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两天，Nova都只收到Hotch零星的消息。
不是冷漠，也不是故意疏远，就是那种“我还在，但我很忙”的存在感。
几条短讯——
“今天会有点晚，别等我。”
“早上好。”
“吃饭了吗？”
没有甜言蜜语，也没有提起约会，像一个人在远方努力维持联系的样子。
她没有多想。
本来也不打算依赖什么。
直到周三清晨，天气有点闷。
Nova醒得比平常早一点，头还有点胀，像是昨晚的梦太多太碎。她套上卫衣下楼，窗帘没拉开，屋子里还是灰蒙蒙的。
她走进厨房，把咖啡壶灌上水，熟练地填粉，按下开关。
滴滤声像是某种背景噪音，缓缓铺开。
她没急着做别的，只是靠在厨房台面边，抬手把头发随便扎成一个松马尾。电视开着，是本地新闻频道的早间档，主持人一边读稿，一边切换画面。
她不太听得进去。
直到——
画面一闪，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脸。
记者念出名字时，她手里握着的杯子顿了一下。
“……警方确认，死者为D.C.西南分局家庭暴力干预组警官，Lana Rivas。”
“据悉，死者失联已超过24小时，尸体昨日傍晚被发现于市东南废弃车站下层仓库……”
Nova站直了一点，慢慢走向电视机前。
镜头切到一张制服照，Lana脸上没有表情，眼神里却藏着一点令人记得住的坚定。
Nova认得她。不是熟——但见过几次。
她记得那个女人站在家暴当事人身后时的姿态，沉稳、直接，不问感情、不讲调解。她曾在一个案子庭审前对Nova说了一句：
“我宁愿过度执法，也不愿给她送葬。”
Nova没有立刻坐下。
她靠着餐桌边缘，眼睛盯着屏幕，新闻还在继续播报：
“警方未公布死因，但据消息人士称，尸体有拘束痕迹……”
她呼吸变得慢了一些。
不是慌，是一种“我知道这事没那么简单”的察觉。
她转头去倒了杯咖啡，站在水池前，喝了一口。
嘴里是苦的。
新闻还在播报，画面闪回现场照片——警戒线、警车、拉着风的黄色塑胶带。
Nova坐到沙发边，手指绕着咖啡杯的边缘打圈。
她不是那种看到凶杀新闻就会紧张的人。作为律师，她见过尸体照片，听过足够多受害者的讲述。
但这一条新闻，有点不同。
是本地案件。
是家暴干预组成员。
是失联两日才被找到。
她低头看了一眼手机——什么通知都没有。
她不确定BAU是不是会接手，Hotch是不是会知道，但她知道如果这个案件引起了重视，他不会没反应。
她没多想，点开和Hotch的对话框。
指尖停了一下，像是在组织词句，最后发出去一条：
【Nova】：西南那边的命案你听说了吗？
没有加“刚刚看新闻”，也没有加“听说是个女警”。
她只是丢出一句，像在试探，又像在路过。
发完这条，她把手机扔回沙发，抱着膝盖坐了一会儿，眼神落在远处电视上，却已经听不清在播什么。
她的直觉告诉她，那个凶手又回来了。
清晨，Quantico训练中心的灯光还在逐渐苏醒，走廊冷清。他本打算把昨晚没处理完的分析报告完成，结果电话直接从联邦大楼打到了他办公室里。
D.C.西南警署，一名家暴干预组的女警官失踪48小时后被发现遇害。
死因：窒息。
尸体发现地点：东南一处废弃仓库。
现场特征：拘束、殴打、无强行入侵迹象。
Hotch听简报时没说什么，眉头却慢慢皱了起来。
不够干净。
不像职业杀手的风格。
不像上次的案子。
但死者的身份让总让他觉得不对劲。
上午九点。
Rossi、Emily和Reid正在现场各处分头查看。
尸体已经转移，地面残留脚印清晰，有明显拘束痕迹。墙角发现破裂的警徽碎片，说明受害人死前有过反抗。
Hotch站在墙边，看着地上的勘察标记，目光落在那道深色擦痕上。
“不像是职业性谋杀。” Rossi低声说。
Hotch点了点头。“更像是情绪控制型的作案。”
