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AU的会议室里灯光不灭，侧写已经推送到了技术部门，Reid和Rossi正在交叉比对凶手可能的行为模式。

    JJ一边翻着Melissa经手案件的列表，一边时不时看一眼屏幕上显示的时间。

    ——Melissa被绑架已经超过12小时。

    Lana是在失踪48小时后被发现的，扼杀。

    时间，正在一点点收紧。

    而此刻，Nova坐在Liberty Path办公室的落地窗前，阳光透不过云层，玻璃上映出她低头的影子。

    她面前摊着一份租房合同草稿，笔头在上面绕来绕去，最终什么也没写下。

    那个疯男人上次又来要钱，还砸了家具。Nova怕隔壁那位有心脏病的老太太再被吓出问题。

    她试图维持节奏。

    今天安排了三通电话，两封调解通知，还查了四个待选房源。电脑里开着几个浏览器标签页——全是搬家服务、空置公寓、价格对比。

    她告诉自己，这只是又一次搬家。

    不是逃，也不是不安。

    只是她习惯了及时止损。

    可烟盒放在她右手边，已经被她翻了三遍，却一根没点上。

    她盯着窗外的街景，一辆车缓缓驶过，轮胎压着路边的积水。

    她没回消息，也没打电话。

    Hotch没有联系她。

    她知道他在忙。她甚至能想象他坐在办公室里，衬衫领扣未解，目光沉沉地盯着照片墙和作案时间线，声音冷得像什么都不愿松口。

    她不会打扰。

    可这并不意味着她没在想。

    Melissa。Lana。举报信。三个月前。监狱里的自杀。

    每一条都像水底的暗流，在她心里悄悄合拢。

    她起身去倒了杯水，水声落在玻璃杯里，轻轻一颤。

    她站在茶水间，没有喝。只是看着手里的水发呆。

    她不知道还能做什么。

    她只知道，如果Melissa也死了——那一封匿名信，迟早会绕回来，指向她。

    她靠在茶水间的门边，闭了闭眼，然后低声骂了一句：

    “操。”

    片刻后，她又走回办公桌前，把合同重新摊开。

    她打算今晚打包。

    生活还在继续，她告诉自己。

    哪怕只有48小时。

    晚上快十点，Nova刚把第三只纸箱封好，手指因为缠胶带而被磨得有点红。

    她坐在地板上歇了一会儿，背后是堆成一小山的书和文件夹，空气里有点旧纸箱和潮木地板的味道。

    手机响了。

    她瞥了一眼，是Morgan。

    她挑了下眉，按下接听。

    “Yo。”她懒懒地应了一声，语气像在Redline吧台后。

    Morgan那头语气低低的，却没了平时的打趣：

    “Hotch让我通知你。”

    “我们还在查，今晚别太晚出门，注意安全。”

    Nova手指绕着手机边角，沉默了一下：

    “你们有新线索了？”

    Morgan顿了一下，没有细讲，只说：

    “我们在看一条方向。”

    “还不能确定，但Hotch说让你知道，我们没松手。”

    Nova没有马上回答，只是“嗯”了一声。

    Morgan像是犹豫了一下，又补了一句：

    “他今晚应该还在办公室。”

    电话挂断后，Nova坐了很久。

    她没有继续封箱子，也没打开电视。

    只是把手机搁在茶几上，看着屏幕熄灭的倒影出神。

    几分钟后，她起身换了件外套，没化妆，只把头发扎了起来。

    手机揣进口袋，钥匙一转，门锁“咔哒”一声响。

    Quantico深夜的灯，一盏盏退到走廊尽头。办公层已经空了一大半，只有值班的几人还在低声通话，技术组屏幕微亮。

    Nova坐在走廊尽头的长椅上。

    头靠在白墙上，手里拎着一瓶没喝完的便利店水，左手无意识地绕着瓶盖转圈。

    她穿着深灰的风衣，没怎么打扮。像是刚从家里临时出门，又像是走进一个习惯的梦里。

    没人注意到她进来。

    她在前台刷了通行卡，没问谁在，也没主动找人。只是顺着熟悉的楼道，一步一步，走到这。

    她没想好要说什么。也没想好要不要说。

    她只是想见他。

    她靠着墙闭目养神，走廊里只有钟表滴答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尽头那扇门开了。

    Hotch走出来，手里夹着几页纸，脚步一如既往地沉稳安静。走了几步后，他忽然停下。

    他看见了她。

    她睁开眼时，也正好对上他的目光。

    那一瞬谁都没说话。

    他的眉头微蹙了一点，像是还没来得及从“工作”切回“她”的频道，但他脚步已经改了方向，走向她。

    “Nova？”

