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第一天，林见春罕见地没迟到，甚至来的时候班里还没几个人。
昨天一个晚上他都在不停地做梦，小时候的那个小孩、海边的秦璟夜，因此在往常需要响好几遍才能将自己叫醒的闹钟今天在响第一遍的时候他就没了睡意。
到了学校，林见春就将原本左边桌肚属于自己的书搬到了右边自己的桌肚里。
几个来了的学生在三三两两抱团闲聊，陈双今天来的居然比他还早，看见林见春坐下他就迫不及待坐在林见春前面：“你今天怎么来那么早？”
林见春困得要死，他敷衍地“嗯”了一声，准备趴下睡觉。
“诶，你先别睡啊。”陈双戳了戳他，“我有事儿想问问你呢。”
林见春勉强抬起头，用一只手撑着脑袋看着陈双：“说。”
大概是没睡够的林见春表情显得更加“楚楚动人”了，陈双刚准备开口就噎住了：“你要不还是先睡吧……”
“？你有病？”林见春骂完就趴下了。
陈双悻悻走开了。
半睡半醒间，他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了昨天秦璟夜在海边跟他说“明天见”的背影。
然而这位跟他说“明天见”的新同桌，在第一节语文课上完了都还不见身影。
林见春原本打算直接睡一个上午，但是第三节是体育课。
介于之前总有人体育课偷偷窝在教室不下去在班里偷偷做题，结果就是被巡视的教导主任发现，并在国旗下讲话的时候彻心扉地强调本校注重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重要教学理念，因此体育课现在抓的很严，每节课都点人数，林见春也不得不下去。
在第二节数学课上到一半的时候，消失了半天的“新同桌”才珊珊来迟。
林见春原本还在睡觉，直到听到旁边椅子被挪动的声音，他才将原本一直埋在臂弯里的脸露出了一双眼睛。
察觉到他的视线，秦璟夜笑笑打了个招呼：“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明明昨天才见过。
林见春没说话，只是看着秦璟夜收东西。
等到秦璟夜收完，他看了林见春一眼然后拨了拨他眼前的头发：“不听课吗？”
林见春暑假之前剪了头发之后暑假懒得出门就没再剪过了，现在有些长了。到肩膀上面一点，总之是不太符合校规的长度。
还是很困，所以不爱跟人肢体接触的林见春没跟秦璟夜计较而是摇摇头，跟他说了句“晚安”，接着睡了。
他又听见秦璟夜笑了：“嗯，晚安。”
这人很喜欢笑吗？好像总是笑的。
等到下课铃响了，陈双就迫不及待跑了过来。
前桌因为体育课下去了，陈双就坐在秦璟夜前面跟人说话。
“我靠，木木没骗我啊，哥们你是真的帅。”陈双说着比了个拇指。
林见春原本被下课铃吵醒有点烦，这会儿被陈双吵的更烦了，刚想开口骂陈双就听见秦璟夜问：“木木是谁？”
陈双“嘿嘿”笑了两声，然后指了指林见春。
“……有病。”
林见春服了。
秦璟夜点了点头，然后笑着问：“是把林拆开吗？”
林见春替陈双回答了：“是，但是敢叫你就死了……”说完，他又将头转向陈双，“尤其是你，再叫木木我就把你从五楼丢出去。”
陈双没说什么，只是突然起身走到了窗户边。
“？”林见春呆滞了几秒，然后转头问秦璟夜：“我话说重了？”
秦璟夜笑了，一只手撑着脑袋看林见春：“没有吧。”
没等秦璟夜话说完，陈双就跑回来了，他撑着秦璟夜的桌子朝林见春大笑两声然后说：“我看过了木木！楼下有绿化带我应该死不了！”
“？”林见春愣了两秒，然后朝着他骂：“滚！”
余光里，他瞥见秦璟夜似乎笑得比之前更开心了。
陈双没有再骚扰林见春，他又坐了下来向秦璟夜伸出一只手：“不跟你开玩笑了。哥们，我叫陈双，两个又的双，你叫什么？”
秦璟夜笑了笑：“秦璟夜。”
“景色的景吗？”陈双问。
“加个王字旁……对了。”秦璟夜突然顿住，不再笑了。
陈双被他搞得紧张，以为有什么很重要的事；“怎么了？”
“是不是可以叫你陈又又？”秦璟夜又恢复了笑眯眯的神色。
陈双：“……”
陈双开始嚎叫。
林见春嗤笑一声：“终于有人能治你了啊陈又又。”
秦璟夜笑笑。
上课铃响，秦璟夜就跟着陈双他们一起下去了。
林见春平时不喜欢动，体育课也只是等老师组织完热身活动后自己找个地方呆着。