“但这不就是跟之前三起不一样的地方吗？”Reid走过来，一边翻着平板里的旧案资料，“那三起案件是短时间内暴力执行，一枪毙命，没有多余情绪成分。”
Hotch低声道：
“但目标很像。”
Emily跟进：“你是说，被害人都是和家暴案有强联系的‘反抗型角色’？”
Hotch点头。“你看过Lana Rivas的记录了吗？她在过去五年里处理了超过六十起家暴案件，拒绝了三十多起‘内部调解’的提议。”
Rossi扫了一眼尸检初报：“死者手腕的勒痕明显，肋骨有两处骨裂。有人想从她嘴里逼出点什么。”
Emily沉了片刻，“你觉得是上次那个凶手？”
Hotch没有立刻回答，只是低声说：
“如果是同一个人，他进化了。”
Nova心神不宁地坐在办公室里。
手机屏幕亮了一下。
【Aaron】：我们接手了。现在还不能确定，你自己小心点。
Nova看了一眼，没马上回。
她靠在椅子上，窗帘半掀着，光线从外面斜进来，打在她小腿上。
她低头，重新读了一遍那条消息。
不是“放心”，也不是“离这事远点”。
只是：“我们在查。你小心。”
短短几个字，却让她心里那种模糊的预感实在了一些。
她把手机放下，正要起身去厨房续杯咖啡，手机又震了一下。
这次是——Melissa Tran——D.C.地方检察官，家暴案件专项检控官，和Nova关系还不错。
【Melissa】：你今天有空吗？我在司法中心这边，想找你聊聊。
Nova站住了。
她盯着这条消息看了几秒。
Melissa不是那种会轻易开口“约聊”的人。两人认识几年，更多是并肩办案时偶尔的一两句——都是硬碰硬的工作语言。
她忽然主动说想“聊聊”——而且不是发语音，不是电话，而是那种沉稳、写字前深吸一口气才发出去的短信口气。
Nova没有立刻回。
她看着窗外，风吹着晾衣绳慢慢晃。
几秒后，她拎起钥匙，回了一句：
【Nova】：一个小时后，在哪见？
咖啡馆开在司法中心街角，装修陈旧，靠窗的座位总有点光线不足的潮气味。
Melissa已经坐在那里了，穿着西装外套，笔挺得像刚从听证会上走下来。
Nova推门进来时，她抬头看了一眼，没有起身，只是抿了口咖啡，把另一边的位置点了点。
Nova脱下夹克坐下，没绕圈子，开门见山：
“你找我？”
Melissa点点头，把杯子放下，声音不轻不重：
“我今天重新看了Lana的卷宗。”
Nova没接话，只是等她往下说。
Melissa低头捻着手指，像是在确定自己要怎么说得更准确。几秒后，她抬头，眼神落在Nova脸上：
“她出事前的最后一个案子，是不是也和你们交过接？”
Nova皱了下眉，没直接回答，但显然知道她在说哪个。
Melissa继续：
“我查了她最近三个月调取的材料，有一份来自你们法律援助中心的家庭暴力摘要。
你们没正式参与，但你在前期协助她接触过受害人。”
Nova点点头，终于开口：
“我记得。有个女人带着孩子想离开丈夫，后来报警。是Lana去处理的。”
Melissa轻轻“嗯”了一声。
桌上静了几秒。服务员经过，她摆了摆手。
她往前靠了一点，压低声音：
“后来Lana提交了一份纸质材料。”
Nova蹙眉：
“什么材料？”
Melissa顿了一下，像在权衡，但最终只是说：
“不是正式证言，看格式像是第三人写的。匿名。”
她没有细讲，Nova也没追问，只是默默抿了一口咖啡。
Melissa接着说：
“你知道那个施暴者后来怎么了吗？”
Nova抬了下眼。
Melissa语气平缓，却压得很低：
“三个月前，上诉失败，在监狱自杀。”
“案子收得太干净，干净到让我不安。”
“然后——Lana死了。”
Nova没动，只是慢慢放下杯子。
她轻声道：
“你觉得不是巧合。”
Melissa点头：
“不只是巧合，是熟悉。”
“我们以前也碰到过类似的，只是这次——是我们自己出现在了受害人名单上。”
Nova没有说“你想太多了”。
她只是盯着对方，问：
“你现在想做什么？”
Melissa靠着椅背，语气平静：
“我不想报警，也不想让办公室里风声大作。但我觉得……我们得开始注意了。”