    他的声音低下去，像怕吓到她，又像是在确认她是真的在这里。

    Nova抬头，嘴角轻轻一挑，没有笑，只是低声说了句：

    “我在这等了快半小时。”

    Hotch站在她面前，手里的文件已经垂了下来，声音依旧温和：

    “你怎么没联系我？”

    Nova偏头靠回墙上，望着天花板说：

    “没什么正事。只是……忽然想来了。”

    她顿了顿，又轻声补了一句：

    “不想在家里待着。”

    Hotch没说什么，只是静静看着她几秒，然后点点头：

    “走吧。”

    Hotch推开办公室的门，灯光扑在地毯上，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Nova走进去，没有坐下，只是站在窗边，低头脱下外套，搭在一旁的椅背上。办公室里没有别的声音，只有Hotch关门时轻轻一声“咔哒”。

    她背对着他站着，手指捻着水瓶的塑料标签。

    她其实什么都没想好。

    只是站在这间熟悉又陌生的办公室里，闻着那点微弱的墨水味和夜里电脑散热的气息，忽然有一种奇怪的冲动：

    想抱他一下。

    就一下。

    不是索求安慰，也不是要答案。

    只是因为她真的有点想他了。

    但她不知道现在是不是可以。

    他还穿着白衬衫，领口的扣子松开了一颗，袖子卷起到手肘，眼神里还藏着刚刚从会议桌上带下来的疲惫。

    Nova站在原地犹豫了一秒，终究还是转身，缓缓走近他。

    Hotch看着她，没动。

    她靠过去，轻轻伸手，抱住了他。

    很轻，没有力气，也没有过多动作，只是把脸靠在他胸口，闭着眼，像是在借一点温度让自己别太快沉下去。

    Hotch抬起手，慢慢回抱住她。

    什么都没说，只是低头，靠近她的额发，呼吸放缓。

    他的心跳很稳，像一盏灯，一整晚没熄过。

    但就在这时——

    “咚咚。”

    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两人身体顿了一下。

    Nova第一个反应过来，她几乎是本能地退开，动作不重，却迅速。

    她往后退了一步，站直，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Hotch？” 是Emily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语气平常，却带着一点急促。

    Hotch看了Nova一眼，她点了点头，已经恢复了冷静的表情，甚至还往沙发上一坐，顺手拿起了一张桌上的案件照片，低头翻着。

    Hotch走过去开门。

    Emily站在门外，抱着几份新打印的材料，目光落在他身后那道熟悉的身影上，眉梢轻轻挑了一下，没说什么。

    “我们找到一条新的比对结果，你最好看看。”

    Hotch接过资料：“我待会过去。”

    Emily点头，转身离开前，又看了一眼还坐在沙发上的Nova。

    Nova抬起眼，对她淡淡一笑。

    门重新合上后，办公室又归于安静。

    Hotch低头看着手里的材料，没说话。

    Nova靠在沙发上，眼神落回照片上，像刚刚那场抱一下的事，从没发生过。

    但他知道，她是真的想他了。

    会议室那头灯还亮着，几人围在白板前低声讨论，打字声和纸张翻动的声音交错着，像某种永不停歇的节奏。

    Hotch推门而出。

    Nova跟在他身后，动作很轻，像是怕打扰他们的节奏。

    几人的目光几乎同时扫了过来。

    Reid从资料里抬起头，眼镜下的眉梢轻轻皱起，像是在计算她在这里出现的可能性与概率。

    JJ和Emily交换了一个极快的视线，彼此什么都没说，但显然都捕捉到了那种——空气不对劲的感觉。

    Morgan靠在桌边，一只手搭着椅背，嘴角若有若无地挑了一下。

    Nova站在Hotch身侧，低头整理了一下袖口，然后轻声开口：

    “我该回去了。”

    她没看他们，也没有任何解释，只是低声说给Hotch一个人听。

    Hotch点了点头，声音压得很柔：

    “路上小心。到家给我发个消息。”