九月天气还是很热，林见春就躲进了器材室。
器材室里有几张沙发，林见春挑了一张打算睡到下课。
但是他刚闭上眼，就听到了有人进来。
林见春会挑在这里是因为这里没什么人来，女生自由活动时间往往就是组团聊天、聊八卦，几个要打球的也早就借完走了，男生同理。
听到脚步声，林见春掀起眼皮看了眼来人。
是秦璟夜。
秦璟夜走到他边上坐下：“好巧。”
林见春点了点头：“好巧，晚安。”
秦璟夜有些好奇：“昨晚没睡好吗？今天怎么一直在睡觉。”
对啊，做了一晚上梦。
哦，还梦到你了。
孽缘，林见春评价。
林见春看了他一眼，然后“嗯”了一声。
“会下五子棋吗？”
林见春睁开眼，发现秦璟夜是在问他。于是他想了想，然后点了点头。
这无所谓会不会吧？林见春记得他小学的时候跟陈双和班里同学玩过几次。
秦璟夜笑了笑：“那你能陪我玩吗？”
“？”
林见春“不”的口型刚做出来，就听见秦璟夜可怜巴巴地诉苦：“刚转来学校，我跟大家都不认识，我本来还想找陈双的，他看起来还蛮好相处的，但是我刚刚看见他在打球，我不喜欢打球……幸好有你，不然我都不知道我该怎么办。”
说完，秦璟夜盯着林见春。
秦璟夜眼里似乎带了点恳求，从注意到秦璟夜的眼睛起，他就觉得秦璟夜的眼睛很好看，深邃神秘的感觉，又很具有迷惑性。
此时，这双眼睛正在盯着林见春。
“……”
林见春认命般闭上眼，然后点了点头：“好的……”
他似乎听到秦璟夜笑了一声，睁开眼就看到秦璟夜带着笑意还未消散的唇角起身去拿琪了。
林见春有些后知后觉，他刚刚好像就被秦璟夜的眼睛蛊惑了。
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棋盘已经被放在他和秦璟夜中间了。
“你先我先？”秦璟夜问。
林见春将手放在膝盖上撑着下巴：“你先。”
秦璟夜点点头，将第一颗黑子下在了中间。
林见春打了个哈欠，下在了黑子的左上方。
好困，这是他的唯一念头。
脑袋迟钝转动着，不知哪一步出了问题，林见春下棋的手忽然顿住，然后睁大眼睛看着棋面。
秦璟夜笑了笑：“你输了。”
林见春呆滞了三秒。
“再来。”
于是第二盘棋开始了。
“……”
“再来。”
于是第三盘棋开始了。
“唔……”秦璟夜摸了摸下巴。
林见春沉默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呼出：“最后一次。”
距离下课还有五分钟的时候，林见春笑了一声然后挑着眉看向秦璟夜，一字一顿：“我、赢、了。”
秦璟夜似乎愣了愣，然后点头笑着说：“嗯，好厉害。”
后知后觉感到热，林见春抬手扇了扇风：“带表了吗？还有多久下课？”
秦璟夜看了眼时间：“五分钟。”
“啧。”
往往伴随着炎热夏季的聒噪蝉鸣一起到来的，还有令人烦躁的蚊子。
然而林见春，就是那批很招蚊子的类型。
坐着下棋不动的那段时间，他被蚊子叮了好几个包。
原本专心下棋没注意，现在感到痒了他就忍不住开始抓，下一秒手腕就被秦璟夜抓住：“别抓，涂点花露水。”
“痒。”林见春没忍住。
秦璟夜点点头：“嗯，我们学校不是有小卖部吗？等会儿去看看有没有花露水吧。”
“嗯。”
说完，他发现手腕还被秦璟夜抓着，林见春觉得有些尴尬：“放手，再不放等会儿上楼连着你跟陈双一块儿丢下去。”他面无表情威胁。
秦璟夜愣了下，随即笑笑然后松开了手。
林见春不喜欢跟别人有肢体接触，陈双认识很久小时候也老一块儿玩算个例外，可是秦璟夜算怎么回事？
林见春跟他认识不过两天，算上第一次握手打招呼、海边帮他整理头发……还有今天拨他头发！再加上这次抓他手，这已经是第四次了。
那人眼睛绝对有问题，林见春麻木地想。
每次好像看着他眼睛脑子就转不动了。
有解决措施吗？林见春想了想，然后放弃。
他不喜欢被别人碰只是因为被碰到就很烦，但是居然秦璟夜碰到他了他也没有很讨厌，那就无所谓了。
绝对是那双眼睛的问题，下次不跟他对视了。
下课铃响，林见春朝着小卖部走去，在看到人山人海的小卖部的时候，他立刻掉头回教学楼。
跟在他身边的秦璟夜愣了愣：“怎么了？”
林见春言简意赅：“人太多。”
秦璟夜笑笑：“好吧，那你带花露水了吗？”
林见春觉得他莫名其妙：“你会带花露水上学吗？”
“你这不是体质特殊吗？”秦璟夜回他。