Nova的手指轻轻摩擦杯口，半晌才开口：
“你怕了吗？”
Melissa看着她，沉默了一秒。
然后轻轻一笑：
“不是怕，是烦。”
“烦那种你明知道不对劲，却一时半会什么都动不了的状态。”
她说完这句，没再多聊。两人坐了一会儿，咖啡也没续。
快走的时候，Melissa拿起外套，轻描淡写地补了一句：
“别太紧张。也许我只是累过头了。”
Nova没回话，只是看着她背影出了门。
那天下午，Nova回到法律援助中心时，天已经开始阴了。
空气里有雨前的潮味，像什么东西憋着不敢落下。
她拎着包进办公室，连外套都没脱，就直接往资料室走。
楼道里空荡荡的，只有复印机在某个隔间偶尔发出震动的响声。她走得不快，但每一步都带着种“我必须搞清楚点什么”的倔强。
她不是不信Melissa的直觉。
她只是——想不通。
到底是谁会对Lana下手？
她拉开柜门，按Melissa提到的案件时间范围检索。指尖在厚重的卷宗边翻动，指甲被文件边蹭得有些红。
终于，她抽出一份黄色封皮的卷宗，边角有些皱。
案件编号：A5306-K，受害人代号：C.W.，提交时间：三个月前。
她坐在板凳上，把卷宗摊开。
第一页是案情摘要，第二页是警方初步笔录，第三页是受害人C.W.在辅助调解阶段的简述。
内容完整。
流程清晰。
但——没有Melissa提到的那封举报信。
她翻了两遍，又翻到最后的附件页确认，没有。
没有纸质材料的附录，没有匿名信件的扫描副本。
甚至连任何“该材料曾存在”的注释都没有。
她坐在那儿，皱着眉头，指尖停在一页空白的夹纸上，缓缓摩擦着。
如果这封信从来没被归档，那就说明：
它被刻意排除在系统之外。
或者，有人不希望它留下痕迹。
她想了想，回忆起三个月前的那个晚上。
那天她刚从Redline下班回家，洗完澡后在灯下写了一页东西——是那个女人告诉她的那些“别人不在意的细节”：孩子的哭声，邻居不敢作证的理由，法官拖延的理由。她写完，没有留下自己的名字，把打印稿塞进了信封，投进了司法大楼外的回信箱。
她没有告诉任何人。
她甚至忘了这件事。
直到现在，翻着这本卷宗，她才恍然意识到：
那封信——也许真的推动了这个案子。
但为什么现在不见了？
是谁从档案中抽掉它？
又是谁，知道这封信的内容，还能确认是她写的？
她背脊有些发凉。
那不是寒意，是一种不被定义的注视感，像她翻开那页纸的瞬间，有什么东西也同时盯住了她。
她盯着卷宗半晌，低声说了一句：
“……该死。”
等Nova从资料室出来，天已经黑了很久。
走廊的感应灯一盏一盏亮起又灭掉，像被关在一条时间隧道里。
她没有回家。
只是站在门口的台阶上，点了一根烟，一口都没抽进去，最后熄了。她低头看着手机，屏幕一遍又一遍地刷新聊天记录。
还是没有回音。
Hotch的头像旁最后一条，只停在“上午10:13”。
她抬起头，看了一眼灰得发蓝的夜空，云层很厚，像什么东西堵在天顶上。
她试着拨了电话，响了很久，最终跳转到语音信箱。
她没留话。只是拿掉手机，把屏幕灭掉，盯着反光的玻璃门站了一会儿。
然后，她回头看了看资料袋，抱在手臂里，像是提醒自己：
你不是慌张，是在找答案。
她下了台阶，走向停车场，发动引擎。
目的地是Quantico。
她不知道能不能进去，不知道他在不在，也不知道这一趟会不会白跑。
但她知道——他们一定还在查这件事。
他们也应该知道，有些线索，不在尸检报告里，不在犯罪现场——在她手里。
风有点大，车窗上结了一点雾。她没开音乐，没开导航，一路顺着老路往南开。
她把车停在训练中心外围的访客停车区，下车时风有点大，吹得她没系紧的外套往后翻。她抱紧了自己，没回头。
大楼的灯还亮着，门前有个安保抬头看她，她报了名字，也不等对方应，直接走进玻璃门。
Quantico凌晨两点，走廊灯光沉沉。
Nova站在BAU办公层入口外，刚刷完访客通行证，正准备抬手敲门。门却先一步从里面打开了。
是JJ，脚步急促，正好和她迎面撞上。
