
她顿了顿，嗓音低了一些：
“所以我试着相信你一次。”
Hotch看着她，点头：“你做得对。”
摄像机灯还在闪烁。
Nova缓缓放开文件袋，将里面整理好的一份受害人自述副本推向桌中央。
“这是她们没来得及读完的陈词。不是给法官的，是写给她们自己。她们想知道，如果有一天死在控诉的路上，能不能算活过。”
她手指一收，声音极轻：
“你们可以拿去分析。但不要丢掉。”
Hotch点头：“不会。”
下午四点，雕塑工作室半开着门，里面放着低声的电子爵士，混着不远处人行道的喧闹。空气里是雕塑石灰、旧木头、树脂材料与咖啡的味道。
Nova推门进来，踢掉脚上的高跟鞋，把包甩到一张满是画板和凿子的桌子上。
Eli站在窗边，穿着一件被颜料溅得惨不忍睹的白背心，低头检查手里的半成品雕塑。他听到动静，没有回头，只懒懒地开口：
“你今天这股火气，差点掀了我的门。”
Nova丢了句：“我刚从FBI出来。”
Eli一顿，转头，笑了一下：“你做了什么？”
她往沙发上一坐，头靠着椅背，声音闷闷的：
“我做证人陈述。他们在查一个案子，案子里有三个我熟的人，死了。”
Eli拿了两罐冰啤酒来，递给她一罐，坐到她旁边，一只脚搁在茶几上：
“你看起来不像刚做完义务劳动的人，比较像要去拆法庭的人。”
Nova笑了一下，接过啤酒，一边开拉环一边说：
“他们小组里带我进去的那个头头，我跟你说——”
她喝了一口，压着笑意：
“太他妈帅了。”
Eli笑到仰头，一脸“我早该猜到”的表情：
“Nova Voss，你对人感兴趣的时候从来不是因为他们好看。”
Nova斜睨他：“但他真的好看。穿着西装说话都不动声色那种。”
Eli晃着酒瓶子，随口问：
“除了西装和脸蛋呢？”
Nova靠着沙发，眼神落在天花板某个点上，轻声说：
“我从来没见过这么正经的男人。你知道那种……没有任何油腔滑调，不玩暧昧，不多看你一眼，却又什么都看见了的男人。”
她顿了顿，嘴角勾起一点不安分的弧度：
“我就想看看他到底是不是这么正经——据说他是那种表里如一的类型。我就想撕撕他的面具，看看下面是不是比谁都……更有趣。”
Eli哼了一声：“你是想撕面具，还是想咬他。”
Nova笑出声：“两个都想。”
Eli叹口气，把酒瓶放下：
“你永远在挑战系统——不管是FBI设的，还是人设的。”
Nova挑眉：“我是个坏女人你知道的。”
Eli摇头，语气却柔了点：
“你只是没遇到能接住你的系统。”
他没再说什么，转身继续雕他的石膏块，只低声补了一句：
“但愿这次是吧。”
Eli低头检查雕塑细节的时候，Nova已经半躺在沙发上，外套甩到了一边，衬衫领口敞开一颗扣子。
Eli头也没抬：
“你是不是又没吃午饭。”
Nova咕哝：“没胃口。”
他挑眉瞥了她一眼，“你上次说这句话，是为了省下钱买那双皮高跟靴。”
Nova翻个白眼：“你还记得。”
Eli低头凿着石膏，一边说：
“你穿着那双靴子第一次去Redline兼职，结果忘了换衣服，穿着你那套西装短裙套装直接上了酒吧台。”
Nova笑出声：“哦天哪，估计没人肯信我是调酒师。”
Eli：“你后来是怎么解决的？”
Nova：“我端了三杯酒上去，用我的香草火焰搅拌法骗过了所有人。老板说我像个在变魔术的疯女人。”
Eli点点头，“你确实疯。疯得让人心甘情愿地掏小费。”
Nova靠在沙发上，晃着酒瓶：“你还不是一样。上次你那个客户，是不是又暗戳戳地在追你？”
Eli笑而不语，一副“你别管”的表情。
Nova：“别告诉我又是中年直男收藏家。”
Eli摊摊手：“我怎么会知道他是不是直？”
Nova一挑眉：“因为他有老婆和三个孩子？”
Eli啧了一声，嘲讽意味拉满：
“直男身份是流动的，尤其在雕塑室灯光变暗、手不小心摸到雕像的时候。”
Nova大笑起来。
Eli：“我是个对生活毫无幻想的gay。我唯一的幻想，是有一天能靠艺术赚钱而不是靠约会上床换赞助。”
他顿了顿，看向她：
“你也是。你在Redline不是为了酒，是为了喘口气。”
Nova没有反驳，只是低头轻啜一口啤酒，语气轻得几乎像叹息：
“律所也好，Redline也好。我就像光合作用一样在疯狂吸能量。”
她顿了一下，补充：
“而且我喜欢调酒台上的自己。”
Eli看了她几秒，语气带着他独有的温柔讽刺：
“你在调酒台上确实有种……‘别靠近我，但看着我’的劲儿。”
Nova挑眉：“所以Hotch如果哪天去了Redline，看见我在那儿……你觉得他会怎么想？”
Eli不假思索：
“他会盯着你看一整晚，然后在回家的车上一句话都不说。”
Nova：“你怎么知道？”
Eli低声一笑：
“因为你也会做那种事。”
他们都没有再继续往下说。
Nova轻轻吐出一口气，把酒瓶放下，声音低了点：
“Redline的灯光不是真的安全感。我知道的。但我至少能在那儿拿到钱。”
Eli看着她，语气平静：
“但你会继续回去。”
Nova点点头，像是在说一个早就注定的真相：
“嗯。那是我的夜晚部分。”
Eli坐回她旁边，轻声说：
“那你白天这一部分，要小心那个西装男。”
Nova偏头，轻笑：“你吃醋了？”
Eli假装认真：“我担心你心软。”
她笑：“我又不是你，看到个笑得好看的男客户就跑去给人做早餐。”
Eli翻白眼：“至少我做得了早餐。”
Nova笑着戳了他一下。
夜色渐渐吞没了窗外的街道，雕塑室里只剩下小台灯的一点橘黄。Nova套上外套，理了理领口，走到门边的时候，Eli忽然出声：
“嘿。”
她回头，看见他站在工作台边，双手插在兜里，神情半真半玩笑
“别撩完别人又跑。”
Nova一顿，然后咧嘴笑了：
“我又不是真想撩。”
语气轻飘飘的，像风一样从门缝滑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