    Nova没有笑，只是轻轻点了下头，然后转身。

    她的靴子踏在地毯上，声音几不可闻，整个人就像一个从夜色中借来的影子——来得安静，走得更安静。

    等她身影完全消失在走廊尽头，BAU办公室内陷入了三秒钟的安静。

    Morgan最先开口，语气带点戏谑，但眼神是认真的：

    “Okay——谁来解释一下，她今晚来这儿干嘛？”

    Reid小声：“技术上她确实是我们关键线索提供者……”

    Emily打断他：

    “半夜来办公室，什么都没说，和Hotch待了多久？”

    JJ：“他还送她出来。”

    Morgan挑了下眉，语气半真半假：

    “你们别告诉我你们真觉得他喜欢上她了。”

    Emily倚在桌边，冷静道：

    “不止是他。”

    Morgan嘴角的笑顿了顿，又挑起来，故作轻松地抛下一句：

    “拜托，就算他敢说，她也不会答应。”

    说完，他自己却有点迟疑了。

    毕竟Nova刚才那句“我该回去了”……语气太软了，不像她。

    Hotch目送着Nova走进电梯。

    她没回头，只是站在那扇即将合拢的不锈钢门前，低头看了一眼手机，肩膀微微一沉，像是终于卸下了什么。

    “叮。”

    门合上的那一瞬，他还站在原地，看着自己在电梯门上的倒影一点点褪去。

    他安静地转身，往会议室方向走回去。

    灯光落在他肩膀上，步伐没有一丝犹豫，衬衫整齐，外套笔挺。

    只是——

    当他推门走回会议室的那一刻，空气明显有一丝不对。

    Reid装作专注盯着白板上那串案件编号，实际上脑子早在跑偏；

    JJ翻着文件，手却停在了同一页上三十秒；

    Emily靠在桌边，一只手托着下巴，眼神漫不经心地扫了他一眼；

    Morgan则干脆盯着他看，嘴角挂着那种“我知道点什么你还不打算说”的笑。

    Hotch走到桌边放下手里的文件，目光扫过他们。

    没人说话，但全员的气场都像是在等他主动开口否认。

    他沉默了一下，手指落在桌面上，缓缓在一张纸上敲了两下。

    最后，他只是低声说了一句：

    “回到Melissa的案子吧。”

    Reid犹豫着开口：“其实我们在她走之前已经讨论出几点交集，但……”

    Emily：“——你知道我们不是真的在讨论案子，对吧？”

    Hotch看着他们，神情没有丝毫波动，像是完全掌握节奏的那一方。

    他没有立刻回应Emily的话。

    只是轻轻合上那份资料，手指在文件夹上停了两秒，然后抬起头，视线在他们之间缓缓扫过——眼神还是那样深、不动声色，却带着一种“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但你们不会逼我说”的沉静抵抗。

    他语气不快，低声道：

    “你们能察觉到什么，是因为你们擅长察觉。”

    Emily轻哼了一声：“你这话不算否认。”

    Hotch顿了一下，嘴角动了动，却终究没笑出来。

    他只是平静地说：

    “如果你们在意我现在的状态，那就回到Melissa案子上——她只剩不到20小时。”

    一锤定音，回归指挥官。

    他拿起桌上的笔，指向白板最上方一个时间节点。

    “我们从她失踪的路径开始回推，十点之后她没有监控记录。她约见Nova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们得查清楚。”

    他声音恢复成案件状态，那种把所有个人情绪都压进皮肤下的冷静再度归位。

    而在他身后，桌面上的咖啡还温着。

    没人再说话。

    但他们都知道——他根本没否认。

    Quantico，周五。

    整个BAU办公室的节奏，从早上九点开始就像上紧了发条。

    资料不断地在白板和电脑之间翻动，JJ和Reid调出了Melissa过去半年经办过的所有家暴案件，Emily和Rossi在案发路径中理出一组交叉人物，Garcia的电话几乎没停过。

    Hotch站在最前方，手里拿着记号笔，冷静却迅速地将一条条新信息写上白板。

    “他有筛选标准。”

    “他不是随机选择——他要的是‘关键节点上的反抗者’。”