两人都愣了一下。
JJ先是一瞬的惊讶，接着皱了下眉，像是在想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但她没时间问，低声说了句“抱歉”，就绕过她直奔Hotch办公室。
门没有关严，JJ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Hotch，我们确认了——Melissa Tran今晚七点之后就彻底失联了。她手机和定位都被关了。”
Hotch沉声回应：“最后一次有人见到她是什么时候？”
“监控显示，她上午十点在司法中心街角一家咖啡馆见了一个人，然后自己开车离开。”
那一瞬，Nova站在走廊尽头。
她听见了每一个字。
她觉得整个空间像是被真空拉扯了一下。
司法中心。咖啡馆。晚上七点。
她的脑子里迅速拼起画面——那间老旧的店，还有Melissa说的那些话。
她没有走进办公室。
只是站在那，目光穿过玻璃，看着Hotch站起来，朝外走来。
他一推门，就看到了她。
两人四目相接。
Hotch整个人顿住了，眉头微蹙，一瞬间的错愕之后，是一种无声的疲惫与复杂。
他看着她，声音不大，却足够清楚：
“Nova……”
Nova喉咙干涩，声音有些哑：
“她最后见的那个人，是我。”
Hotch没说话，只是站在门边，看着她。
他的西装外套还挂在椅背上，衬衫领口松了扣，神情是那种已经工作太久、还得撑下去的疲惫。
Nova站在原地，手臂下意识抱紧那份资料袋。
她本来是想来的。
本来就想把这份卷宗亲手交给他。
可她没想到，来得这么晚。
空气安静了几秒，只有走廊尽头的时钟滴答作响。
Hotch终于朝她走近一步，声音压得很低：
“你没事吧？”
Nova看着他，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她只是深深吸了口气，努力把快冲上来的东西压下去，然后轻声说：
“我不知道你们要不要这个，但……我找到一份卷宗，可能和Melissa说的事有关。”
她把那份黄色封皮的资料袋递给他。
Hotch接过去的手指比她想象得更稳。
他低头扫了一眼封面，点了点头，然后才看着她的眼睛，声音低沉：
“你进来吧。
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们。”
会议室灯光亮着，墙上的白板贴着Melissa的照片，连接线还没画完，案子停在半路。
Nova坐在会议桌一侧，外套还没脱，风还在她身上。
Rossi、Emily、Reid、JJ都已经落座，Hotch把卷宗搁在桌上，没有多余交代，只说了一句：
“她刚刚从法律援助中心过来，有些细节你们需要听。”
所有目光投向她。
Nova没有被吓住。只是靠着椅背，把咖啡色的文件袋往前一推，语气平稳：
“三个月前，Melissa接手了一个家暴案。我们介入得很早，我前期跟那个受害人聊过几次。”
“她不愿合作，几乎拒绝所有程序。Lana接过去之后，案子忽然就走通了。”
Reid好奇地问：
“你们的报告很详细，但没有法官采纳的新证据，是怎么推进公诉的？”
Nova没马上回答，只是盯着文件袋沉了两秒，然后才开口：
“Melissa说，Lana提交了一份纸质材料，匿名的。”
Emily抬头：“举报信？”
Nova点点头：“没有署名。我看不到那封信，但Melissa说它起了决定作用。”
JJ：“你觉得那是谁写的？”
Nova沉了几秒，声音压低了些：
“可能是我。”
气氛一顿。
不是震惊，是一瞬间的静。
Rossi：“你写了什么？”
Nova轻轻吸了口气，看着眼前几张警探的脸，第一次觉得这间屋子比她想象的更安静，也更锐利。
“我只是把那个女人说过的事，一条条列了出来——她丈夫以前的案底，警察来过几次没立案，孩子上学有受伤记录，邻居愿意私下作证但不敢站到法庭上。”
“我没签名。没告诉任何人。”