“……”林见春进了教室，“总之没带。”
第四节又是数学课。
手臂上的包越来越痒，林见春忍不住抓。
看他抓了几秒，秦璟夜突然往他桌肚里放了什么东西。
林见春偏过头看他，就发现秦璟夜一直撑着头微微侧过一点看着他，视线对上的时候，秦璟夜笑了：“礼物。”
林见春立刻移开视线，往桌肚掏出了刚刚秦璟夜放的东西，是瓶花露水。
林见春有些惊讶：“你真带花露水上学啊？”
“啊。”秦璟夜又伸出手替他将遮住眼睛的头发别到耳后，然后在他耳垂的地方捏了捏，然后笑笑：“小时候有个朋友很招蚊子，就习惯带着了。”
林见春“啧”了一声然后拍开秦璟夜的手：“说话就说话，干嘛老碰我耳朵。”
“挺可爱的。”然后秦璟夜又伸出手摩挲了一下。
“？你也有病？少碰。”林见春冷着脸看他。
逗人不能逗太过，于是秦璟夜抓住林见春的手腕，另一只手打开花露水替他喷在了被蚊子叮了的地方：“别生气。”
“我没生气。”林见春妥协了，他由着秦璟夜抓着他的手替他喷花露水，侧着头倒在课桌上。
等秦璟夜喷花露水的时候，林见春扫了眼周围。
体育课的大汗淋漓过后，大家基本都是精疲力竭的，当然除了基本没怎么动的林见春和秦璟夜。
但九月份的天气，哪怕不动也是热的。
哪怕风扇就在他头顶不远处转着，林见春还是随手拿了张卷子叠了叠有一搭没一搭地扇着风。
体育课过后的群体现象就是：倒了一片人。
当然还有一群死撑着的。
秦璟夜喷完花露水就放开了林见春的手，林见春此时无聊地盯着黑板走神。
头顶上风扇吱呀吱呀转着，窗外的风也终于阵阵吹了过来，耳边数学老师的讲课声逐渐模糊，连带着余光中的秦璟夜一起。
林见春的手终于撑不住了，加入了“一片倒”的大军。
眼睛刚碰上胳膊，就感觉眼睛一阵火辣。
忘了喷了花露水了。
“秦璟夜……”林见春睁不开眼睛，只能闭着。
秦璟夜记笔记的手顿住转头看到他愣住了，然后就笑了：“怎么哭了？”
“笑屁，花露水进眼睛了，带餐巾纸了吗？”想抹眼睛，结果手上也有，眼泪被花露水刺激的越来越多。
“没带，你等等。”秦璟夜拍了拍前面的同学。
“怎么了……”秦璟夜前桌是个女孩子，叫梁薇薇，此时转过头一脸困倦看着秦璟夜，却在看到秦璟夜脸的时候眼神亮了亮。
秦璟夜朝她笑了一下，问：“有纸巾吗？”
“啊？”梁薇薇愣了一秒，在看到林见春的时候眼神里的震惊都藏不住了：“你把他弄哭了？？？”
“谁哭了？”梁薇薇同桌转过头看了眼直接呆滞：“我靠林见春你怎么了？？”
秦璟夜和林见春同时顿住：“……”
“没有，花露水进眼睛了……”林见春是真的无语了，瘫在桌子上。
“哦哦哦！”梁薇薇将一包纸巾放在秦璟夜桌子上。
秦璟夜道完谢，抽了几张纸巾：“转过来点。”
“我自己来。”林见春勉强睁了点眼睛伸手想接餐巾纸，秦璟夜却一手按住他脖子将他的脸转了过来，随后一手抚上他的脸另一手拿着餐巾纸替他擦拭着。
咚——
林见春觉得自己心跳好像有点快，脸也有点烫。
这种感觉在视线清晰后看到秦璟夜近在咫尺的脸和眼睛的时候更甚。
林见春拍开秦璟夜的手：“别碰我。”
秦璟夜笑了一声：“好的。”
秦璟夜接着听课，林见春把脸埋在臂弯里，只露出一双眼睛。
讲台上数学老师停了下来之后往下扫了一大圈，然后拿起教棒在黑板边缘的金属凹槽上敲击了几下。
“都醒醒啦！”数学老师喊着。
“我靠！”陈双被敲击声惊醒，没忍住骂了句脏，抬头就看见数学老师紧盯着他的视线。
“……”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全班都忍不住发出一阵爆笑，陈双见状忍不住捂住自己的头。
数学老师笑意盈盈的说：“哟，现在知道丢人啦？抱头痛哭也没用，好好听课吧少年。”
数学老师姓陈，是个年轻的女老师，跟他们的班主任语文老师关系很好。
因为跟陈双同姓，所以经常调侃他。
陈双又因为高一玩手机被教导主任从后门当场抓包，还经常跟与他同座的林见春聊天，被班主任调到了讲台边这个“VIP宝座”。
来上课的老师无不感慨：恶人自有天收。
陈双缩了一下脖子，在陈老师的威压下不得不坐好盯着黑板看。
看着人都醒的差不多了，她满意地点点头：“看来吓一吓还是有必要的嘛，效果不错。”
林见春摸了摸自己的脸。
他好像中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