    那一刻，他们都觉得这场追逐终于有了清晰的轮廓：

    施暴者的报应对象，不只是逃离者本身——而是那些帮她们逃走的人。

    法官、警察、律师、检察官。

    “他不是杀害家庭的一员，他是清算体系的一员。”Hotch低声说，像是在下判词。

    他们终于找到了脉络。

    Garcia也调出了三位可能的下一步目标：

    一位民事调解员，一位法庭社会工作者——还有Nova。

    但他们还不能确定。

    线索太薄，凶手的下手顺序也并不完全按照“曝光度”来排。

    他们必须再比对，再压缩名单。

    每个人都带着那种“我们快到了”的集中感，直到——

    晚上十一点，电话响了。

    JJ接起电话时的那一瞬，空气仿佛凝固。

    她只是听了一会儿，脸色就变了，转头看向Hotch。

    “他们在河口旧船坞里……找到了Melissa的尸体。”

    “死亡时间推算为失踪后三十小时。”

    一秒，两秒。

    Rossi靠在桌边的手慢慢握紧。Reid低下头，闭了闭眼。

    Hotch站在白板前，手里的记号笔落了下来，砸在地毯上，没有声音。

    Melissa Tran，42岁，地方检察官办公室核心成员，曾主导数十起家暴公诉案。

    她死了。

    在他们终于理清方向之前，就被抹去了。

    JJ还在和法医那边通话确认细节，Reid和Emily聚在电脑前比对三名潜在目标的历史案卷。办公室一片紧张的安静。

    Hotch站在角落，手握着手机，视线却一点点飘远。

    他拨通了Nova的电话。

    “嘟——”

    响了一声，两声——

    没人接。

    他眉头皱起，立刻又拨了一次，依旧无人应答。

    他很快给她发了一条消息：

    “看到回我。”

    几秒后又发一条：

    “你还在Redline吗？”

    没有回音。

    他站在窗前，手机还握在手里，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这一切来得太快——

    Melissa只撑了三十小时，时间在他眼前真正意义上失控了。

    Nova不回电话。

    她是名单上的三人之一。

    而她曾在凌晨亲口对他说——她可能也在对方的视野之中。

    Hotch不再犹豫。

    他脱下西装外套披在手臂上，转头看向Emily：

    “我去确认一个目标的安全情况。”

    Emily一愣，但很快捕捉到了那句里的真正分量。

    她点头，没有追问。

    Hotch快步走出会议室，一边掏钥匙一边拨出另一通电话——这次是Garcia。

    “Penelope，Redline酒吧的监控你能调到吗？从今晚八点之后开始。”

    Garcia声音一向活泼，但这一刻也冷静下来：

    “正在调取，Boss。有什么事？”

    Hotch没有回答。

    他挂断电话，脚步没有停。

    Redline不远，周五晚上十一点半，他还有时间。

    只要她还在那。

    只要她——还没出事。

    Redline的门口霓虹依旧，街区喧嚣未退，酒吧里混着酒精、香水与夜晚的热气，声浪断断续续地涌出来。

    Hotch推门进去时，脚步稳而快。

    老板Randy正在吧台后擦杯子，一眼就认出了他。

    “探员先生。” Randy皱起眉，“你怎么——”

    Hotch直接走近他，声音压得很低：

    “Nova今天在吗？”

    Randy愣了一下，迟疑地摇头：“她今天九点准时打过卡，状态挺正常的……但十点多，说去后门抽根烟。”

    他顿了顿，眉头紧锁：

    “我一直以为她又进后厨了，可后来等不到人，就开始打她电话——联系不上。”

    Hotch的心狠狠一跳。

    “她一个人出去的？”

    “是。”

    “有人看到她之后回来过吗？”

    Randy摇头，表情明显紧张了起来。

    Hotch什么都没再说，只转身，穿过嘈杂的人群，径直朝后门走去。

    那条小通道很短，门边还残留着一丝烟味和风灌进来的夜气。

    他扫了一圈——

    然后，在墙角那张破旧的桌子下，看见了Nova的手机。

    屏幕朝下，外壳边缘磕破了一道，像是挣扎中掉落的。

    Hotch弯腰捡起那只手机，指尖紧了几秒，目光死死盯着它。

    下一秒，他已经掏出手机，拨通Garcia的电话。

    语气压低、冷到几乎咬字：

    “Garcia，启动Nova的定位服务，调取Redline后门所有监控，我要从十点整开始的全部数据。”

    “现在立刻通知全队，Redline发生状况——Nova失踪。”

    他一只手握着Nova的手机，一只手死死扣着自己的手机边缘，像是控制不让手指颤抖。

    人群的音乐声还在继续，酒杯碰撞、笑声、贝斯鼓点一阵阵掠过。

    可对他来说，那一刻全世界的声音都变成了一个词：

    “她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