Emily问：“你为什么写？”
Nova偏头看了她一眼，语气没什么起伏：
“因为她要死了。要不是我出点什么线索，她就不会走到控方那一步。我只是——”
她顿了顿，像是要找一个词，却又懒得找。
“我做了我觉得该做的事。”
Reid看着她，语气带点认真：“你知道你这可能是……凶手动手的原因之一。”
Nova低头笑了一下，那种笑不冷，只是累：
“我知道。但那是三个月前。我以为……已经过去了。”
一阵短暂的沉默。
Hotch站在她身后，眼神一直落在她肩上，没说话。
JJ换了个坐姿：“Melissa为什么突然找你？”
Nova的声音顿了一下：
“她说她觉得有人盯着她。”
“她家的门垫被动过，钥匙顺序错了，晚上下班有人开着车跟她……但她没证据，不敢说出来。她来找我，只是因为——我会信。”
Emily低声说：
“她也许是知道你才是关键。”
Nova没接话。
Reid翻着桌上的文件，忽然停住，眉头微蹙。
“等一下。”
他抬起头，看向Nova：
“这个施暴者——Leonard Watkins，三个月前在监狱里自杀了？”
Nova点点头，神色没有明显起伏：
“上诉失败后，他就在监狱里咬断了自己动脉。判决下来那天，他当庭骂法官，说‘你们全是她的人’。”
Emily：“‘她’是谁？”
Nova：“没人知道，也没人追究。大多数人以为他说的是受害人。”
JJ看着她，语气低了一些：
“可你现在觉得——他说的不是那个女人。”
Nova没回答。
她只是靠着椅背，轻轻把杯子转了个方向。
Hotch开口，语调极低：
“他可能觉得，自己被一个‘看不见的网络’推进了定罪。”
“而这个网络的节点……包括Lana，包括Melissa。”
他顿了顿，视线从桌上的卷宗移到Nova脸上：
“还有你。”
屋子里一阵沉静。
会议室的气氛逐渐沉了下去。
白板上那条逐渐连起来的时间轴，像一道缓缓合拢的锁链，谁都知道它正指向某个下一站。
Hotch扫了一眼在座的几人，低声说：
“大家先冷静梳理现有资料，Emily，Reid，Morgan你们回调Lana案件中所有相关人员名单。Rossi，JJ，把Melissa经手过的案子再过一遍。”
说完，他看向Nova：
“你跟我来一趟办公室。”
Nova没有拒绝，只是点了点头，站起身。
她的手指还在无意识地捏着指节，动作极轻，却暴露出她的神经一直没松下来。
走廊里静得出奇。凌晨的Quantico，像是一口巨大的空壳。
Hotch推开办公室的门，示意她进去，然后关上门。
他没坐下，只是站在桌边，手撑着文件堆，眉头紧锁。
Nova靠着门边站着，开口就是：
“你知道这就是他。”
Hotch抬头看她，神色沉稳：
“Nova——我们现在没有任何客观证据能证明这和上次那三起案件有关。作案方式变了，目标群体虽然相似，但凶手手法、节奏、甚至区域都不同。”
Nova冷笑了一下：
“你是在跟我讲流程，还是在说你不信？”
Hotch语气没提高，依旧克制：
“我不是不信你，我只不能在还没数据支持的时候，擅自把一个案件归类。我有上级，有预算，有审批。你知道我不是为了敷衍你。”
Nova没有动，只是低头盯着地板，语气终于松了一点：
“我不知道他要什么。”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看见了我。”
“但我知道，这是同一个人。”
Hotch看着她那双眼睛，静了几秒，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
“那我们就从你这开始，重新看这个案子。”
办公室一时安静下来。
窗外有风吹过，卷起楼外松树的低响。Nova没坐下，只是靠在门边，低头盯着自己靴子的鞋尖，肩膀还维持着刚刚那点紧张的弧度。
Hotch站在办公桌边，手还按在刚才那份卷宗上。灯光打在他脸上，神情有些疲惫，也有点犹豫。
他犹豫的时候，从不吞吞吐吐。
