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徐徐的房内,木纹雕花的架子床上躺着双目紧闭的罗风。
不知他在睡梦中想什么,一双俊眉蹙起,加上下巴冒出微微的胡茬,显得有些沧桑。
黎笙伸出嫩葱般的手指,轻轻点在那皱起的眉心,渐渐抚平。随后又流连在那高耸的眉骨以及挺拔的鼻梁上,最后到了那温热的唇上。
带我离开的人会是你吗?那个预言里能够解开诅咒的人,会是你吗?
黎笙承认,他是抱了期待的。
他拨开罗风手腕上的珠串,细细打量着那个纹身——和壁画上的预示一模一样。
吱呀——床上的人似乎睡得很是疲惫,侧身压住了黎笙的手掌,然后又似有感知一般,将黎笙的手抽出来握在掌心,放在了脸边上。
他缱绻绵长的呼吸,全部落在了黎笙的手背上。
黎笙似乎终于是下定了决心,俯下身去,将自己柔软的唇瓣贴近罗风的,一股粉色的烟尘就这样吹渡到了罗风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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嘶——
黎笙目光幽冷地按住了皮肤下游动蛄踊的蛊虫,动情之时,它便作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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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烫好烫...像有火在体内灼烧,直把人烧得惹不住扭曲翻滚。忽然摸到了一个带着凉意冰冰软软的身体,一把抱入怀中。肌肤相贴那一刻,一阵激荡的战栗便从椎骨而上......
第二天,罗风从沉沉的昏睡中醒来。睁开眼,便发现自己睡在一个陌生的地方。
环顾了一圈,才发现是黎笙的房间,床头放着一套崭新的苗衣。
他揉了两把太阳穴,想起刚才那个春梦,差点笑出声,心中嘲讽起自己:又不是毛头小子了,一个黎笙,一面之缘,就让他把持不住了。
“老罗——老罗?在哪儿啊老罗?”
楼下响起众人的呼唤。
罗风从窗户中探出身:
“这儿。”
傅倾登时变了脸色,指着罗风很是愤慨:
“不是,凭什么你住楼上啊?!昨晚上把我们六个塞在一个比厕所还小的房间,凭什么你丫的还搞上包间了?”
罗风挑了挑英气的眉毛,亮如寒星的眼间带着一股了然与调侃的神色。
大概是因为,咱们的祭司大人,很会疼人吧。
“还有,凭什么就你一人有干净衣服换洗啊?”傅倾嫉妒到面部扭曲。
一身藏青苗衣,剪裁利落得体,修身的长袍更衬出罗风的宽肩长腿。斜襟的盘扣和刺绣又添了些民族风情。他本就人高腿长,五官深邃,现在穿着这身衣服,倒更像是高大威猛的本地汉子。
罗敏一听,更好奇这位对她哥与众不同的主家了。昨晚上他们剩下的五人,跟被下了蒙汗药似的,一觉懵到天亮。
可是今儿一早到现在,寨子里连个人都见不着,更别说这位神秘的主家了。
一行人在寨子里转悠了一圈,安静得吓人。
“哥,你有没有觉得寨子里怪怪的。”
罗风点了点头:
“对,根本一个人都没有。”
晚上热闹的寨子,白日里寂静得彷佛一座空寨。
“还是快走吧。咱们别管他们准不准了,直接去。”李璇对这个寨子没好感,巴不得早点走。
罗风捏了捏车钥匙:
“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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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将车开到了双河洞附近。附近植被茂密,遮挡住洞口。
这是个垂直的天洞,壮阔宽广。
罗风开始卸装备,不只是下洞的东西,还有拍摄设备,任务堪称艰巨。沈愁和李璇分担了大部分的设备,经验不太丰富的罗敏、肖萧和白清弦则只带了点应急的食物和药物。
罗风和傅倾,是先行队,负责一开始的探洞。
今日只有他们二人下洞勘测,其余人就地休整。
罗风沿着洞口走,挑选着最为合适的下行位置。
这时他发现了一个东西——一块小小的木牌,就挂在一棵野草上。他知道这是什么。
拾起来翻开,上面刻着一个单字:梓。
黎梓。
那个孩子的木牌,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罗风摩挲了一下,刻痕还很新。
他当即决定:
“老傅,就从这里下去。”
傅倾看着这一侧茂盛的树木和尖锐的岩石,皱起了两条大粗眉毛:
“你确定?”
罗风拍了拍他的小安全帽,笑声在风里很是飒爽:
“确定。您请吧傅爷。”
傅倾嘀嘀咕咕地抱怨罗风又拿他当头炮,可溜索的速度倒是很快。
但溜了一半,他就趴在山壁上作老王八状。
罗风长腿一伸,就踹上了他的屁股:
“干嘛?你丫的憋尿呢?”
傅倾转过半个脸,朝着他挤眉弄眼。
罗风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嗬好家伙,一片山壁上都是密密麻麻的棺木,就裸露在峭壁上。
“哎呀不行不行,我密恐。”傅倾腿都在抖,死死拽着安全绳。
“悬棺。当地以前的特殊葬法。”那片山崖上有遮挡,下有深潭,还有风向面,能够极大保证干燥。
“你要是不下,小心晚上这些老辈子出来喊你打麻将。”
嗖的一声,旁边一大坨王八梭了下去。
罗风扯着坏笑,给他稳了稳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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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下是一大片嶙峋的瘦石,锋利得紧。其间汩汩流出细细的暗河,汇聚到洞外,就是黎家寨的那条河。
罗风炽白的手电筒光柱,根本破不开洞内的幽深昏暗。他只能打开了头盔上的矿灯。
穿透力极强的光线扫除了一些阴霾,惊起了一阵不知是蝙蝠还是鸟的生物。
咕——咕咕——
洞外回荡着杜鹃的泣鸣。
越是往里,越是狭窄,穿过一个堪堪只能通过一个成年人的小洞口,又豁然开朗。
里面是一口清澈碧波荡漾的深潭,潭水纯净如蓝绿的果冻,幽幽地自旋着。
“啧啧啧啧,这才叫渟膏湛碧、莹洁如玉啊!”
傅倾转悠在潭周,嘴里赞叹不已,还不时蹦出点酸词。
罗风则在观察头顶上悬挂着的各色钟乳石,如一把把尖锥刺向二人。
“等璇子他们进来,让他们拍拍这个,这种规模别地儿看不到。”
他低沉的嗓音在洞内回荡,被压抑地越发沉闷。
忽然,他猝然回头。
“谁?!”
傅倾被吓一跳,一把子跪下了。
一个黑影又从另一个洞口闪过。
罗风拔腿就追,长腿抡得虎虎生风。傅倾哆嗦着跟着跑,一边跑一边跌跟头。
“站住!别跑!”
两个人跟着那个黑影七拐八绕,直跑进一个封闭的满壁都是矿钻的小洞内。
“孙子,这回跑不掉了吧!让你跟你爷爷装神弄鬼。”傅倾上气不接下气,还在放狠话。
可看清对方的脸后,却是膝盖一软。
那个小小的黑影,正是昨晚上早已断气的那个孩子。
他睁着大大的眼睛,骨碌碌地转着看两人。
罗风感觉自己额角渗出了细密的冷汗,他不确定对方现在是人?还是个什么玩意儿?
可他还是稳住自己略微颤抖的声带,掏出捡到的那枚木牌,递出去分散对方的注意力:
“看看,这是不是你的东西呀?来,过来拿,对...到哥哥这儿来。”
孩子一脸懵懂,犹疑警惕地上前。
罗风慢慢移动着靠近,眼神如同紧盯着猎物的虎豹般凌厉又敏锐。
这就是那位祭司大人要掩盖的秘密吗?
喀拉——岩石碎裂的声音。
“艹!”
轰的一声,罗风二人脚下岩壁坍塌,两人瞬间被卷携进巨大的碎石流和石灰中。
往下不知滚落了多久,已经眼冒金星的二人终于被抛落。
罗风咚的一声滚进了一个水池中,温热的泉水一下子就灌满了他的全身。慌乱之中,他随手抓住了一个软滑的身体。
“咳咳咳咳...咳咳”他借着劲儿撑出了水面。
呛了不少水。
“呜嗷——”一声糯软的呜咽,如同黏人的小狗发出的撒娇声。
罗风感觉自己的后腰被什么东西的脑袋顶了顶。
他一把从水中抄起了那东西。
一条浑身披着银色鳞片的蛇形物,却长着一对角,此刻在他手中扭动得厉害。
罗风登时就几乎是目恣欲裂,下个洞,什么鬼东西都碰上了。他腾出手就去摸腰上的刀。
“放开!”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熟悉的清冽声音响起。
罗风抹了一把眉毛和睫毛上的水珠,模糊的视线重新变得清晰。
果然就是黎笙!
只见他浑身只着一件雪色薄衫,乌黑的长发沾湿后紧贴着身体,更衬得肤白唇红。
罗风手上的那东西已经用灵活的尾巴,软软地缠上了罗风的下半身。
罗风嫌弃地甩飞老远,砰的一声掉回泉水中,溅起一大片水花。
“...这什么玩意儿?蛇?...龙?...”沉默片刻后,罗风终于组织好了语言。
这东西,和画上的龙,长得十分相似,不过体型稍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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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呜——”蒸腾的水汽后响起无数高亢嘹亮的嚎叫。
罗风这才发现,除了这一池温泉外,这洞内居然还有数千池大大小小的泉眼。
里面都是黎家寨的人。
他们身上,无一例外都缠着一条“龙”。
所有人都冷冷地盯着意外闯入的两人,纷纷抽出了苗刀。