只是话说出来会更慢，像是经过了几轮斟酌才允许自己提的。
“Nova。”
她抬头看他一眼，眉毛没动，但眼神已经从案件的重压中稍稍松开了一点。
Hotch慢慢开口，语气低而直：
“你要不要……暂时搬来？”
Nova愣了一下，没立刻回应。
Hotch看着她，语速依旧平稳：
“我不是在干涉你。”
“只是现在的情况，你的名字已经出现在我们的交叉筛选里——而且你自己也说了，你可能被盯上了。”
他停了一秒，声音放轻：
“我不想你一个人待在那种地方，夜里醒来只有你自己听见响动。”
Nova没有立刻回应，只是轻轻把头靠在墙边，呼出一口气。
几秒后，她才笑了一下，那个笑带着点疲惫，还有一丝说不清的冷淡。
“你这是把我当谁，Aaron。”
他没回话，只是静静看着她。
她继续说，语气没太大起伏，但眼神沉下来：
“我知道你想保护我。”
“我也谢谢你。但我不想在‘可能被盯上’的时候，躲进你家里当个被你照看的麻烦。”
“我也不想看起来……是你现在的弱点。”
Hotch微微皱了下眉：
“我不是那样看你。”
Nova抬头看他一眼，那眼神像是试图确认他说的是不是真的，最后却只是摇了摇头。
她说得很平静：
“但别人是。”
屋里安静了一瞬。
最后是Hotch先低头，轻轻叹了口气。
“你知道，如果你改主意——”
“我知道你会在。”
她接了他的话，语气缓下来，像是某种不可逆的妥协，也像是某种，必须保持的距离。
Nova说要走的时候，已经是凌晨四点。
她把手里的资料袋扣好，抱在臂弯里，打开办公室的门，Hotch起身跟上。
“我送你去停车场。”
语气平稳，像是一句再普通不过的安排。
Rossi挑了下眉。Emily低头喝水，嘴角像压着笑。JJ抬起眼看了看两人之间的距离，神色若有所思。
但最明显的是Morgan。
他猛地从椅背上坐直了点，眼神直接在两人之间来回扫了一圈，嘴里念了一声：
“哦——”
Nova听见了，偏头看了他一眼。
她不笑，但嘴角抬了一下，很轻，像是在回应“你想什么我全知道”。
Morgan耸了耸肩，咧嘴一笑，但没多说，只是小声对Reid嘀咕了句什么。
Hotch却像什么都没听见一样，已经走到了门边。
Nova跟着他出了会议室，没回头。
身后是逐渐复活的办公区灯光，以及BAU一群人低声交换的目光。
Hotch脚步不快，Nova也没说话。
他们并肩走在走廊上，风从通风口里灌下来，把她外套边角吹起一点。
到了楼下出口时，她终于侧头问了一句：
“你知道你那帮同事现在在想什么吧？”
Hotch停了一下，像是思考。
然后回得非常平静：
“他们只是观察力强。”
Nova轻笑一声，把手插进口袋：
“那你可真容易暴露。”
Nova跟在Hotch身边，一路没说话。夜色把她的外套吹得微微敞开，脚步在地砖上落出细碎的声响。
到了她车边，Hotch停下，侧头看了她一眼。
他没多余的话，只是轻声问了一句：
“你今晚会锁好门吗？”
Nova轻哼了一声，把文件袋塞进车窗前挡下，转头看着他：
“我又不是你女儿。”
Hotch垂下眼睛，没说什么。
他们之间一瞬间安静下来。
风把车门吹得微微晃了一下，远处警卫楼的灯还亮着，夜是静的。
Hotch看着她，声音压得很低：
“晚安。”
他刚说完，转身准备走。
Nova却忽然伸手拉住他西装的袖口。
他回头，只见她眼神沉沉地盯着他看了几秒，没笑，也没说话。
下一秒，她忽然踮脚，轻轻亲了一下他的嘴角。
只是一下，很快，带着夜风和咖啡残余的气味。
她退开一步，眉眼淡淡，却透着几分藏不住的柔软：
“注意休息。”
Hotch站在原地，没动，也没说话。
但他眼里的那点疲惫，像是被什么一寸一寸地抚平了。
Nova拉开车门坐进去，系上安全带，没再看他。
直到车灯亮起，她才轻轻看了他一眼，像是确认他还在原地。
她的车慢慢驶出停车场。
Hotch站在原地，看着她离开，直到尾灯拐出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